第71章 有苦难言
艾萨克在前往机场的中途临时停下的地方，正是前不久刚遭遇枪击的花店。警方已经清理过现场，所以现在周围很干净。破碎的窗户玻璃被白布罩着，外面还有铁门，看不见店内的情况。
但除此之外，其余的一切看起来都没有变化。原以为警方在把案发现场收拾好的同时，也会将取证物品全部拿走，但事实并非如此。
“我要求sdpd推迟几天再进行调查。”
敏锐察觉到艾萨克惊讶的表情，托尼率先开口解释。
“…这样也行？”
“没什么是不行的。”
看着托尼一脸习以为常的回答，艾萨克默默念叨了一句『原来如此』。这时，没等艾萨克动手，托尼就替去拉开铁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连店铺的钥匙都拿到了。
见艾萨克环视了一圈，转头看着正要拉开铁门的自己，托尼耸了耸肩说“我暂时负责保管钥匙。”这一次，艾萨克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托尼随即转动钥匙，把铁门往上一拉，发出了刺耳的『嘎嘎』声。
用布代替窗户的店铺里漆黑一片。而且现在是太阳落山的时间，所以显得更黑了。再加上花盆和家具、墙壁上全都破破烂烂，抢眼无数，气氛诡谲非常，即使现在窜出鬼怪也不足为奇。
仅在一周前，他还穿梭在这些花草树木间，悉心照料它们，过着平凡琐碎的日常生活。此时故地重游，心中怅然，只觉得恍然如梦。但很快，艾萨克便责怪自己的多愁善感，随即从混乱的情景中转移视线，整理没来得及收拾好的东西。
私人物品其实没多少，不过还有两把来不及拿的手枪、短刀、子弹和其他零碎。艾萨克把这些全都找了出来，塞进了包里。幸好菲利克斯阻止了警方的调查。艾萨克面无表情地装包时，他身后的托尼叹了口气。
“武器的话，这边也很充足。”
“我知道。”
身为军火商的菲利克斯，自然资源丰足。但武器还是用手熟的更好。况且这些东西究竟能用多少还是个未知数。除了拿武器之外，还有一个非来不可的理由。草草打包完毕的艾萨克，把包放在被子弹打得面目全非的柜台上，旋即走向后面的卫生间。
要拿的不是别的，正是抑制剂。因为有托尼跟着，就不能轻易去买新的，所以剩下的这些就必须拿到手。毕竟谁也不知道会出什么意外。
对于隐瞒身为Ω这一事实的他来说，必须充分考虑到随时可能遭遇的危险，一刻也不能放松。从抽屉深处掏出药桶的艾萨克当场撕开了两三粒，直接吞了下去。随后，他瞟了一眼洗手间的镜子。
灰蒙蒙的镜子上映出一个面色苍白的男子。仿佛连直接吞下药片时含化在口中的苦涩都感觉不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虽然一直就算不上表情丰富，但现在尤为的生硬冷漠。黑眸死气沉沉，一片空白。
接连几天都没能好好休息，一直奔波逃亡，辛苦非常，然而最后还是没能阻止心爱的孩子和母亲被掳走，也难怪是这副脸色。尽管如此，从镜子面前看到这张脸还是不免感到陌生，艾萨克一脸茫然，呆呆地盯着。
过了一会儿，艾萨克轻叹一声，把剩下的药全倒进了马桶里。水声大作，药片瞬间就顺着水流被冲走了。这时艾萨克才掸了掸衣服，离开了卫生间。至此，去见科尔前的准备工作似乎已经结束。
重返破败不堪的店内时，一眼就看到了托尼。他仿佛长生柱一样立在柜台的抽屉旁，直愣愣地盯着里面的东西，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仿佛丢了魂儿似的。
随着艾萨克断断续续的脚步声走到近前，托尼这时才恍然清醒过来，受到惊吓的他缩着肩膀转身看着艾萨克，瞪大了眼睛，如同遇见鬼了一般!
“能把所有东西拿走的时机只有现在，怕有什么遗漏，就随手翻翻看看…”
面对托尼闪烁其词的解释，艾萨克毫不在意地掏出让他看得失魂落魄的东西。
“本想着有朝一日能物归原主，而现在却不合时宜。”
用毫无感情的语调先开口的艾萨克拿着高级手表和戒指，正是那天伪装成强盗从托尼那里抢来的手表和戒指。托尼原本还不确定，此时恍然大悟，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滑稽的『呃』。
“那，那时候的歹徒-！”
惊吓过度的托尼脸色惨白大喊道，但艾萨克完全无动于衷，只是拿起放在柜台上的包，面无表情地往店外走。这明显就是在告诉托尼现在时间紧迫、刻不容缓，而尚处在震惊中回不了魂的托尼，忽然一跃而起。
“辛克莱先生！暂且留步！”
托尼急忙加快了脚步，生怕错过已经离开商店，正走向停在路边轿车的艾萨克。然而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忘关灯，仔细地锁上门。艾萨克佯装不知，默默坐进了轿车。
“去机场。”
艾萨克刚对司机说完这句话，托尼就突然打开车门坐在了旁边。艾萨克仍以冷漠的目光凝视着坐在旁边的他。原本吓得脸色发青的托尼，此时满脸通红地大口喘气，一只手紧握着手表，
神情惊骇无比，双瞳止不住地颤抖着，显然是受到了巨大冲击。
“所以，就是说，当时那个强盗就是辛克莱先生吗？”
“…是。”
“难道，是为了抢基因检测结果特意伪装成强盗吗？”
“是。”
对于没绕弯子，直接问出心中疑惑的托尼，艾萨克也没有狡辩，淡定地承认。托尼用手掌猛拍了下额头，咒骂了一句。
“为什么-！”
“那是我想问的问题。你为什么不经我允许，擅自给我的孩子做基因检查？”
阻止了托尼想要继续追究的问题，艾萨克冷冷地回击。
“偷拿本杰明的头发去检测的理由是什么？”
面对艾萨克极富攻击性的问题，托尼似乎有些为难，清了清喉咙。现在真是骑虎难下了。既然艾萨克都直言不讳承认伪装成强盗的事实，自己也只能坦白。
“辛克莱先生…虽然boss因为没眼力见看不出来，但真的很难不怀疑本杰明是boss的儿子。毕竟无论是谁，凡是见过boss和本杰明的，都会认为两人是父子。”
托尼叹了一口气，吐露了实情。即使如此，艾萨克听完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所以呢？你期待是什么结果？就因为本杰明长得像菲利克斯，你就怀疑是他的孩子？如果结果就是他的孩子，你打算怎么做？菲利克斯有到处找自己的私生子吗？”
“不是，那个……”
“为什么我儿子过得好好的，在未经他允许的情况下，就擅自给他到处认爹？本杰明是我儿子。”
对于托尼那个令人不适的解释，艾萨克低缓地回应道。声音不大，却透出一股寒气。瞬间，托尼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面对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只觉得忽然间呼吸困难，大汗淋漓。
不仅无法直视那双如刀刃般锋利的黑色瞳孔，甚至连头都抬不起来了。天啊，一个平时好像空气一样温顺安静的人，竟然会发出如此强劲的寒气。听闻他是devgru特种部队出身的海军上尉，这慑人的气势果然非同凡响。
“是我没有思虑周全…非常抱歉”
若是说错一句话，托尼觉得自己就会被扭断脖子，只得乖乖夹起尾巴做人。再怎么说，试图瞒着身为父亲的艾萨克给本杰明做dna检测，确实是自己有错在先。
“或许在你看来，本杰明长得很像菲利克斯。但本杰明的父亲是我，和菲利克斯没有关系。而且这也不是托尼该管的事。明白了吗？”
艾萨克面无表情看着路过的汽车，说出的话冷硬坚定，不容置喙。他那冷得像冰山一般的气压，仿佛有千斤重担压在肩上，托尼别无选择，只能无力地回应『明白了』。
“我不会对菲利克斯提及此事，那么也请托尼守口如瓶。”
“…当然。”
尽管很想问问他『本杰明到底是不是菲利克斯的儿子』，但为了避免因此引发更大的冲突，只能强压住好奇心，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就算这样，还是忍不住在一旁长吁短叹。不知道这里头究竟藏着什么弯弯绕绕。
为了抢走了dna检测结果，不惜伪装成强盗；为了不向任何人透露信息而采取铜墙铁壁般的防御，艾萨克的这一系列操作反而越来越令人感到奇怪。这中间一定有事儿！明明本杰明与菲利克斯长得一模一样，但艾萨克却一口咬定自己是他的亲生父亲。
虽然心中疑虑重重，但最确切的物证已经被抢走，这情况委实令人郁闷。紧握着『钥匙』的艾萨克看样子也绝不会把真相说出来。现在真的只能放弃了吗？ 越想越头疼，托尼一边按了按钻心疼的脑袋，一边偷偷瞟了瞟艾萨克的脸色。
比木头还像木头的艾萨克，仿佛一个毫无感情的人一样凝视着窗外。怎么也开不了口，在弥漫着尴尬和沉重气氛的车内，托尼就像吃了黄连的哑巴一样，焦急万分却又有苦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