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尝
这个世界上
无论谁
站在利于自己的立场上
任谁也不会愚笨。
伍霜是这样认为
姜逸阳也是这样认为。
所以他们
相一致
相鄙视。
车停在科大步行街的入口
伍霜下车，转身倚靠在车窗檐
“能贡献的信息，我已经贡献给你了；剩下的，就要看你的聪明才智了”
说完，直起身，戴着墨镜离开。
血友病！
姜逸阳第一次听闻这种病。
他本无意，将祁美素牵涉进这个染缸。
可眼下
洓江实业与华樘集团合作之事，迫在眉睫。
已经由不得自己三思顾虑。
引子虽然有了，可如何才能加以利用。
成了姜逸阳的难题。
「青春有时」店内，伍霜无视收银台的冬青。
径直走向甄汕的屋内。
甄汕听闻脚步声
连忙将手中的黑色手机合上，塞进身后的沙发坐底。
镇定地拿起烟盒，掏出一支烟。
“我真是舍不得…看见你一个人这么孤寂”
伍霜的话，在甄汕看来
似乎
是在说明一种现象
但
更像是在说明一种事实。
孤寂？！
这世间谁不孤寂？！
难道眼前这个
整日想尽办法监视自己的女人不孤寂？
难道远处那些
背负着自己一丝丝尊严
努力挣扎的人们
谁不孤寂？！
“你不是来了？”
甄汕身上那份惺忪慵散
无视众相的独尊。
伍霜没有办法抗拒。
这个男人对她而言
太过重要。
又太过危险。
因为她
始终握不紧
这个男人的心。
可她已经没有了退路。
自从接甄汕出狱的那一天起
她的人生
在甄汕这里
就没有想过退路。
“我不仅来，还给你带来一个好消息”
伍霜说着话，顺势拿起茶几上的打火机
身子贴近甄汕坐下，为甄汕点燃手中的香烟。
“老爷子说，名单落成了，要把你引荐给一位很重要的人”
“什么人？”
“他可是我最佩服的人”
“在你嘴里，都这么重要，可见非同一般啊！”
“当然，有他在，只要他赏识你，将来磷矿厂就是你的了”
“不是我，是我们”
“你当真不会背弃我？”
“谁会舍得美色和钱财”
伍霜笑了，在甄汕这里
她永远
都这么容易被哄。
“他是我二叔，跟老爷子是过命的交情；伍家有今天，也是因为有二叔在”
“在你嘴里，还能有这号厉害的人物，我还真想见见”
“他不在宏城”
“噢？在哪？”
“等到你见到他的那天，就知道了”
甄汕深知，鱼儿越是接近鱼钩时。
自己越是需要保持耐心。
见甄汕沉默，伍霜贴甄汕更近了。
她的手指在甄汕的胸前游移
“那名单”
“还差谁？”
“华樘集团家的千金小姐”
甄汕闻言站起身，将手中的香烟熄灭。
“是时候去会会这位大小姐了”
伍霜也端正身子坐在沙发上
她别有用意地望着甄汕
“可千万，别被这位大小姐迷进去了”
甄汕耸耸肩，并不作答。
甄汕从监狱里出来，见到伍霜的那天。
他就知道
自己的未来
是在海浪里沉浮
风雨里飘摇的
独舟。
除了
时刻保持清醒
竭力地挣扎。
等待黎明来临
朝阳再起。
别无他法。
但他未预料
人
一生的轨道
和一些人
宿命般
会相交。
华虞便是。
如果
与华虞相识
是任务中命定的一环。
华虞和祁美素的关系
是他精密计划中
最大的意外。
如果
她们不曾相识
华虞对他而言
与他交涉的那些公子千金一般
不过尔尔。
可如今
保住华虞。
不
是让她安好如常，置身这染缸之外。
像是无形中
自己架给自己的枷锁。
他没有办法忘记
为保护华虞
面对伍霜时
祁美素直面她的模样。
静如明月的脸庞下
是凌厉的剑刃。
他懂
她的变化里
藏着一种隐隐的悔恨和遗憾。
因为软弱
她失去了
人生中的第一个朋友。
所以
如今
她不允许自己再如过去一般。
让华虞
像过去的冉桐一样。
六月
伶城偶尔会下雨。
甄汕坐在车里
静静等待。
华虞还未出现
甄汕便看到
后视镜里
井绍茗撑着伞
从街口
远远走来。
他就像被风干的桂鱼
有一种道不明的干瘪和垂丧。
甄汕眼眼看着井绍茗
低头从自己车旁走过。
心中不觉好笑。
自己和这小子相交这么多年
还从来没见过他这副
垂头丧气的模样。
就连高中的时候
被曲百灵拒绝
也不曾有这样的状态。
华虞大概是这世界上
最不知未雨绸缪的人。
她‘没有伞’
可她
她的人生
相对那些真正没有伞的同龄人
是不同的。
她站在台阶上
伸手试探滴落的雨珠。
井绍茗的伞挡住她手里的光线。
她抬起头
井绍茗眼睛里的焦愁
让华虞半嗔半喜。
嗔的是
他眼睛里有说不出的惭愧
还有并未擦觉的关切。
华虞心里有着女儿般的娇怨
她想
这个男人
真是没出息极了。
两个人就这样伫立相对。
曲百灵的出现打破了两人的相对
“绍茗，好久不见”。
井绍茗纹丝未动
“好久不见”。
他说什么？对谁说？
大概他自己都糊涂了。
可
曲百灵从旁看的明白。
这哪是回答自己
分明
是在对眼前的华虞诉说。
曲百灵走下台阶
拿出手巾
擦拭井绍茗被雨水淋湿的手臂。
“瞧你，都被雨淋湿了”
直到曲百灵的手触碰到自己的肌肤
井绍茗才回过神来。
他本能地去触碰
自己肌肤被触碰的地方。
却不想，自己的手
正落在
曲百灵的手上。
井绍茗对华虞的有口难言
闷怀于心。
还未能从华虞眼里
他读不懂的意味里出来。
他没有推开曲百灵的手
他只是在咀嚼
自己该对华虞说些什么。
华虞见他的模样
狠狠地将他在心中怪骂千遍。
她想走进雨里
好让自己看不见这生厌的局面。
华虞还真是
从小到大
老天爷都舍不得让她淋雨。
她跨出台阶的步子落地
甄汕撑着伞站在她的面前。
“头发淋湿了，不美的”。
甄汕的声音
像下课的钟。
让开心的人开心
让无奈的人愁烦。
井绍茗转身开见他
“怎么是你？”
“怎么？我不能来？”
“你来做什么？”
“接公主回家”
甄汕的话
无疑像华虞的皮包
让华虞闪着金光。
甄汕将伞
更靠近华虞一些
“走不走？”
“走”
华虞没有看井绍茗
挽着甄汕的胳膊离去。
她有些庆幸
庆幸甄汕出现
救自己
脱离狼狈。
甄汕的车从井绍茗和曲百灵身边开过。
曲百灵打量井绍茗的神色。
刻意将笑声
以不可置信地形态
从自己的嗓子里散发出来。
“人的口味真是难琢磨；没想到原来喜欢青菜的人，现在却喜欢珍馐美馔”。
曲百灵的话
似一条纤细无形的鱼线。
一不小心
就会扼住别人的咽喉。
而井绍茗就是
第一个
可能的受害者。
井绍茗对甄汕的行为
解读千百味。
而曲百灵的话
无疑想让他尝出第一味。
愤怒吗？
嫉妒吗？
不甘吗？
此时
他尚不明白。
这其中
是一种完整的份额
被分割
的危机感。
这份‘完整’是华虞
与自己
独有的牵连。
车里
华虞倚靠车窗。
她心中
还惦念那个人。
有时
她真想不明白
井绍茗究竟
凭着什么
让自己的情绪
为他所动
为他理智
为他迷失。
甄汕看见华虞的样子
他觉得她有些好笑
有些可爱。
她像是
祁美素面向阳光的那一面。
而祁美素
天生
是华虞冬夜里
隔空万里
冷月高挂的那一面。
甄汕急转掉头
华虞侧身回过神来。
“你要去哪？”
甄汕没有回答她。
车速越来越快
离华虞家越来越远。
华虞没有再追问
没有丝毫想要抗拒的想法。
或许
现在的自己
刚好需要
需要一种
不需要自己费神的引导。
车穿过闹市
停在一间
小庙的对街。
甄汕停好车
独自下车。
华虞跟下车。
跟着甄汕来到一个
年迈的老婆婆小摊前。
老婆婆见甄汕前来
一种无法言明的笑容
得意地挂在脸上
“特意给你留了一袋，一直暖着”
转身，在一个用破旧
但干净
的棉被保温泡沫箱里
拿出一袋粘粘的、
乌棕色的塑料袋。
甄汕解开塑料袋
掰了一块放进嘴里
“到哪，都不如吃上这一口来得香”。
华虞瞧着甄汕无比满足的样子
倒不像是夸张的谄媚。
好像
他手里那乌漆漆的一坨
是一种
什么世间美味。
华虞倒有些馋了
见甄汕笑着看向自己
她扭过头
装作不以为然。
她以为
自己掩饰得很好。
可甄汕
分明看到了
华虞白皙的侧颈
有微微滑动的痕迹。
华虞直愣楞四处望
却不知甄汕已经站在旁
倚着车门望着她
“走不走？”
华虞扭头，有些堪窘。
她急急忙忙上车
摆正自己的身子
像一个乖巧的小孩
等待甄汕启动车子出发。
甄汕突然侧身靠近她。
“干嘛你？”
她本能地躲避甄汕突然靠近的气息。
甄汕拉过她身后的安全带
为她系上。
当安全带卡扣
发出牢扣的声响。
华虞羞得红了脸。
甄汕发动车子
将手中的塑料袋扔给华虞
“尝尝”
见华虞未动。
甄汕继续开口
“这可比你从小到大，胃里填充的那些东西，有滋味多了”。
华虞撕开塑料袋
“尝尝就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