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本杰明！！

    伴随着轮胎与地面尖锐的摩擦声，刚把车停在路边，艾萨克就从车里跳了下来。眼前一阵眩晕，虽然需要三四个小时车程的距离只用了不到两个小时就到了，却明显能感觉到笼罩在房子周围那极不寻常的氛围。艾萨克抬起手背擦去从太阳穴流下的冷汗，手里拿着贝瑞塔，深深压低了棒球帽的帽檐。

    可能人都还没出来院子里，只是从房子里能听到嘈杂的吵闹声——东西破碎的声音，到处传来的呼喊声，哀嚎声和枪声。

    小艾萨克紧张地握着浸满汗水的双手，一边小心行动一边躲藏着身体注视着家里的情况。既然这么吵，也就意味着现在还没有把本杰明带走。如果劫持成功，这里也就没那么大动静了。据说菲力克斯配备的警卫员实力出众，看样子似乎在鼎力相抗。

    不管怎么样，想到他们还没有把母亲和本杰明带走，艾萨克心里还是稍许感到宽慰。毕竟这意味着还有阻止敌人的希望。『决不能让他们把本杰明和母亲劫走』，虽然暗下了决心，但也知道这并没有说起来那么容易。努力使焦急的心脏平静下来，艾萨克开始观察四周的情况。

    要在这守株待兔，等他们从房子里出来吗？还是马上投身于混战之中？正在艾萨克犹疑不决，紧咬着牙仔侧耳倾听里面情况的时候……

    『哗啦啦』二楼的窗户瞬间被打碎，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顺着窗户跳了出来——准确地说是被扔出来的。满身全是碎玻璃片的男人重重砸在草坪上，发出『砰』一声巨响，但比起这个失去意识的人，在玻璃被打碎时从屋里传出的各种吵闹声更吸引了艾萨克的注意。

    这种骚乱简直让人无法相信是在宁静的拉霍亚住宅区发生的。虽然有些模糊，但也能隐约听到里面夹杂着孩子的哭声。那掠过耳畔的声音让艾萨克心下一惊，猛地睁开了眼。

    同时，他透过被砸碎的窗户，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匆匆而过。那是被吓得脸色惨白的母亲和怀中抱着的本杰明。好像正被人强拉硬拽着往前走，后面还有人在后面推推搡搡的，瞬间就看不到人影了。但是孩子的哭声还是夹杂在恐怖暴戾的噪音中，隐约传来。

    艾萨克只觉头脑一阵晕眩，由后背而生彻骨寒气迅速蔓延全身，便再也沉不住气，不由分说往屋内奔去。双手紧握着贝雷塔，目视前方，最大限度地不发出声音，在打开门之后，最先看到的是乱成一团的室内。

    家里已经被砸得七零八落。在破碎的家具和物品的残片上，本杰明的保镖和武装分子扭打在一处。到处都是迸溅的血迹，但仍然互不相让，手持尖刀在奋力拼杀。周围全是在乱战中受伤发出惨叫呻吟的人；甚至还有像是已经断气一般倒地不起的人。

    打开门溜进去的艾萨克仍然手拿着贝雷塔，藏在一楼卫生间的门后面。大概情况确实过于混乱，每个人都杀红了眼，根本没人注意到他进来了。

    但比起一楼惨不忍睹的场面，更让艾萨克挂心的是本杰明和母亲所在的二楼。在这里什么也看不到。孩子的哭声好像还在耳边回荡。真恨不能马上冲上二楼，但楼梯就在客厅中间，那里正是乱战的中心地带，很难贸然行动。

    艰难地咽了口口水，紧握着枪深吸一口气。刚下定决心，想着无论如何都要冲上二楼的时候，一群人踩着楼梯从二楼往下涌来。二楼的乱斗似乎以一方全军覆没而告终，因为楼上已经一丁点杂音都听不到了。

    下来的这些人每个都一袭黑衣，戴着乌黑的面具，手上拿着枪。因此，其中一个抱着孩子的身材矮小的中年女子甚为醒目。

    本杰明把头埋在奶奶的胸前，抽抽搭搭地哭着。孩子那一头闪亮的金发也没精打采地耷拉着，那模样可怜极了。杰西卡·帕克紧紧抱着孩子，被蒙面的歹徒拽着一步步走下楼梯。即使隔这么远也能看到她苍白憔悴的面容，走路时颤抖不止的双腿，若不是旁边有个歹徒死死抓着她的胳膊，恐怕早就坚持不住摔倒在地了。

    艾萨克紧紧地闭上眼睛复又睁开。忽然，只听见传来了『噗噗』装有消音器的枪声。这并不是艾萨克的枪发出的声音，而是从二层下来的武装分子对还在一层奋力抗争的本杰明的警卫们的绝杀。

    凄厉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他们似乎打算把菲利克斯的手下赶尽杀绝，不留活口。在这些人毫不留情的猛烈射击下，最终没有一名警卫得以幸存。不消片刻，周围就瞬间安静了下来。

    孩子的哭声因此更加清晰，声声入耳。杰西卡帕克捂住本杰明的头，尽最大的努力不想让他被枪声吓到；更不让孩子抬头，避免他看到满屋子地上都躺着鲜血淋淋尸体的可怕场景。

    “别磨磨蹭蹭的，快走！”

    杰西卡帕克紧紧搂住本杰明，神情颓丧地一步步走下楼梯，其中一个歹徒用枪口使劲压住她的肩膀，大声喊叫催促。埋伏在门后，举着贝雷塔瞄准的艾萨克狠狠咬住牙关。真想不顾一切冲出去，把那家伙的下巴打碎。想做而不能做，真觉得自己肺都要憋出洞了。

    深呼吸了几下，强压住从胸中涌出的怒气，艾萨克再次转头观察四周的情况。在杰西卡·帕克和本杰明周围总共有5个人。

    但是，在一楼的警卫人员被全歼后，还幸存的3名同伙警戒着周围，慢慢向他们考虑。尽管其中一人走路一瘸一拐，还有一个手臂正在流血，但总体的状态都还算良好。而且，他们仍然全神戒备，手中持有枪械利刃。

    总共8个人。在没有人质的情况下，可以不管不顾直接冲出去攻击，但眼下的情况显然不适用。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打偏误伤本杰明或母亲，甚至敌人还可能直接拿他俩当成肉盾挡枪。

    他妈的。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当他束手无策在心里骂脏话的时候，正从楼梯上往下走在最前面的家伙发出了『啊』的一声，眼睛盯着自己心脏的部位看。艾萨克也看到了那家伙正在看的东西——是非常熟悉的激光红点。

    就在看出歹徒心脏附近那微弱旋转的红点的瞬间，随着『呯』的一声，登时从那人的心脏里迸发出了长长的血柱，而中枪的男人就直接头往后仰栽倒下去。接着就是『哐当』落地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中格外清晰。喘不过气来，这一记射速飞快、精准犀利的绝杀实在超乎想象。

    丝毫没有犹疑的时间，从窗外瞄准的狙击手在精准射杀目标后，转瞬之间又对准了下一个目标。那红点在心脏附近悠悠一转，另一名歹徒的心脏也被暴击了。

    坚定无疑，出手必中。以令人恐惧的速度连开三枪，一眨眼的功夫，已经有3名歹徒胸口中弹，一命呜呼。其余的敌人霎时间面如土色，迅速行动起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狙击，艾萨克也紧紧握住贝瑞塔的握把，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这是完全出人意料的发展。 完全搞不清现在的情况，头脑中出现了各种疑问。

    在屋外狙击的人是谁？莫非还有生还着的菲利克斯的警卫吗？难道这些警卫里竟然还安插了狙击手？

    但是狙击手加入警卫组的概率很低。大部分警卫员的任务只是贴身保护目标对象，不会用狙击步枪进行牵制。况且，能以这种实力驾驭步枪的狙击手也实属罕见。

    对于这些疑惑，艾萨克也只是稍想了片刻而已，遂再次咬牙抬起头。无论如何，这对自己来说都是一件幸事，机会只有现在。敌方3名人员突然倒下，顿时乱作一团。

    “干什么呢！赶快躲开窗口！让车去后门待命，现在马上！”

    原本以为只要把警卫人员全部杀死，接下来只要把杰西卡·帕克和本杰明带出住宅就可以了的家伙们，因这场意外的狙击而激动得大喊大叫起来。

    因为子弹从窗外飞过来，所以不能从正门出去，改变路线往后门走的歹徒一个个都精神高度紧张了起来。本以为好不容易结束了，哪知道又遇变故，无论谁都会如惊弓之鸟一般吧。

    包围着杰西卡·帕克的那帮家伙们，除了看守在她左右的两人之外，其余的人正从队伍中逐渐脱离，以作掩护，牵制从外面射进来的子弹。艾萨克瞅准时机果断扣动了扳机。

    砰，砰-！半自动贝雷塔首先射出两枚子弹，命中了距他们那伙人稍远的一个正在警戒窗外动静的家伙，在肩部和腹部中弹后便软倒下去。

    “什么鬼！怎么屋里还有人！”

    子弹不仅从窗外射来，现在竟然还从室内射来，简直是腹背受敌！神秘的武装分子彻底被激怒，一齐举起枪，朝着艾萨克藏身的方向射击。屋里顿时又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枪械声，杰西卡·帕克发出尖叫，紧紧抱住本杰明瘫坐在地上。

    “哇啊啊啊-！奶奶-！”

    震天动地的枪响，以及突然瘫倒在地的奶奶，让在她怀中的本杰明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艾萨克焦急地皱起眉头，狠狠地咬紧后牙。

    真是奇怪。明明穿云裂石般的枪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但仿佛被一堵无形的屏障挡住了，只有本杰明的哭声清晰可辨。孩子恸心的哭声扰乱了艾萨克的思绪，心乱如麻。『咚、咚』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响彻耳畔。焦虑和紧张顺着脊椎蔓延，直冲头顶。

    本杰明… 本杰明……

    握着贝雷塔握把的艾萨克，手微微颤动。从未经历过像这样心跳加速和紧张的情况。他对射击一向很有信心，举枪瞄准时比任何人都冷静、无情。但此时此刻，孩子的哭声一刻也没有停歇，如环击佩鸣，声声入耳，根本静不下心来。

    使劲闭了闭眼，艾萨克一咬牙，快速转身扣动扳机。砰，砰- 这次同样是连发射击，距离艾萨克最近的家伙惨叫着应声倒地。

    “在玄关那边！在门后面！”

    艾萨克射击后马上转回身躲开飞来的子弹。后背紧紧地靠着墙壁深呼吸了几下，侧耳听到了杰西卡·帕克安慰本杰明的声音。剩下的三个人还在疯狂的进行扫射。

    因为对面枪林弹雨，艾萨克只能紧贴着墙不敢妄动。歹徒强行把瘫坐在地上的杰西卡·帕克拽了起来，朝着与艾萨克所在的位置相反的方向撤离。就像刚才在电话里说的一样，他们打算从后门逃跑。

    艾萨克不失时机地开枪，企图牵制住他们撤离的速度，听到他们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匆忙起身往厨房奔去。但是很难像想象中那样轻易接近。本杰明的哭声越飘越远，紧张和焦虑让艾萨克一身冷汗，被汗水浸湿的手连贝雷塔都快握不稳了。

    好不容易经过客厅进到厨房，看到了刚才从视野中消失的家伙们。在通向后院的厨房门前，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一辆面包车，看起来是把用薄木板做的墙院撞破冲进来的。

    歹徒拉开这辆面包车的后门，作势就要把杰西卡·帕克往里推。本杰明依然紧紧抓住奶奶的衣角，吓得直哭。歹徒们在旁边嚷嚷催促吼，那悲恸的哭声听起来更加撕心裂肺了。

    “本杰明…，本杰明-！”

    艾萨克此时已完全失去理智，眼神狂乱，仿佛除了本杰明之外再也看不到别的东西，不由分说便冲了上去。一想到很可能就这样错过，心脏就扑通扑通狂跳不止。

    “爸爸？爸爸，呜呜呜，爸爸-！”

    “停下-！本杰明！”

    敏锐捕捉到艾萨克声音的本杰明抬起了湿漉漉的眼睛，哭得更伤心了。小小的手伸出来乱动个不停，好像立刻就要循着艾萨克声音的方向扑过来，这时杰西卡·帕克也惊讶得抬起了头。但那些歹徒完全视而不见，粗鲁地推搡着，试图把她塞进面包车。

    抱着孩子的她『哐当』被强按进车里，发出低声闷哼，本杰明因此哭得更大声了。『别哭，本杰明，不要哭。我这就过去。』在心底呐喊的艾萨克因为忍受着心脏仿佛被撕碎般的剧烈痛楚，几乎无法呼吸。

    砰，砰，艾萨克边跑边举枪射击。但飘忽的子弹并没能击中迅速钻入面包车的家伙，全都打偏了。虽然在急速启动的面包车里，敌人们全部严阵以待，枪头瞄准着艾萨克，但唯一能看到的仍然只有母亲和她怀中的本杰明。眼里完全看不到对准着自己的枪，只有从尚未完全关闭的缝隙中露出的本杰明涕泪交错的脸。

    本杰明……

    要抹去他的眼泪和鼻涕，安抚他，叫他不要哭。一定要紧紧抱着他，不让他再受到惊吓，轻拍他的背，亲吻他金丝般柔软的头发。虽然这么想着，但已经开出后院的面包车已经和自己越来越远了，艾萨克胸中布满了挫折和痛苦，拼命地追赶本杰明。

    “艾萨克！”

    夹杂在本杰明的哭声中，呼唤着自己名字的声音像耳鸣一般钻进耳朵里。艾萨克觉得那声音和菲利克斯很像，正在这时，身体突然被人推了一把。

    砰-，一声长长的枪响破空而起，咣当-身体沉重地摔到地面翻滚了几下，整个人被撞得头昏脑涨，眼冒金星。好像在被人推倒时，还听到了一声急促的惊叫声，但艾萨克根本没有回头，只是呆呆地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远的面包车。

    “啊，不要…本杰明…妈妈…！”

    虽然像个疯子似地一边絮叨着一边奋力挪动身体企图再次站起来，但过于混乱的头脑根本无法指挥四肢行动。最终只是无谓又滑稽地在地上胡乱挣扎。这时，开足马力逃跑的家伙们已经完全关闭了面包车的后门，再也看不到孩子哭泣的样子了，眼泪噌地涌了出来。

    胡乱在地上摸着，终于把掉落的贝雷塔捡起来的时候，那辆面包车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握着枪的手止不住颤抖。不只是手，胳膊、腿，全身上下都筛糠似地不停发抖。甚至因为下巴抖得太厉害，牙齿都磕到了一起。

    “本杰明，本杰明！啊啊啊啊——！”

    艾萨克声嘶力竭地呼喊，仿佛下一秒就要口吐鲜血一样，最终感到眼前一片漆黑，四肢无力地垂了下去。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身体也随着不清醒的头脑摇摇欲坠，终于『噗通』向前倒了下去。

    “该死的！”

    在他栽倒在地的时候，隐约听到有人抱着他急吼吼地破口大骂。但此时他再也没有足够振作精神支撑下去的力量了。眼皮不受控制地阖上，但泪水仍不断涌出，顺着眼角滑落，沾湿了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