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别来无恙
天色逐渐变得阴沉,远方的云彩如同被浓厚的墨水渲染过,厚重而压抑。
山谷里,一阵大风突然刮起,树梢积雪成片簌簌落下,风势越来越猛,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骨的寒意。
又开始下雪了。
那一支箭仿佛是一个开始,随着再一次的破空之声,一支支箭嗖嗖地穿梭在空气中,如流星赶月般迅速。
每一支箭都带着冷酷无情的气息,精准地穿透了叛军的身体,无情地收割着他们的生命。
随着箭矢的纷飞,叛军的阵脚开始动摇,士气大减。
侍卫们见状,压力顿时大减,他们怒吼一声,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如同猛虎下山般冲向叛军。
与此同时,从箭矢射出的崖壁上,一道道银白色的身影迅速跃下。
他们脚尖点地,大鹏展翅般迅猛地跳跃罗腾,翩然落下,动作矫健而敏捷。
他们跃身而出,如同一道道银色的闪电,穿梭在战场上,洪水猛兽般不可阻挡。
在他们的勇猛攻击下,叛军们很快便溃不成军。银白色的将士们如同秋风的扫落叶一般,迅速地将叛军清扫干净。
最终,秦延泽的脖子上,被架上了一柄锋利的长剑。
大势已去。
雪花被狂风裹挟着,纷纷扬扬地飘落,覆盖了地面上的斑斑血迹,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
在这片苍茫的山谷中,人影匆匆,忙碌地穿梭着。
纪初瓷却仿佛与这一切隔绝,她半眯着眼睛,身体因脱力而无力地靠在崖壁上,仿佛连挪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片刻之后,一双皂靴踏在厚厚的积雪上,由远及近,缓缓走来,踩在积雪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最终静静地停在了她的面前,久久没有离开。
纪初瓷心中无奈,她艰难地抬起头,此时天色晦暗,风大雪紧,她的目光透过纷飞的雪花,顺着那双皂靴向上望去。
来人一身青灰色大裘,大裘的下摆处镶有精致的银边,闪烁着冷冽的光芒,遍布祥云状暗纹,在白雪的映衬下,流光溢彩。
当她对上那双深邃的双眸时,被点了穴一般无法动弹,她的心脏突然像被无形的绳索紧紧缠绕,再慢慢收紧。
当她终于清晰地看清楚他的眉眼时,心跳陡然间漏了一拍。
呼啸的风声似乎被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时间也仿佛凝固在了这一刻,不再向前流逝。
整个世界都被这股无形的力量拖拽进了混沌的深渊。
天地之间,只剩下了这张熟悉又陌生的眉眼。
眼前的男人,星眉剑目,面庞的轮廓线条清晰分明。
终于,又见到哥哥了。
她仿佛穿越回了过去,那几年的分别在这一刻变得如此虚幻,仿佛从未真正存在过。
她突然想起了多年前,哥哥温柔地伸出手,带她回家。
她并不想哭,但心底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大片大片苍茫,仿佛这一切都不像是真的。
她的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大滴大滴落下,滑过脸颊,滴落在雪地上,形成一个个小小的冰珠。
而他始终静静地看着她,目不斜视,神色从容不迫,墨色眼眸如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看不出一丝波澜。
一时间只有风雪呼啸,大雪如鹅毛般纷纷扬扬地洒落,落在二人身上,积起了薄薄一层。
孟祈川凝视他良久,终于启唇,声音低沉而略带沙哑,仿佛承载了太多的情感:“初初,别来无恙。”
纪初瓷艰难地挣扎着起身,紧咬牙关,用尽全力握紧了手中的剑,将其深深地插入地面,以支撑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张了张嘴,正打算说些什么,但突然间,她的眼前一黑,恍惚中,她感到自己的身体仿佛失去了控制,无力地向下坠落。
她心中闪过一丝惊恐,她以为自己会重重地摔在冰冷的岩石上。
然而,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之际,她感到自己被一股温暖所包围。
耳边传来一声低低地叹息,她像是沉入了深海一般,周围的声音和光线都渐渐消失,她陷入了深深的黑暗之中。
孟祈川抱起纪初瓷,他的眼神深深地凝视着她那张苍白而沾有血迹和灰尘的脸庞。
她本就生得极美,如今五年过去,更增添了一分成熟的韵味,原本稍显稚嫩的五官也彻底展开,显得更加清丽动人。
即便是此刻她紧闭着双眼,那长长的睫毛如同小扇子般轻轻颤动,她的脸色虽然因为失血而略显苍白,但依旧细腻如玉,让人感到一阵心颤。
其实,自从纪初瓷二人离开五皇子府的那一刻起,他就如同影子一般,悄无声息地尾随其后。
五年,对于他来说,是一段漫长而煎熬的等待。
当他亲眼看到她的那一刻,他的心竟然抑制不住地颤动起来。
她清减了一些,似乎与五年前的那个她有些不同。
他强大如昔,但此刻,他拢在袖中的手却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深呼吸几下后方才平静下来。
这次回京,其实并非偶然。
不到一个月前,一位城防营将士下莳花楼抱着楼里姑娘喝酒时,不小心说漏了嘴,近期太子将会有大动作,这个微不足道的线索被伽罗听了去。
伽罗她留了个心眼,迅速将这个消息传回了南疆。
孟祈川听到消息后,连夜便率领五十余人,一路马不停蹄赶往京城。
其实他知道,即便是没有这个消息,他也也无法忍受这种等待和煎熬了,五年未曾再的踏入京城一步,但心中的思念和渴望却如同野草般疯长,
他已经忍无可忍,到了极限了。
借此机会,他一路向北,先行回了京城。
孟祈川一路上,闲暇时都在不停地思考。
若是秦延泽当真想要对秦王下手,那么这将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宫中守卫森严,很多都是秦王的心腹侍卫,他们忠诚于秦王,想要收买并不容易。
因此,孟祈川推断,秦延泽若想对秦王不利,必定会选择一个秦王出宫的机会。
最近的话,便只有去相国寺这么一个绝佳的时机了。
相国寺作为京城的佛教圣地,人流众多,且秦王在寺中祈福时,身边的侍卫数量会相对减少,这无疑给了秦延泽一个可乘之机。
所以在今日卯时之前,孟祈川便早早地安排了鸣柯等人潜伏在相国寺附近的山崖上。
他站在崖壁高处,居高临下,眼睁睁看着一队黑衣人布置陷阱,又眼睁睁看着秦王走进了他们的包围圈。
后来,他却因为在山脚下看到纪初瓷和秦樾宁二人亲密的举动而心生怒意。
与鸣柯他们会合后,他板着脸,心中那股憋闷的情绪仍旧未消。
他站在高处,冷眼旁观着战局的进展,尽管心中焦急如焚,但仍旧倔强地不愿出手。
直到秦樾宁扛着秦王突出了重围,身影逐渐消失在远处,只留下纪初瓷独自陷在困境之中,他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
他再也忍不住,张弓搭箭,瞄准了围攻纪初瓷的叛军们,一支支羽箭犹如死神的镰刀,划破空气,带着凌厉的杀意,呼啸而去。
“杀!”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五十余南疆军人们如猛虎下山,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
战况很快得到了控制。
他一步一步,沉重而缓慢地走到纪初瓷面前站定。
她滑落在地上,长发凌乱地散落在雪地上,她紧握着长剑,手背上的青筋在寒冷中更加凸显。
从他的角度望去,她的面容苍白而疲惫,但那双眼睛却如同冰雪中的一点火光,坚韧而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