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此地不宜久留
直到真正进入了千金雅阁的大厅,纪初瓷才明白,什么叫做销金窟。
一楼大厅里,赌桌罗列,琳琅满目,自传统之骰子、骨牌、围棋等,至新颖之斗蟋蟀、斗蛐蛐,甚至专门开辟了一块区域,用来投壶、射箭,所有能够想到的娱乐设施,应有尽有。
除却博弈之乐,二楼搭设了戏台,并配有雅间,戏台之上,伶人扮相华美,演绎戏曲歌舞,引得观众喝彩连连。
舞池之中,佳人翩翩起舞,舞姿曼妙,为赌坊增添一抹风雅之韵。
除此之外,赌坊内的荷官,均是风情各异的佳人,或妩媚娇俏,或清新脱俗。
一句话,只要你手握金银,千金雅阁便为你敞开大门,尽享无上的奢华与舒适,名副其实的销金窟。
兑换了筹码后,阿蔓将两个白板面具递给了二人,示意他们戴上,刚好挡住了他们的上半张脸,只露出嘴巴和下巴。
为了四周的赌客们的隐私,所有进入大厅的客人们都戴着各式各样的面具。
华丽繁复或是简约朴素,但无一例外都遮住了他们的真实面容。
这些面具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诡异而神秘。
纪初瓷一开始还挺有兴趣,跟着秦樾宁穿梭在人群中。
他随便找了个赌桌,娴熟地掷着骰子。
他衣着华丽,出手阔绰,又不在意输赢,很快便如鱼得水。
纪初瓷看了一会便兴致缺缺,找了个远离戏台的桌子坐下。
桌子上小巧的玉盘里,摆着精致的晶莹剔透的糕点酒水。
戏台上笙歌婉转,正唱着贵妃醉酒。
伶人身姿曼妙,甩着长长的水袖,犹如流水般柔滑,随着音乐的节奏起伏跌宕,让人仿佛看到了那宫廷深处的繁华与落寞。
“酒入愁肠愁更愁,一醉方知万事休。”
纪初瓷轻叹一口气,她眼神空洞,周围的嘈杂声、观众的喝彩声,似乎都无法进入她的耳朵。
她的世界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所隔绝,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其中徘徊。
“镜中花,水中月,虚幻难留……”
咿咿呀呀的唱词钻进脑海,她心中填满的全是哥哥搂着别的女子的身影。
高潮处,伶人声音凄婉悲凉,纪初瓷猛地站起。
她眼角余光瞥到刚刚从台下走过的一个人,心中一动。
那人做书生打扮,面具挡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楚面容,只是衣衫略显破旧,胳膊肘处打着布丁,步履匆匆,却挡不住周身挺拔的气度。
背影看着有些眼熟,那挺拔的气度与哥哥如出一辙。
难道那人是……哥哥?
他在这里作甚。
纪初瓷疑惑。
她忍不住起身跟上那人的步伐,想要看个究竟。
她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生怕被对方察觉。
绕过一截曲折的回廊,转过假山后,却发现那抹熟悉的身影已不见踪影。
纪初瓷心中一紧,加快脚步想要跟上,却突然感觉脖子上一凉,寒光闪闪的长剑已经架在了脖子上。
“你是谁,有何目的?”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纪初瓷还是立刻认出了这是哥哥的声音。
她心中一惊,脖颈间一抹冰凉让她不敢乱动,只得轻声回答道:“哥哥,是我。”
那人似乎愣了一下,随后长剑猛地松开撤回:“初初?”
他来不及惊讶,一把将她拉到假山后。
“你怎会来此?”
我……
孟祈川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环顾了一下四周,低声说道:“此地不宜久留,跟我来。”
刚刚迈出去一步,他陡然警觉,将纪初瓷拉至身后,潜入一旁石壁旁侧耳细听。
“有人?”她低声询问,面具下的小脸绷紧,语气中带着一丝紧张。
论耳力内力,纪初瓷无法与孟祈川相提并论。
“西南方,听着摸约十余人,别出声!”
此时一阵风过,树叶和草叶随之沙沙作响,天空也渐渐阴沉下来,乌云密布,好像快要下雨了。
孟祈川皱眉,这样的天气不仅会影响视线和听觉,还可能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纪初瓷往后缩了缩,整个人贴在石壁上不做声。
孟祈川收敛心神,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空气中的细微窸窣声越来越近。
他并不着急暴露身形,反而低下身去,耐心地潜伏着。
他们人数众多,若是同时围攻,很难全身而退,更何况初初还在身边,还是稳妥为上。
他心中默默倒数着,直到最后一个人路过假山之后。
他终于出手了。
阴沉昏暗的天幕下,他如同一只在深空中无声滑行的鹰隼一般悄无声息地飞扑向队尾的那个人。
一手捂住他的口鼻处,另一手掐住他的下颚处,指尖用力一拧,那人瞬间没了呼吸,软软就要向下摊去。
他趁着风起,腰间肌肉发力,随手一扔,这具尸体便消失在了身后不远处的草丛中。
他放轻脚步,如法炮制,热刀入牛油一般,瞬间收割了好几人的性命。
草丛中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具尸体,一人的衣袖被拉到手腕处,露出了右手处指甲盖大小的槐花刺青。
此时还有一半的燕国人,正当孟祈川的手扣上了一人的咽喉,前面的一人无意识回头。
电光火石之间,他看到了熟悉的队友被人无情拧断了脖子,甚至能够分辨出他瞪大的双眼内的意外和惊惧。
他尖叫出声。
听得异响,其余燕国人纷纷拔出长剑戒备,瞧得偷袭的孟祈川,数枚泛着蓝光的暗器齐刷刷向着他的位置倾泻而来。
孟祈川提刀横挡,就地滚到假山之后,暗器有的被匕首格挡,叮当作响,打在石头上,土石飞溅。
“快走。”
孟祈川拉着纪初瓷的手臂,半弯下腰,借着假山和草丛的遮挡,在迷宫一般的假山群里穿梭。
燕国这一小队折了一半多的精锐,不敢轻视,对着他躲避之处接连射出数枚袖剑。
一支袖箭从一个刁钻的角度射向纪初瓷。
孟祈川想要横剑来挡已是来不及。
他飞身而出。
轰隆隆——
沉闷的雷声在天际翻滚,憋了半天的雨水终于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水雾之中。
雨水铺天盖地一般刷刷落下,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将周围的一切轻响都淹没其中,使得原本细微的声响在这磅礴的雨声中变得模糊不清。
为首的燕国人目光示意旁边两个手下上前检查。
那二人慑于首领威势,不情不愿将长剑紧紧握在手中,一步一步缓缓挨近那处假山附近。
转过假山,袖箭横飞,长剑胡乱劈砍下去,却扑了个空,大雨之下草石飞溅。
假山后并没有人,只能见到满地零落的暗箭。
几滴鲜红的血迹落在湿润的地面上。
那刺目的红色在雨水的冲刷下,缓缓蔓延开来。
随着雨水的流动,一点点扩散冲刷下,变得越来越淡,直到最后完全融入了那片湿润的泥土之中。
“他受伤了,快追!”
为首的燕国人惊喜道,顺着尚未完全消失的血迹,迅速穿过假山后蜿蜒的通道,举着长剑,地毯式搜索。
此时的孟祈川,紧紧拉着纪初瓷的手腕,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周围可能存在的视线。
雨水倾盆而下,落在地上激起了朦胧薄烟。
两人迅速穿梭在曲径通幽的小道上,最终躲进了一棵巨大的榕树之后。
这棵榕树树干粗壮,几人合抱也难以完全环绕,树干上布满了青苔和岁月的痕迹。
孟祈川咬着牙,他感受到了眼前一阵一阵发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