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不妨靠近些
纪初瓷甫一回头，未曾想到眼前的一幕，刚想移开目光，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缓缓下滑，最终停留在了他心口处那道醒目的伤疤上。
那道伤疤如同一条蜿蜒的蛇，深深地刻在他的皮肤上。
她心底蓦地一酸。
“初初，你不妨靠近点看。”
冷不丁的，孟祈川突然开口。
纪初瓷长睫微颤，顿时有些紧张，掩饰一般转过头去，不再看向他，笑了一声，有些自嘲道。
“哥哥，你发现了没，咱俩在一起，总没什么安生日子，当年被刺杀，如今又被绑架，回回不得安宁……”
她的话还没说完，孟祈川陡然重新披上外袍，正好蹭在受伤的后背上，不由身形一颤。
孟祈川抬眼望她，火光跳跃，温暖而柔和地映照在她的脸庞上，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辉。
“你说的对，很多人都想要我的命。”
内忧外患，刚刚解决了燕国之围，如今又大张旗鼓高调回了京城，自然触动了某些人的利益。
跟着我，的确没有什么好下场。
他默默转过身去，不再看向她，将手中木柴折断，将要全部丢进火堆。
他刚伸出手去探向柴火堆，细微的窸窣声如同黑夜中的碎沙般骤然响起。瞬息之间，一股尖锐的疼痛犹如细小的尖针直刺入他左手虎口处。
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他并未发出半点声音，只是反手握住手中那折断树枝的锋利断口。
指尖用力，准确无误刺穿了那生物的冷软身体。
“嗤”的一声轻响，伴随着一股冰凉的液体溅射在他的手背上。
那是一条通体灰白的蛇，它或许原本在柴火堆中冬眠，被火堆的温暖所唤醒，误将他当作了威胁，便毫不犹豫地发起了攻击。
不远处的纪初瓷听到了这细微的动静，询问道：“哥哥，怎么了？”
孟祈川怕吓着她，把那东西的尸体拎在手里。
“没事。”
山洞之外，雪越下越大。
片刻之前，孟祈川留下一句话，说是要出去找些吃的。
随即便径直出了洞去。
孟祈川离开后，山洞中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纪初瓷的心跳声，在这万籁俱静的林子中，格外放大。
这种感觉，有些熟悉。
她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很久，那种等待一个人的滋味。
前世，当她嫁给秦延泽之后，多少个日日夜夜，她独自一人在深宫中等待。她看过春花秋月，感受过寒来暑往，深夜的寂静和宫中的凄凉孤寂，她都已经尝遍。
等待的滋味，如同一杯苦酒，让她品尝了太多太多。
这一世，前有孟祈川，后又有芽儿，那些不愿回忆的记忆似乎已经被封存了起来，很久没有再被提起。
可当处在相同境地里的时候，那些不堪的往事，总会在某个时刻从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涌而出。
虽然这些记忆已经被层层掩埋，但它们从未真正消失。
火堆一阵噼啪声，纪初瓷吓得一个激灵。
许是因为孤独寂寞，她总觉得这时间格外漫长，在火堆发出第三次噼啪声时，她再也无法忍受这孤独与担忧的煎熬。
她手脚并用，掀开洞口堆积的掩蔽，翻出了山洞，冰冷的寒风夹杂着雪花迎面扑来，让她的脸颊感到一阵刺痛。
洞口不远处，一个身影静静地靠坐在山壁旁，正是一段时间前说要出去寻找吃食的孟祈川。
他闭着眼睛，听见她的声音也没有睁眼来看，似乎完全没有察觉。
他的身上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头发睫毛上也都挂着雪珠子。
纪初瓷心中一慌。
“哥哥！”
雪中人一动不动。
刹那间，恐惧担忧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哥哥，不要睡了，咱们进去睡好不好。”
纪初瓷颤抖着伸出手去，想要摇晃他的肩膀以唤醒他时，目光无意中扫过了他垂落在膝上的左手。
那一瞬间，她的心跳猛地加速，几乎要跳出胸膛。
在昏暗的月光与纷飞的雪花映照下，她清晰地看见他左手的虎口处，赫然留着两枚深红的血孔。
血孔并不大，却刺眼异常，纪初瓷感觉到了一种刺骨的寒意。
她感到自己的眼眶开始发热，一股难以抑制的悲怆恐慌涌上心头。
脑海中空白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踉踉跄跄扑到倒在了孟祈川身前，双手颤抖着执起他的左手掌，将他虎口处含入口中，用力吸吮。
刹那间，口鼻中充斥着咸腥的血腥味。
她一口一口朝着旁边吐出，洁白的雪地上顿时溅上了点点红色，如同盛开在冰雪中的红梅，触目惊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孟祈川眼睫动了动。
左手掌心被人握住，点滴暖意由掌心传来。
他的虎口处，伤口边缘已经泛白，流出的血液鲜红，应当已无大碍。
纪初瓷见他转醒，心也落下大半，将受伤的孟祈川送回山洞后。
她壮了壮胆，循着溪水而上，只在山林边缘小心翼翼地寻找，但幸运的是，她找到了几枚颜色鲜艳的浆果，
那些浆果还未被大雪覆盖，她只需踮起脚尖就能摘到。
她啃了一口，汁水四溢，味道甜美，剩下的都兜在怀里。
最重要的是，她找到了一株不常见的解毒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就在山洞边上不远处。
她这一趟出去了莫约一盏茶的时间，她没敢走太远，寻了些果子后便原路返回了。
当她回到山洞时，孟祈川已经完全清醒了。
他倚在深色的山岩旁，脸色有些苍白，但整个身体却紧绷得像一张拉满弦的弓，蓄势待发。
听得洞口动静，他沉凝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剑，直直地向她刺来，但当看清是她后，那冷冽的眼神瞬间变得柔和。
随即，孟祈川手中的弓箭被他随意地放在一旁，转而重新面向火堆，而那上面，正烤着一条蛇。
那蛇已经被扒了皮，去了毒囊，散发出诱人的异香。
他则坐在火堆旁，一手握着短刀，一手轻轻地在蛇身上割着刀花，使蛇肉更容易烤熟。
纪初瓷抱着浆果放在了他的身侧。
孟祈川瞥了他一眼，见她捡起其中一个浆果咬了咬，拧了拧眉。
纪初瓷咽下口中浆果，带着几分好奇：“这条蛇，该不会就是刚刚咬你的那一条吧？”
孟祈川微微颔首。
接过他递来的一截蛇肉时，纪初瓷在心中默默念了句阿弥陀佛，随后愉快的接过来，顾不上烫，小心翼翼咬了一口。
荒郊野岭，自然是没有什么调料，但是这蛇肉却出乎意料的好吃，外酥里嫩，异香扑鼻。
纪初瓷细嚼慢咽，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差点连自己的手指头都咬了下去。
很快，她手上的那一截蛇肉就被她一扫而光，然而贪吃的欲望却并未因此满足，她垂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孟祈川手中还剩下的那半截蛇肉上。
孟祈川注意到了她炙热的目光，嘴角轻勾，将手中的蛇肉再次递给了她。
“你吃吧。”
纪初瓷感到有些羞赧，她原本并不是那种贪欲口腹之欲之人，但此刻这蛇肉的美味却让她欲罢不能。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反应有些失态，她将浆果向孟祈川身边推了推：“那哥哥吃这个，很甜的，你尝尝。”
她的脸颊在不经意间泛起了一片嫣红，宛如初升的朝霞，红晕逐渐扩散，蔓延至了颈部逐渐向下。
双目水盈盈的，像是含着一汪清澈的泉水。
她感觉身上也热了起来。这股暖流从内心深处悄然升起，逐渐扩散至四肢百骸。
孟祈川顿觉不对劲。
他捡起地上果子，疾声道：“这是哪里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