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故人来
下了许多日的雪,终于停歇了。
北境军第二军团第三师的队伍,翻越过静默而深沉的山地,出了无花国的地界。
霍天鸿不在其中,先走一步返回了前线。
离开前,曾与留守无花国的霍北彻夜长谈,像放心不下孩子的老父母。
蜿蜒而绵长的行军队伍中,沙破天并不乘车。
跨坐一匹白马,吊在队伍的中部。
白马,是临走前千胜雪赠予的,她养了许久。
毛发白而柔顺,性格却刚烈如火。奔跑起来张扬的鬃毛,胜似流动的雪。
都说万物有灵,养上许久的动物会沾染主人的性格。
此刻,沙破天深以为然。
双腿轻轻一夹,单手扯起了缰绳。白马发出兴奋的一声嘶鸣,向前奔去。
白马与人的身影渐小,后方无限遥远的雪地上,留下马蹄的印子。
——
第三师行至左镇,根据刘甫明的安排,驻扎下来。
沙破天独自骑马,回到了北镇。
可能是他并不着急的缘故,这段路程磨磨蹭蹭也花了几天。
进入北镇的地界,不像现代都市那样明亮,还是有些灰扑扑的。
指挥中心的三层楼,依然安静地伫立着。灯光永不熄灭,参谋们好像有永远忙不完的事情。
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抖掉靴子沾上的雪。
差人将白马牵到马棚里,白马扬着头颅,打了个响鼻,似乎在抱怨将他与那些马棚里的凡马关在了一起。
沙破天直奔指挥中心的二楼。
刘甫明总是在那里。
但是,上到二楼的沙破天在那面不大的办公桌后,却没有看见刘甫明的身影。
“将军,参谋长不在。”
一个声音冷不丁地响起,沙破天差点都没察觉到。
转头一看,原来是刘甫明那个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助手。
“刘老去哪儿了?”
“现在的话,应该是在物资中心,龙城那边送了几批物资过来,最早的今天到了。”
“也是奇怪,之前龙城那边断断续续的支援跟没有似的,这次倒有很多。”回答完沙破天的话,助手又嘀咕了一句。
门外,一颗灯泡一样亮堂堂的头颅闯进了沙破天的余光之中。
“哟,统领回来了!您怎么还在这待着啊,去晚了说不定龙城那边来的人可就回去了,到时候可别后悔。”
徐浪走进来,嘴角带着意义不明的微笑。
而刚刚还在沙破天身边的助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开了。
“谁来了?”沙破天听出徐浪话里的意味,眼光逮住了他。
脚步也不停,徐浪还在往里走呢,就被沙破天一把拉着又走出门外,下了楼。
能让徐浪这样揶揄的,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一个身影浮上沙破天的脑海,是林舒月来了吧。
出了指挥中心,快步走着的沙破天已经要用破空术闪现到物资中心去了。
但脚步猛然一顿,心里好像盘算着什么。
抛下徐浪,跑到马棚里牵出那匹白马,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又整理整理自己一身的戎装。
说是英姿飒爽,一点都不为过。
笑了笑,翻到马背上,白马如跃动的泛着银光的箭,飞向物资中心。
马蹄扬起雪,糊了站在原地的徐浪一脸。
徐浪无奈地摇摇头:“重色轻友!”
——
物资中心。
刘甫明安排着手下的人安置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车队,做好物资去处的分配。
一个中年男人并不起眼,是龙城方面的政府人员。与刘甫明只是说了两句话便点到为止。
然后离开去协调着车队的事宜。
最后说了句:“来时陈首席吩咐了,让我向沙元帅问好,请您转达。”
说这话时,这个人好像有意无意看了林舒月一眼。
林舒月穿着简单的棕色裤子,外面裹了件军大衣一般的浅绿衣服,有些臃肿,但配上她那张脸,却总是恰到好处。
不由得让人怀疑,纵使她一身乞丐般的破烂着装,依旧是人间绝色。
安静地站在一旁,她并不说话,嘴里偶尔哈出一口白气。
身边矮矮的牛憨作为龙城的商界代表,在那个政府人员离开后就主动找刘甫明攀谈。
但刘甫明意兴阑珊,如若不是为了展现一下北境军的态度,这种事情还不至于让他出面的。
当然,却没人注意到,他还是不经意间打量着林舒月,暗暗点着头,心中想着:“还算这小子有眼光。”
除却牛憨,还有一个显得颇为孤傲的身影。
张有格插兜站在一边,与牛憨他们隔了两个身位,四十五度抬头望天,大抵觉得自己很帅。
刘甫明只觉得看不懂现在这些年轻人。
“好了,这里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参谋部还有一大堆事呢。”
刘甫明笑呵呵地说着。牛憨也笑得憨厚。
一直有些游离的林舒月忍不住向前迈了一步,“刘参谋长,我想问问沙元帅难道不在吗?”
“那小子啊,往无花国去了好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回来呢?”
林舒月闻言,眼光生出一瞬间黯淡。
“你怎么问起这个?哦——那小子在龙城讨的老婆就是你吧。”
刘甫明皱皱眉,突然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好像才发现了什么。
一抹红晕又攀爬上林舒月的脸颊。
“这样吧,你们不着急的话就在这里住几天,我给那小子发消息说他老婆来了,他肯定一下就蹿回来了。”
刘甫明对着林舒月说。
林舒月笑着点了点头,回头看了看牛憨:“我不着急回龙城的。”
心里又想着:“沙破天可是到战场去了,哪能一下蹿回来呢……看来要等很久的。”
一声马的嘶鸣从远到近,在天空中盘旋。
林舒月回头望去,有些发怔。
蔓延向远方的白雪土地上,在天与地的交界,好像有一条切割的线。
半落的残阳,被这条线吞噬着。逸散而出逃离的暮光,血色变淡化作暖人的橘红。
白马自分割线中一跃而出,遒劲的肌肉上,似乎渗着细密的汗,在一片微光中闪烁。
马背上的沙破天面容严肃,一身戎装竟然没有多少褶皱,在身后残阳的映照下,好似画里走出的将军。
白马奔驰,马蹄依稀见残影,似在雪中游,倏忽飞跃而起,已到林舒月的身前。
勒住缰绳,白马双蹄高高抬起,昂扬着头颅。
“真的,一下就“蹿”过来了。”
林舒月回过神,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已经无法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