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里都可以
他摇下车窗
松开领带
大口呼吸。
想要窗外
这不一样的空气
与自己
挤压在
腹部与胸腔
的怫郁
进行交换。
他的爱
他的恨
他的渴望
他的急迫
无处诉说
无人诉说。
只有这
公属于全世界
的空气。
能够解救
自己。
城西的一处台球厅内
余九农等人
在一团烟雾缭绕中
来来回回。
姜逸阳下车时
余九农停下
手中击球的球杆。
身旁的手下
跟在他身后
走向门口。
余九农嚼着口香糖
手里杵着球杆
支撑自己的身体。
姜逸阳踏入这块地方。
望着眼前这群
他的生命中
本不该
与之有任何关联的
蛀虫。
是的！
在姜逸阳的眼里
余九农这样的人
还有他身后这些人
都是
从内腐朽的蛀虫一般。
现在
他要他们
去啃啮
甄汕的
魂和肉
骨和血。
他没有想过
自己同这群人
链接后。
自己
会如何腐化。
因为
这已不再重要。
他在
恶意的目的引导
无知的急躁中
一步步
让自己
跌落下去。
余九农望着
眼前这个
从发丝到鞋尖
干净到
几乎透明的男人。
是这种透明
让余九农明白。
这个男人看着
有鲜明的棱角和气息。
可
他太轻飘飘了。
余九农从中
获得一种
平衡和自信
他认为自己
可以将
姜逸阳击散。
姜逸阳扫视余九农身后的人。
“我说了，这是只有你和我的交易”
余九农思量片刻
将手中的球杆扔给一旁的手下。
他向姜逸阳使了使眼色
转身走进球厅内的屋子里。
“说吧，你想做什么交易？”
“你为伍洓江做事”
“如何？”
“伍霜有个男朋友，你应该知道”
“你说甄汕那小子？”
“我听说，你们是旧识”
“你到底想怎样？”
姜逸阳从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
放至在身旁
沾满啤酒渍的
木桌上。
“这里面有两万，不管你用什么方式，我要这个人消失在伶城”
余九农拿起桌上的银行卡
随即笑了
“他现在是伍家的驸马爷，身价可是很高的；何况”
“何况什么？”
“都是靠人吃饭，我凭什么要选你？”
姜逸阳伸出手指
轻轻拭去
椅子上的尘土。
“你为伍家做事，不过是被踩着尊严惟命是从；你我之间，算是平等互惠的交易；拿着我的
钱，除你的心头所恨；将来事成，自会有更丰厚的回报”。
见余九农并未说话
姜逸阳直起身
悠哉地拍打手上的尘土。
“当然，你可以拒绝，我们没有见过”。
“事成后，多少？”
姜逸阳没有说话
伸出五指。
“成交”
余九农不假思索便应下。
姜逸阳驱车远去
余九农
兴味盎然地
望着手里的银行卡。
对他而言
伍洓江
伍霜
姜逸阳
这些人。
不过是他
获取生存而相交的人。
谁给自己更大的利益
谁都可以相交。
当然
也是轻贱他尊严的人
谁也都可以出卖。
至于甄汕
就像
总是盘旋在
他头顶上空的天敌。
甄汕不除
自己如何安生。
手里的银行卡
突然变得十分
趁手。
就像一把
随时蓄势待发的
金刃。
一路上
甄汕都没有说话。
祁美素见他的模样。
她不知道
今日
他为何异常。
她望着窗外
他们已经离繁华的街市
越来越远。
她不知道
甄汕究竟
带着自己去哪里。
可她
不想问。
越来越幽暗的街道
让她忍不住
回忆起
刚才的吻。
那是
带着久远的
夹杂了
时光分泌的
香醇。
车停在幽暗的湖边。
两人下车
面对沉寂的湖面
没有光
没有声响。
但
他们却
能清晰看到对方。
甄汕掏出手机
拨通了拖车公司的电话。
他要将车
归还给伍霜。
祁美素看着远处通话的甄汕。
独自一人
想距离
湖水近一些。
甄汕挂断电话
看到前方
祁美素倚靠护墙的背影。
他将手机合上
慢慢走上前。
他双手环抱着祁美素
双手的力度
随着思念的浓度加深
也越来越紧。
祁美素没有回头
没有说话。
她只是
依靠甄汕的胸膛
在这静谧的夜里
听他的心跳
听他说话。
“等你毕业，我们离开这里”
这话
不像是商议
倒像是承诺。
“去哪里都可以”
祁美素回答。
她松下自己的双肩
尽情地将自己
安放在甄汕的怀里。
湖面的微风吹过他们
甄汕拉着祁美素
坐夜班最后一辆
公交车。
车上只剩余
三两个
从湖边回市区的游客。
车尾的空位上
甄汕和祁美素并排而坐。
甄汕望着祁美素的侧脸颊
她的睫毛依旧浓密
下唇依旧很好看。
甄汕靠在祁美素的肩头
他闭上双眼
只想要片刻
休憩。
祁美素感到肩头的沉重
她想
他很累了吧。
因为很累
所以一定很辛苦。
她像是回到
高中那时
从医院回学校
公交车上
她靠着甄汕睡着了。
她认识的甄汕
似乎真的
回来了
回到了她的身边。
车被停放在伍家庄园门口时
伍霜发了疯似的
一次又一次
拨打甄汕的电话。
却早已关机。
姜逸阳的来电
像是混乱中的雷达
带给伍霜某种
精准的讯号。
“我猜，你男朋友此刻已经脱离了你的掌控？”
“他在哪？”
“在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从学校带走了一个人”
“是她？”
“是”
“你真是没用”
“我奉劝你，盯牢他”
姜逸阳说完挂断电话。
他这通电话，只有一个目的。
让原本已经发疯的伍霜
更加失去理智。
伍霜将手中的手机
狠狠砸向眼前的车。
这是她一直以来
最害怕
也最不想
面对的场景。
即便是心中
早已有预想。
可真的发生时
伍霜还是
承受不住
这份事实。
星光
看着每个人
心中的秘密。
听着每个人
嘴里的呓语。
只有它
明白每个人
心脏里。
黑色的那部分
藏着的
究竟是
金光
还是
沙砾。
宿舍里
阳光透过玻璃窗
在祁美素的睫毛上跳跃。
她揉着眼睛醒来。
她的嘴角
就像
树上
被风吹动
被光上妆
的树叶。
微微摇动。
笑容
是淡的
也是浓的。
从宿舍
到实验室。
一路上
都没有停止。
因为一个人
她心底里
那份快乐
悄悄地
静谧地
只让自己知道。
姜逸阳走进实验室
祁美素依旧没有察觉。
对祁美素微细的异样
姜逸阳是如此敏感。
他意识到
就快来不及。
他随时
会失去她。
心中越是这样
清晰地意识到
现实冰冷的雪球
以他无法预计
和掌控的速度
席卷他。
“实验室里，你永远是第一个到”
祁美素闻声抬起头
“你也不晚，常常最后才走”
姜逸阳就是这样
通过
留到最后一个走的方式。
守着祁美素
四年。
这一次
他决定不再留到最后
看着她走开。
而是带她一起走。
“教授说，城北少儿医院有几个特别案例，适合暑期的课题研究；我想和你一起去看看”。
祁美素思量了片刻
还是答应了。
临近假期
自己的课题
确实还没有方向。
“好，你等一下”
祁美素应声
便脱下身上的实验装备。
医院里
姜逸阳和祁美素
在医师助理的带领下
了解和观察了几个孩子的病情。
正当大家探讨时
远处一个孩子
哭号的声音
吸引了院子里
人们的注意。
祁美素也随之转过身。
一旁的医师助理叹叹气
“哎，这个月都不知道摔几次了”
姜逸阳有意接过话语
“孩子都是在摔倒中长大的”
“正常的孩子是，可这孩子”
祁美素不免有些好奇
“这孩子有什么不同吗？”
“这孩子不能摔，不能流血”
“不能流血？！”
“是呀”
“他是什么病？”
“血友病”
这三个字
犹如头顶炙热的艳阳
突然钻进了祁美素的脑袋里。
一股强烈的热源
正烤炙她的大脑。
她情不自禁
走向小男孩的方向。
眼前的小男孩抹着眼泪
护士正在给他拍身上的尘土
嘴里还不忘叮嘱他。
祁美素蹲下身
她靠近小男孩
男孩膝盖上露出的淤青
刺痛了祁美素的双眼
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直到护士带着小男孩离开。
姜逸阳伸出手
将祁美素搀扶起来。
“我听说这个病，至今为止都没有相关的药物可以治疗”
祁美素站起身
遥望着小男孩远去的身影。
她为他感到悲叹
感到惋惜。
听到姜逸阳的话
祁美素对自己
一直以来的所学
有了怀疑。
自己学了这么多
究竟有什么用呢？
能做些什么呢？
“素素，你的专业一直都是最好的；假以时日，如果能学以致用，一定能帮助许多人”
‘学以致用？’祁美素心中开始思索
“可是现在能用在哪呢？”
祁美素只是嘀咕
可却让姜逸阳有心听了去。
“我认识一位企业家，非常有心想做这方面的事；你的专业这么好，他一定肯投入支持你”。
“你是说？”
“你可以有自己的实验室，自主研发”
“可是”
“只要你真的愿意，也会给这些孩子未来带去希望”。
祁美素顺着姜逸阳的眼睛
望向小男孩刚才的方向
她陷入了沉思。
一直以来
冉桐的离开
对她而言
是一种遗憾的疼痛和惋惜。
如今
这医院里
如此多
疑难疾病的孩子。
他们的未来
他们的人生路
能走多远
走多久呢？
姜逸阳见祁美素眉梢的愁思
便一鼓作气
有意替祁美素作出决定。
“明天我就带你见见这位企业家，你觉得好，再开始研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