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燕归来
对于华虞对自己的成见和揶揄，他从不放在心上，对他而言，华虞就像是用糖做的年画，
精巧、甜蜜、繁复却也神斧天工。
可祁美素不同，她像火炼的烙铁，烙在他的心上。
姜逸阳对自己的人生不是不满意，只是对于自己一直以来有理有节近乎僵硬的成长环境，
他更想拥有一个华贵又温热的家。
来到华虞的家，看到华虞父亲和母亲伉俪情深的情感，这或许就是他心中盼望的幸福的模
样。对于自己未来的人生，姜逸阳知道自己并不适合做一个实验室研究员，他钦佩华虞父亲的精
明和魄力。
对于名誉和权利，他有自己的想法，他从不掩饰自己为获得万流景仰而付出精于计算的努
力，也从不掩饰自己与之相适配的自信。
8岁的时候，父亲病重，姜逸阳常常在夜晚无人时，看到母亲靠在一个男人怀里哭。
父亲病逝没多久，母亲就带她住进这个男人的家，这个男人和他的母亲在同一所大学教
书。从小母亲对他很严格，无论是吃穿用度、坐立行走，母亲都会教导他有节有度。
在他的印象里，家中没有愤怒、没有笑声、没有情绪。
他和自己的继父从不交谈，继父对他保持着适当的礼貌，不关心也不会亲近。一直以来
他都是出类拔萃的存在。
上了初中，母亲和继父不再同住一屋，对自己也不再过多干预，一个屋檐下的三个人总
是适时保持着一种界限。他的家就是在这样标准、规范、冰冷中维系着。
直到大学，晚自习回寝室的路上，他看见坐在灯光长椅上独自抽烟的祁美素，她的脸明
明那么纯净、她明明就不会抽烟，可她整个人就像她吸着的香烟被点燃的红点，那么微小、但那
么明亮。
宴会结束，祁美素和姜逸阳也要赶回学校。虽是不同的方向，井绍茗还是不约而同和姜
逸阳提出要送祁美素回去。
华虞见状打趣两个大男人
“你们两个有驾照吗？会开车吗？”
谁知两人异口同声
“有，会”
华虞无视着他们的答复，吩咐司机全叔去开车，自己换了衣服也溜上车坐在副驾上。
有井绍茗护送，她自是放心的，可有姜逸阳在…她说不上来，自己对姜逸阳谈不上敌视
更谈不上了解。
大概就是因为这种不了解让她有所防备。
大学四年，在一个班上，姜逸阳近乎完美人人称赞。他的家世完美、学业完美、形象也完美，可
华虞从不曾见他真诚且开怀的笑过。
车开到大门口，华虞从内后视镜看着坐在后面的三人，祁美素坐在两个男人中间，这种
尴尬的氛围华虞无奈轻叹，她叫停了车。
拉着司机全叔在外嘀咕着，坐在后面的三个人有些不明所以，也纷纷下车。
祁美素望着匆匆忙忙跑回屋的全叔
“全叔怎么回去了？”
华虞脸上假装无奈掩饰着自己的小算盘
“他好像闹肚子了”
华虞指着姜逸阳
“要不你开车？”
就这样，在华虞的精心安排下司机变成了姜逸阳，华虞和祁美素坐在后座上。
车开到校门口停下，祁美素示意井绍茗走到一旁，她拿出今天在小店里买的cd
“如果见到他，帮我把这个交给他，我等他见我”。
她低着头压着声音，好像这样心愿就不会失望一样，说完转身走进学校。
井绍茗从手提袋里拿出方方正正的牛皮纸包装好的cd，纸上写着
“我等燕归来”
几个大字。
华虞看着待在原地的井绍茗，她不知道他们之间说了什么，可她能感觉到井绍茗繁乱和
沉重
“他们已经走了，我不会开车，可以麻烦你送我回家吗？”。
车行驶在路灯下，华虞看着眼前这个专注开车的男人，从侧面看他的轮廓，她想起白
鹭花，这个男人就像她喜欢的这种花一样。
井绍茗开着车转过头，身边的华虞正看着自己，华虞收回目光打破这种尴尬
“你的姓氏很特别”
井绍茗望着前方
“你的名字也很特别”
华虞接过话
“说不定，我们俩是什么稀世珍宝”。
井绍茗被华虞逗笑了，轻松的氛围让华虞觉得安全又自在
“谢谢你来参加我的生日宴，礼物我很喜欢”。
井绍茗扭头看看她
“我们是朋友”
华虞将身体转向井绍茗
“所以，我们以后都是朋友吗？”
井绍茗看着她
“当然”。
“那朋友之间是不是要相互帮助呢？”
“当然”
“那朋友需要你明天帮忙，你愿意吗？”
井绍茗扭头看着华虞，她的大眼睛里透射着灯光映射的明亮
“什么忙？”
华虞转过身子正向前方，嘴角挂着机灵又满意的笑
“明天你就知道了”
井绍明茫然又好奇的看着身边的华虞。
这个女人的魔力，他大概还意识不到，她总是很有办法让他不自知的开心欢笑；总是
很有办法让他在她面前无法拒绝。
清晨的微风透过窗户吹进来时，华虞拉紧盖在肩上的被子，她猛然睁大的眼睛像铜铃
已然发出声响一样。
她看着自己的诺基亚手机，此时6点18分。距离剧院的第二次面试时间还有3个多小
时，开车到剧院也就不到20分钟的路程，可她已按耐不住喜悦和期待的心情起床装扮自己。
穿梭在衣柜和长镜之间的她像一只欢喜的小鹿，以往她重要的出行，都是祁美素在她身
边，让她觉得踏实安稳。
可祁美素要完成学校钦点的任务无法陪在她身边，此时能给她同样踏实安稳感受的只有
井绍茗。与祁美素不同的是，这其中还多了一种道不明的澎湃。
井绍茗接到门卫大叔电话时，他已猜到大叔电话里说的漂亮的姑娘是华虞，只是想不到
仅仅只是第二次来，她和门卫大叔就像老熟人似的聊得其乐融融。
到了剧院，井绍茗才知道华虞说的帮忙，就是让自己陪伴她参加伶城歌舞剧院的芭蕾舞演
员复试。也是此时，他才知道华虞的梦想是作为一名专业芭蕾舞演员的舞台上。
华虞的美丽，他们相见的第一面就已觉眼前一亮，当华虞换好服装站在他的面前，他扭捏
环顾的样子自己回想起来都不禁轻嘲。
看着井绍茗环顾的样子华虞上下打量着自己
“我的样子不好吗？”
井绍茗慌忙摇头
“很好很好，像白天鹅”
华虞这才明了忽而羞涩的低着头
“那天鹅旁边的男人是什么？”
待井绍茗反应过来，两人默契又松弛的笑声在走廊上紧张的人群中传开。
一位身着芭蕾长裙的女人探着头靠近他们
“井绍茗？”
两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住了笑容，井绍茗扭头看着靠近过来的女人有些许诧异
“曲百灵？”
女人肤质如玉，身型玲珑有致，华虞就像欣赏一件做工精细的鹦鹉螺杯一样看着女人，女人惊
喜
“绍茗，真是你，好久不见。”
井绍茗没有想到会再见眼前的女人，他微微点点头
“好久不见。”
女人瞥了一眼华虞
“她是？”
井绍茗移步到华虞身旁
“一位朋友，我陪她来面试。”
女人听后收起笑容，略有失落
“我还以为你…没有交女朋友。”
华虞正想开口解释，此时面试老师出来叫她的名字，井绍茗看着华虞，眼睛里的光线宠溺柔
“我在这等你。”
曲百灵看着许久未见过的井绍茗，他眼睛里的神情自己从来没有见到过，即便是过去，
他钟意自己的时候也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自己。
望着华虞的背影，曲百灵的眼中不觉有了一丝妒意。
回家路上，华虞没有提及曲百灵，她心中千般好奇那个女人和井绍茗的关系，可此时的
井绍茗就在她的身旁，这一刻她拥有他，还有什么比安静享受着此刻更重要。
华虞坐在梳妆桌前，她看着井绍茗送给她的奖牌，镜中映着手上祁美素送的手链。
她觉得自己的生命在这短暂的几天里变得更加温暖和鲜活了，如果祁美素对她而言是土壤般的存
在，友谊的根--深泽本固。
而井绍茗的出现就像她甭土而出看到的广阔天地一般--心不自神往。
她摆弄着手链上的小猪
“也不知素素学校的任务完成如何，她的生日也快到了…”。
10月已过，街边杏树的叶子也开始变黄，华虞坐在车内望向窗外。
再过半月素素生日就到了，自己还没想好要送她什么。
祁美素在校门口接到华虞时，中午的太阳刚被乌云盖过
“一个女人？”
祁美素定睛看向挽在自己身旁的华虞，似乎没有听清她的叙述，华虞细思片刻坚定的回答
“嗯，我听井绍茗叫她曲百灵，你也认识吗？”。
听罢，祁美素停住脚步，回想起自己陪华虞参加选拔面试的那一天，人群中那个熟悉的身影，她
没有看错，就是曲百灵。
华虞连同祁美素一起立在原地：“她是谁呀？”
2000年3月
高一下学期，“曲百灵”这个名字从老师的嘴里浮出，在教室里回响。
班里的男生瞬间掌声雷鸣沸沸扬扬，这个站在讲台上的转学生成了开学第一天班级里热议
的焦点，也成了井绍茗心中小荷初露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