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去找哥哥
一行人疾驰而过,未曾有人注意到林子中的纪初瓷二人。
火光已经远去,很快将要消失在远处,山间景物变得朦胧起来,一切都显得模糊而不可知。
纪初瓷有些在意,她翻身上马,勒住马缰绳,近雪打着响鼻转了一圈。
她柳眉轻蹙,焦急地吩咐梅染道:“从这里往西去二十里便是南疆军营,你速去找哥哥,让他来救人。”
梅染担心道:“小殿下,那你呢?”
纪初瓷安抚着胯下躁动不安的近雪,顺着马脊摸到马头, 轻轻拨了拨它竖起的耳朵。
“我追上去看一看,万一能帮上什么忙。”
“小殿下,这……万一被殿下知道我弃你而去,大晚上的留下你一个人,我会被发配到南疆喂虫子去的。”
纪初瓷低声安慰。
“梅染,不会有事的,大不了躲起来便是,反正他们的目标也不是我,我就远远的跟上去看几眼。”
见她还是停留在原地踟蹰不前,她声音沉了下来,语气里也透出了几分少见的强硬:“梅染,这是命令。”
————
与梅染分开后,纪初瓷循着一行人的踪迹,往林子深处而去。
越往里走,树木越是茂密,到了后来,她不得不下马,牵着近雪,避开杂木树枝,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松软的枯枝落叶上。
静谧的山林中,时不时会传来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偶尔夹杂着几声鸟鸣虫叫。
就在一炷香之前,她远远看见那群黑斗篷上马离开,好像是完成了任务一般,走之前销毁了周边的一切线索痕迹。
她心下一紧,希望还来得及。
她步履匆匆,穿梭于林木间,她只有一个大致方向,并不清楚此时五皇子究竟在哪,只能靠着眼睛不停搜索,试图穿透黑暗。
但是她知晓,五皇子此时状态应该已是很糟糕,否则那些黑斗篷不会放心离开。
时间似乎变得异常缓慢,一切都沉浸在无边的黑暗中,她眯着眼睛,努力分辨。
突然,她感觉手中缰绳被拉紧,她用力拽了拽,没扯动。
“近雪?”
一颗硕大的马头凑近,往着西南方向,不停顶着纪初瓷的肩膀。
“乖,别闹,我在找人呢。”
纪初瓷摸着它的脑袋,贴着它的耳朵,好言安抚。
近雪扭过头,见她依旧站着不动,叼起缰绳,拉着她就想往那处去。
纪初瓷不明所以,只得跟着往前走。
近雪最终停在了西南方向的一处大树下。
这是,陷阱?
纪初瓷终于看清楚,树下已经被挖空了,整个陷阱掩藏在杂草与落叶之间,利用树枝、树叶和土壤,掩盖得十分自然,几乎无法察觉。
她探出头向下望去,整个陷阱一丈余深,垂直上下。
借着明亮的月光,纪初瓷勉强能够看到一抹藤萝紫躺在坑底,坑底遍布尖锐的木桩,木桩上满是倒刺。
看着这像是一处猎人捕猎大型猛兽时用的陷阱。
“殿下,殿下!”
坑底的人一动不动,像是受了伤失去意识。
这样不行的,纪初瓷咬着下唇,目光扫过四周,寻找着绳索之类的能够放下去的工具,可惜一无所获。
罢了,先下去再说。
她松开近雪的缰绳,解下马背上水囊布袋,背在身后,拍了拍它的大脑袋。
“近雪,待我下去后,去找哥哥。”
纪初瓷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近雪身上。
近雪通人性的咴咴两声,像是回应。
“好近雪,待回府了,让山管家给你食槽里挖两大勺你最喜欢吃的豆子,……”
纪初瓷用力在近雪屁股上拍了一下,近雪绕着她转了一圈,扬蹄跑远了。
待近雪走后,四周一下子变得安静,只能听见四下里风吹过树叶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纪初瓷活动了两下筋骨,翻身跃下,手指紧紧抓住洞壁的凸起,脚尖踩踏着凌乱的岩石缓慢向下,小心翼翼寻找着落点。
很快,脚便踩到了松软的泥地,她谨慎绕过尖利的木桩,试探了秦樾宁的鼻息。
当她感受到指尖一阵阵的温热,方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纪初瓷从布袋中掏出火折子点燃,微弱的火光照亮了陷阱洞内,她看清楚了秦樾宁如今的模样。
少年的胳膊上有一处擦伤,虽然看着血迹斑斑,但应当只是外伤,并不严重,反而是他的右腿大腿侧面,应该是摔下陷阱的时候撞到了尖利的木桩上,露出了拳头大小的一个深坑,血肉模糊,隐隐能够看到灰白的骨头。
昏暗的光线让她看不真切,纪初瓷为难地皱起了眉头,好在陷阱中最不缺的便是枯枝落叶,她手脚麻利,将落叶枯枝堆做一堆,用火折子点燃。
山洞里这才明亮了些许。
纪初瓷拖着秦樾宁的双臂,将他往火堆旁拉了拉。
他低垂着脑袋,长长的双腿无力拖在地上,可能是牵扯到了伤口,发出了一声极低的闷哼,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惨白如纸。
纪初瓷拔出腰间匕首,小心割开他的衣服,用水将陷在伤口里的碎布条冲走,露出鲜红翻开的血肉。
前世,莫约便是同样掉入陷阱,伤口未曾得到及时救治,才导致了后续的恶化吧。
这么严重的伤,看来还是要小宝贝们出马才行。
她异常珍惜的从怀中掏出一瓶白色瓷罐。
瓷罐中,一群胖胖的纺锤状虫蛊密密麻麻的趴伏着,它们全身圆润光滑,如水晶般晶莹剔透。
此物名为缠丝蛊,是世间罕见的宝物,能够吞噬血液和腐肉,并且吐出黏液,帮助伤口愈合。
危急时刻甚至可以救人一命。
在南疆,有价无市,千金难求,哥哥也是好不容易才得了一罐,全部给了自己。
可在前世,秦延泽不喜这些虫子,纪初瓷为了讨他欢心,便将这些虫蛊全部还给了哥哥,还和他大吵一架,说他不安好心。
真是脑子里进了水。
她垂下眼帘,睫毛轻颤,将伤口表面的杂质和血迹清洗干净后,缠丝蛊倒在了秦樾宁的伤口上。
缠丝蛊原本在瓷罐中懒洋洋趴着,一落在伤口处,就剧烈的蠕动起来,像是热水入油锅,硬生生演绎成了一片热火朝天的氛围。
圆润透明的身躯逐渐变色,宛如一团团亮晶晶的红石榴粒鲜艳欲滴。
秦樾宁摔得迷迷糊糊,剧烈的疼痛让他意识恍惚,只觉得一股凉意从四肢百骸升起,他指尖微微动了动。
————
密林西去二十里,南疆军营中。
孟祈川办完了正事,翻箱倒柜,终于找到了一个线条流畅的弧形笔筒,将里面的笔、簪等清空,装上清水,将小雏菊好好养在了自己的书案上,一抬眼便能看到。
冷硬疏离的案桌上添了几分颜色,莫名透着几分和谐。
每每扫过这束花时,都会想起初初夕阳下鲜活的笑容,他抿了抿唇,眼角漾开一抹抑制不住的轻松笑意。
他抽出一张行军图摊开勾画。
刚坐下不久,便听得帐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鸣柯哗啦一声掀起帐帘,身后跟着神色匆匆,长发凌乱的梅染。
她一见到孟祈川,就扑通一下跪倒在地上,语气急促,抑制不住的着急:“殿下,小殿下追着一群黑斗篷进了密林里……”
“什么?”
梅染不敢抬头:“小殿下吩咐属下回来求救,殿下您帮帮小殿下吧。”
孟祈川猛然站起,顾不上再问得更详细,急忙拿起佩剑,出了营帐。
梅染小跑着跟上,断断续续的将她们见到的听到的都说了一遍。
“等等,初初说那个被追杀的是谁?”
听到中间某一句时,孟祈川脚下一顿,好看的眉毛向中间聚拢,形成几道深深的皱纹,目光射向梅染,很是疑惑。
“五皇子,秦樾宁。”
他脸色微变,翻身跃上马背,一夹马腹,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