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哥哥都答应你
“这是这么了……”
孟祈川感觉心脏像是被人揪了一把,轻轻擦去她的眼泪。
上一秒刚擦完,下一刻,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再一次滑落下来,打湿了她的衣襟。
她就这么默默地哭着,也不吵也不闹,又乖又可怜,和刚刚叛逆揍人的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初初,别哭了,乖,别哭了……”
面对娇宠的小姑娘不停滚落的泪珠,孟祈川手足无措,战场上所向披靡,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战神在这一刻慌张不堪。
“秦延泽怎么你了吗?”
“还是你不想让他明日里离开?”
“初初,你想怎么样,你告诉哥哥,你说什么,哥哥都答应你。”
可是不管孟祈川如何安慰,纪初瓷只轻轻牵着他的手,当她垂眸看到他掌心的伤口时,哭得更伤心了。
“哥哥对不起……”
当纪初瓷脸上感受到了他温暖的掌心时,她恍惚回到了前世那一日,他孤身一人只身潜入宫中,只想着能够见她一面,可等着他的,却是漫天箭雨。
他私闯宫殿,被就地诛杀。
那一日,孟祈川一身鲜血,踉踉跄跄半跪在她身前,用干净的中衣袖轻轻擦去她脸上不小心溅上的血滴。
口中鲜血溢出,他已经说不清楚话了,通红的双眸贪婪地盯着纪初瓷,盛满了怜惜和遗憾。
“初初,别看……”
他喃喃。
那一瞬仿佛被拖得很长,一掌之隔,她能够清晰听见每一根箭矢刺入他血肉的声音。
同样是温热的掌心,同样是低声的安慰。
这么明目张胆的偏爱,前世的自己怎么就认为他是一个阴狠毒辣、罪恶累累的人,对他的关心爱护一直熟视无睹,狠狠地丢在地上踩碎碾压,直到万劫不复的……
一阵难以忍受的心悸,从心底升起,哥哥,对不起,我真的错了……
她脸皱成一团,浑身颤抖,贝齿紧紧咬住下唇,显得越发楚楚可怜,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
孟祈川无奈,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小心翼翼地搂进怀里。
他的呼吸清晰而温暖,吹拂在她的耳边。
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心,低声哄道:“初初乖,别哭了,我带你回家。”
纪初瓷反手圈住他的肩颈,把自己深深地埋进他的怀中。
贴着他的胸膛,能够感受到他胸腔中规律有力的心跳,纪初瓷心里涌起了万般庆幸,太好了,我们都还活着。
她无力地闭上了双眼,蝶翼般的眼睫挂着泪水,微微颤动,几滴泪水溢出眼角,滚落到了玄色衣襟上,晕开了片片水渍。
————
第二日一早,天光大亮,柔和明亮的晨光透过窗棂洒进琼华殿中。
纪初瓷已经醒了,她休息了一夜,疲惫都已经褪去,只是眼眶周围隐隐胀痛,怕不是昨夜哭得太狠了,肿了起来罢。
回想起昨夜丢人的模样,她将头埋进被子里,在床榻上蠕动着,没脸见人了。
她也不知道昨日里怎么就哭成那个样子。
不过哥哥真的好温柔啊,她想起睡着前,还一直能够听见他的低声安慰,脸颊上还残留着他指尖擦去泪水的触感。
也不知道哥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在床上翻滚了会,她忽然听见屋外传来梅染问安的声音,随即珠帘被人掀起,孟祈川拎着一个小小的油纸包走了进来。
他换了一身石青色孔雀绫衣衫,腰束白玉带,宛如山间松柏般的挺拔,只是脸色苍白中透着微青,似乎一夜未睡。
昨夜,孟祈川本想在这里陪初初直到天亮,没料到刚过丑时,鸣柯突然求见,说是从军营递了消息,查了好几日的燕国探子有了动静。
他只得匆匆离开,走的时候顺手帮她掖好了被角。
到了军营,处理好了各项事务,又安排好了接下来的行动后,已经到了巳时,他一早没有用过早膳,回府途中特意绕路去了一处早点铺子,带回了些初初最爱吃的红豆糍耙。
“哥哥……你……你怎么进来了?”
纪初瓷慌忙躲进被子里,她刚睡醒蓬头垢面,还未梳洗,可不能被哥哥瞧去。
孟祈川不禁失笑:“你从小到大什么样子我没见过,现在知道害羞了?”
床上的一团动了动,传出闷闷的声音:“哥哥,那时候不是还小么,要不你先去外间,我很快就来。”
孟祈川眼底闪过一丝柔和,眉梢不自觉地上挑。
他点点头,很快反应过来她看不见他,又开口道:“好,我把梅染唤进来。”
看到初初恢复了几分精神,又重新变回原来没心没肺快乐小太阳的模样,不再是昨天晚上的伤心欲绝,孟祈川的心情也跟着放松了许多。
就是听起来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怕是昨晚哭太久了。
孟祈川走到外间八仙桌旁坐下,将油纸袋递给一旁侍女,吩咐她可以布膳了。
当纪初瓷梳妆打扮好走出内间的时候,孟祈川双臂抱胸,正倚在雕花红木椅上,双目闭合,正在休息。
“哥哥?”
孟祈川睁开眼睛,眉目清明,仿佛刚刚只是闭目养神。
纪初瓷一身淡绛红色的曳地长裙,勾勒出纤细的腰身,盈盈不足一握。
孟祈川刚看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只把目光投向了桌上热气腾腾的精巧细点。
纪初瓷拉开椅子坐下。
他从汤盅里盛出一小碗,放到了纪初瓷面前:“刚刚让小厨房送了些百合雪梨羹来,你用一些吧。”
纪初瓷用瓷勺舀了舀,送入口中,柔滑细腻带着雪梨的清甜,干涩的嗓子也舒服了很多。
“哥哥,你也吃,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夹。”
他喜欢吃什么来着?
纪初瓷皱了皱眉,在她的记忆中,哥哥好像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也没有特别讨厌的,什么都会吃上一点。
果然还是自己对哥哥的关注不够。
但是往事不可忆,来者犹可追,未来的时间还长着呢。
纪初瓷抬眸,见他含笑盯着自己,那笑容如春风拂面般轻柔而温暖。
看来应当是没什么意见,她便随着自己的口味,夹起一筷子红豆糍粑,就要放到他面前的瓷碗里。
没想到夹到半路,刚才还正襟危坐的孟祈川直接一个前倾凑近,从她的筷子上将那块红豆糍耙叼到了嘴里。
糯米粘稠,红豆浓郁,满口香甜。
他一边咀嚼着糍粑,同时也给纪初瓷夹了一块放到了她的嘴边。
一时间,时间仿佛流逝得很慢。
当她一口咬住糍耙时,孟祈川眉眼顿时舒展开来,很是满足的模样。
“初初,今日军营无事,我带你出去散散心,可好。”
————
繁华的东市大街上,一架锦围朱轮马车滚滚而过。
纪初瓷和孟祈川面对面坐在车厢中,车辙滚滚一路向前。
孟祈川捏了捏眉心,犹豫许久,还是开口问道:“你昨日,为何要哭?”
这个问题,如同一根刺,插在心口,让他一直无法安宁。
他思来想去,也就是因为他说了想要赶秦延泽出府后,初初才开始哭的。
但是他不死心,还是想要听她亲口言明。
阳光洒在车顶,折射出斑斓的光影。
纪初瓷愣怔了下,半晌回过神来,垂下眼帘,有些羞讪。
她的指尖轻轻揉捏着衣摆,不安地来回移动着。
“哥哥,我太久没有见到你了,想你了,所以……我……”
她眼神飘忽,脸颊泛起了淡淡红晕,像是想到了些什么似的。
他伸手捏住她柔滑的下巴,紧紧盯着她的眼睛:“有没有人告诉你,撒谎的时候不可以走神。”
纪初瓷摇了摇头:“我没有撒谎,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庆幸能够再次遇到你。”
她红了眼眶,楚楚可怜。
呵,小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