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0章 答应我——
艾萨克缓缓抬眼。
面前站着的，是自己4年前因自己一时冲动违反命令而幸存下来的男人。令他含着一口怨气拼命想要抓住的omega正是自己，可这个被蒙在鼓里一无所知的男人，却一如既往地用热忱的目光看着自己。
尽管平时总能坦荡直视那双如清凉大海般的普鲁士蓝色眼瞳，但此时却很难做到。那浓烈的视线只让人觉得口干舌燥，或许是因为刚刚回忆起了暂时遗忘的过去，一段他不想回想起的过去……
“不论杀了谁，也要能全身而退？”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菲利克斯。艾萨克轻轻点头。
“…是的。”
“如果你指的是科尔·帕特里克斯，当然。保你平安无事。”
“已经都查出来了？”
对于从菲利克斯嘴里突然听到科尔的名字，艾萨克一点都感到不吃惊。既然菲利克斯能够轻易发现本杰明的存在，那么查到自己的过去自然也在情理之中。或许，就在不久的将来，自己缄口不言、一味掩盖的所有秘密也会悉数揭开。
若有朝一日真相大白，菲利克斯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说出什么样的话呢？脑中浮现出这个假设后，艾萨克轻轻用手按了按略感钝痛的心脏。但还是难以想象他的反应。
“没问题。如果你执意要杀了科尔·帕特里克斯，我也没有理由阻止。反正我看那家伙也不顺眼。”
菲利克斯皱着眉自言自语。虽然知道他话里的意思，但艾萨克并没有表露出来。没有那个必要。
“那就行了。”
艾萨克点了点头，抬腿便走。没有犹豫的时间了。但在经过菲利克斯身边的时候，胳膊突然被用力拉住。一抬头，就正对上菲利克斯那双蓝瞳。
“任何时候都得讲求公平交易啊。”
“…你是想对我提什么条件吗”
听到一如既往那样无心的提问，菲利克斯露出一抹微妙的表情，低下了头。
“无论你要杀谁，用什么方法，我都不会管。按你的想法去做就好。我会用尽一切手段帮你摆脱嫌疑。但是-”
原本飞快说出这些话的菲利克斯一下子闭上了嘴，直直盯着艾萨克。没能瞬间逃开那如深海般仿佛能将他吞噬的眼瞳，艾萨克忽然觉得口渴难忍。即使在碧波荡漾的大海中央，也喝不到水，更是感到口干舌燥。
“…但是？”
难以忍受这种感觉，艾萨克率先打破了沉默。于是紧接着，菲利克斯皱着眉，表情深沉地开口说道。
“但是，你不能受伤，更不能死。答应我，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要先保全自己。”
“那就是……你要提的条件吗？”
“是的。”
这是相当意外的条件。幽幽叹了口气，艾萨克不由得举起手来，轻抚上他的脸颊。菲力克斯，强忍住情不自禁想要呼唤他名字的冲动。
很久以前，险些就亲手杀掉眼前这个男人。若当初真这么做了的话，现在的自己又会是什么样子呢？忽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那样的话，也许就不会在圣迭戈的花店遇见他，也不可能暴露身份。本杰明和母亲可能也不会被科尔抓走。
还有……一辈子也体会不到这样奇异的感情。可能永远也感受不到心脏某处密密麻麻抽痛的奇妙悸动，只那么浑浑噩噩终此一生；或许永远停留在荒芜干旱的沙漠，便是自己世界的全部了吧。
有一天，沙漠中竟意外地开出了花朵。本杰明这朵小花，把自己荒芜的世界变得明媚而绚烂。还有菲利克斯……
“请求你帮忙掩盖这件事，是因为我想要活下去。”
想不到会对这男人产生这种感情，所以才觉得更加痛苦。艾萨克轻轻放开抚着他脸颊的手。
“不能把本杰明独自抛下。”
……还有你也是。
话到了嘴边却强忍住没说出口，菲利克斯闻言讪笑。
“好的，怎么都好。前提是你不能受伤，不能死。”
听着他低沉的嗓音，艾萨克这次终于坚定地迈开脚步。沉浸在感伤之中还为时尚早。必须尽快行动起来。于是紧咬牙关，不再看满屋可爱的米老鼠，离开了房间。
“现在就出发？”
菲利克斯没有再抓着仍然走路踉跄的艾萨克，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刚迈出门一步的艾萨克又回眼看了一下。
“有此打算。”
“那我安排专机送你一程。”
对于这个直截了当的提议，艾萨克正求之不得，无法拒绝。
——
艾萨克刚走出房间，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就好像是算准了时间似的。菲利克斯拿起手机时，眼睛还盯着艾萨克离开时的方向。
“说吧。”
用低沉而阴冷的声音回答后，手机另一端的说话声便传了过来。默默地听着对方说话的菲利克斯，脸上忽然多了一丝肃杀之气，恶狠狠开口道。
“这就过去，等着。”
接着就挂断了。对话简明扼要。菲利克斯放好手机，离开了房间。一转眼的功夫，艾萨克就不知道去哪儿了，走廊上连个影儿都见不着。但菲利克斯并没有想去找他，只是毫不犹豫地迈步前行。
虽然已是日落之时，天色渐晚，但无窗的仓库里却是漆黑一片，如夜幕降临。如果没有那几个破旧的灯泡，恐怕真是什么也看不见。再加上混合着霉味、湿气和血腥味的腐臭空气，简直令人作呕。
一阵橐橐的皮鞋声响起，菲利克斯漫不经心地往里走着，从口袋内侧掏出一把左轮手枪，转动着弹仓。有时比起自动手枪，这种经典的左轮手枪更称手，而今天正好是这样的日子。
在宽敞的仓库里，几个体格强壮的男人站成一排。正中间有一个从头到脚被血浸透的家伙被捆坐在椅子上。他的脸已经被打得面目全非，难以辨认。但眼睛好像还够用，一看到边转着弹仓边走过来的菲力克斯，就吓得索索发抖。
“boss…，boss…！饶我一命！我也是受了胁迫，逼不得已啊！”
那男人流着混血的眼泪和鼻涕，声音嘶哑地喊道。由于牙断了，风漏了，发音更加含糊不清。
站在离男人一两步远的地方，菲利克斯不住地啧啧咋舌。虽然脸已经被揍烂了，但仍然毫不费力认了出来。他是一个身居高位，并且对组织情况非常熟悉的家伙。
“看呐看呐。既然不想死，当初就别做这种找死的事。”
听起来还是平时那种傲慢懒散的声音，但俯视着男人的蓝色眼睛却散发着冻人的寒气。
“可是-”
“你觉得我为什么千里迢迢跑到这儿来呢？是来听你解释然后放你一马的？想得挺美啊。”
“bo, boss……”
“我只是想最后看看，那个出卖艾萨克情报的家伙，究竟长了几个脑袋。”
听到菲利克斯冰冷空洞的声音，男人全身抖如筛糠。仿佛连哀喊『boss』的气力都没有了，只能看到那残破的嘴唇一张一翕。盯着男人这副样子，菲利克斯忽然眉头紧皱，怒从心起。
“嘿，一想起来就生气。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出卖艾萨克的情报？”
“那真的是被逼上绝路才做的！是真的-！”
唰刷刷，快速转着弹仓的菲力克斯突然往手枪里装填了子弹。或许是因为不想死，体无完肤，满脸是血的男人脸色都变绿了。真让人倒足胃口。
“这把左轮手枪里有几颗子弹？”
突然，菲利克斯一脸阴冷，像开玩笑似的自语道，把枪口对准了瑟瑟发抖的家伙。男人眼神里迸发出瞠目欲裂的惊惧，努力想要说话，可却连一个正常的字节都发不出来。
“答案是-，”
就在菲利克斯沉声自语的时候，只听『砰、砰』两声枪响从他手握的左轮手枪末端传来。头部中弹的男人应声垂下了脑袋，殷红的血水慢慢积聚在他脚下。菲利克斯用看垃圾一样的目光看着他，把枪插回了夹克的口袋里。
“答案是『全装满了』。杀人的时候没理由空一发子弹吧？”
啧，菲利克斯咂着舌头，对着已死之人冷嘲热讽。
对于科尔是如何在那么快的时间内掌握到本杰明的消息，从一开始就令人怀疑。毕竟凡是关于本杰明的信息都被层层死守，不可能轻易查到。就算动用了再好的情报网，也不可能有超过诺亚的实力者。
在载着昏厥艾萨克回家的车里，菲利克斯就下令从组织内寻找泄露信息的家伙。也就是说，如果对方不是从外部获取的消息，那么一定是从内部泄露出去的。
果不其然。托尼的手下还没过半天就把人抓到了，而且供认不讳。幸好这时艾萨克也即将离开。
越想越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那家伙把艾萨克的信息卖给科尔，本杰明绝不会轻易暴露。此时此刻，本杰明和杰西卡·帕克应该已经平安搬到了自己的私宅，而且也不会无辜牺牲好几名手下。当然，艾萨克也不会因为孩子被抢走而遭受打击，痛苦不堪。
如今再怎么后悔，也是于事无补，但只要一想是因为自己手下的背叛才让事态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就觉得怒火中烧。如果时间充裕的话，一定要慢慢地、最大限度地痛苦折磨他，直到那家伙受不了哭喊着干脆杀了他为止。这么容易就弄死了他，真是遗憾。
“收拾干净。”
给周围的手下简单下达指令后，他立刻转身离开。现在艾萨克正磨刀霍霍要去杀死科尔，自己可没闲工夫在这耗着。于是便顺着来时的路，快速穿越仓库往外走。
嘟噜噜- 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响亮的电话铃声，引得菲利克斯回头看去。在这种场合，而且是菲利克斯亲自来访的裉节儿，不可能有人敢开着手机。至少神志清醒的人不敢。
本可以置之不理，但菲利克斯还是竖起耳朵听着那铃声。声音是从那个垂着头的死人胸口不断传来的。不知怎么的，菲利克斯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皱起了眉头。
“拿过来”
原本正在着手处理尸体的手下，听见这声低沉的命令，马上停下了手头的工作，其中一个人迅速把还在响个不停的手机交给了菲利克斯。盯着显示“unknown”字样的液晶屏，菲利克斯默默接起了电话。刚接通，电话那头的男人便用颇不耐烦的口气责问「怎么这么半天才接」和预想的一样，这声音非常熟悉。
“很遗憾，你打电话找的人刚已经嗝屁了。”
一直默默地听着对方说话的菲利克斯漫不经心地说出了这件可怕的事实。手机另一边的人顿时沉默了，没再说话。但没一会儿，那头又传来了隐隐的笑声。
＜天哪，难道是菲利克斯？＞
他似乎马上就听出了菲利克斯的声音。噗，菲利克斯嘴角一扬，转了转脖子，发出『咔嚓』一声脆响。这时，菲利克斯才脸色稍霁，闭上眼睛。
“没错……好久不见，科尔·帕特里克斯中校。不，现在是不是该叫你『儿童绑架儿犯』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