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情
阿实的宿舍里没有人。
早幸有些犯难,特丽莎已经回家了,骑士科现在没有训练,那阿实的去向就更难以捕捉了。
在这个没有手机的地方,即使是在小小的学校找人也很困难。
艾泽婆婆手指点着下巴,问早幸:“你知道骑士们的作息安排吗?”
“六点起来训练,八点吃早饭,九点上课,一点午休,下午训练或是上课,晚上七点继续训练……平常是这样的。”早幸回忆着特丽莎和她的聊天内容。
艾泽婆婆转身向校场走去:“还记得王妃殿下发病的症状吗?他可能仍延续着平日的时刻表。”
刻板行为,早幸不知是否能用这个词定义该现象。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正是晚训练的时间。
艾泽婆婆先去骑士科的小餐厅打包了一篮三明治和果汁,安慰早幸道:“抱歉,我可能有点急了,如果还找不到那个孩子我们就先吃点东西吧。”
早幸努力没让肚子发出声音:“没事,我不饿……”
艾泽婆婆想起她拿来的煎饼还是有些气愤:“该死的黑巫师……辰星塔就在北境他还抢走了那盒点心,下次我要在所有茶点里下料来招待他。”
早幸沉默不语,她比较希望没有下次,那个叫尤文的人给她的感觉非常不舒服。
但看样子艾泽婆婆还是有意愿和他合作的。
她们很快来到了训练场,空无一人的场地里有一个身影正拿着剑比划,动作踉跄得有些不自然。
她们走近后艾泽婆婆看向早幸,早幸点点头。
是阿实。
早幸心存侥幸地说:“他有可能……是在自主训练吧。”
艾泽婆婆没有直接打破早幸的幻想,只是走到了阿实身边:“孩子,你还好吗?”
阿实充耳不闻,身体抽搐了一下,倒在地上。
早幸别过脸,这个动作一个人做来很滑稽,但她似乎看到了阿实幻想中的第二人,那个人在背后踢了他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为什么他连在梦里都逃不过呢。
艾泽婆婆蹲在了他身边,用力拍了一下他的肩:“醒来吧。”
阿实懵懵懂懂地爬了起来,看着面前的艾泽婆婆:“您是……?咦,莎莉小姐?!”
早幸走到了艾泽婆婆的身旁,演练场昏暗的灯光照不亮阿实憔悴的脸,她只能看到阿实逐渐亮起来的灰蓝色眼睛:“阿实,这是我的老师艾泽女士,是一位药剂师,我们……还需要你的帮助。”
采访再次开始,这次由艾泽婆婆来问话,为了让气氛轻松一些她们一起分享着食堂的三明治和水煮蛋。
“你平时会觉得疲倦吗?是否会时不时陷入恍惚,记忆也断断续续的?”
“是的……”
“这种现象大概什么时候开始?”
“今年,四月左右就有了吧……”
“四月之后症状有什么变化吗?”
“记忆里的空白更多了,有些事情我没法确认是否发生过,”阿实看向早幸,“就像莎莉小姐,如果不是有那条手绢,我都不知道您是不是真实存在的……啊。”
说到这阿实有些慌乱,在身上摸了摸后满怀歉意地对早幸说:“抱歉,我已经把手绢洗干净了,但今天想着要训练没带在身上,我下、下次一定还给您。”
早幸摇摇头,停下做记录的笔:“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可、可是……”
艾泽婆婆安抚地笑了笑,拍着他的肩头:“别着急,没事的,莎莉明年也会在学院里,你可以随时去找她。”
艾泽婆婆在来的路上和早幸商量了一下,既然能发现阿实,那学院里说不定还有其他潜在对象,而且来年苗圃能有人时时照料也更好,索性就让早幸下学期在这里继续做学生。
早幸对此并无意见,艾泽婆婆也说了她没课时还是可以去草药店的,艾泽婆婆也会时常给她授课布置作业,两边都不会落下。
只要不是被抛弃就好。
问话持续了一会儿,早幸看着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字,有些头晕目眩。
阿实的症状在王妃殿下之上,因为一直在学院这个熟悉的环境里他还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但他的梦境里已经出现了凭空捏造的人物,这是王妃没有的。
艾泽婆婆听到他的回答脸上还是挂着温柔的笑容,但嘴上话锋一转:“阿实,可以给我一些你经常喝的药吗?另外你这种情况我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过……”
艾泽婆婆隐去姓名,向阿实说起王妃的病情,随后说道:“你不能再依赖魔药了,如果你想摆脱现在的状况的话,我愿意为你制定治疗方案,但需要你的配合,可以吗?”
阿实看看艾泽婆婆,又看看早幸,转了回来,咬住干枯的下唇:“艾泽女士,我是不是比你说的那个人更严重?”
“因为你的用药时间更长一些,”艾泽婆婆温柔的笑容不变,“没关系,我们不会告诉其他人你的病情,我向你保证,只有我和莎莉是知情者。”
艾泽婆婆给阿实留下了草药店的地址,带着早幸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早幸忍不住问道:“老师,阿实真的能治好吗?”
“不知道,”艾泽婆婆脸庞被寒风吹得红润,那双眼睛里倒映着闪烁魔法的光点,“普通人消费不起这么多魔药,阿实……是我这么多年来遇到的第一个,他出现的时机太刚好了。”
早幸心里不寒而栗,看着艾泽婆婆的眼神不自觉带上了畏惧。
艾泽婆婆注意到了早幸的表情,笑道:“他已经是我的病人了,当然还是以治好他为首位目标,研究的方向和这个目的并不矛盾,我不会再重蹈覆辙的。”
“我……相信您。”
学院空荡荡的,早幸仍住在宿舍里,总算能放松下来了。
食堂假期不再营业,但留宿的学生可以借用公共厨房,早幸哼着歌独自享用这个宽敞的空间,煎锅里松饼正在渐渐成型。
今天她要招待一个人。
“哇,松饼,我刚好带了蜂蜜过来。”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早幸拿木铲的动作停下,把锅挪开转过身去。
但不是这位。
“格鲁克,你怎么来了?”
格鲁克放下大包小包的食材,不满地哼哼:“你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吗?不欢迎我吗?”
还真没记住。“改天给你过生日,今天你先别出现在我附近。”
格鲁克现在已经是十岁小孩的外形了,比半年前大了一圈,那时见过他的人一定会很诧异。
“我是想着你一个人在这里不方便才来送食材的,”格鲁克委屈地说,“你做这么多菜加我一个怎么了?”
“但今天来的是……”
格鲁克竖起耳朵,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我知道是谁了,那人还有十分钟过来,我先躲你房间里。”
格鲁克说着端起刚出炉的烤鸡,一边叮嘱早幸:“给我留点吃的,你们走了我再出来。”
早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格鲁克已经一溜烟跑了。
如他所说,十分钟后早幸的客人推开了厨房的门。
早幸刚翻出格鲁克送来的蜂蜜浇到松饼上:“希尔伯,能帮我把桌上收拾一下吗?端出去太麻烦了,我们就在这吃吧。”
希尔伯举起魔杖,把桌上的杂物用风魔法粗鲁地卷成一团:“我今天不是客人吗?你就是这么招待客人的?”
“……是,我尊贵的客人,感谢您的帮助,小羊排要嫩一点的还是再煎一会儿?”
“嫩的。”
早幸搬到学院后就立刻去信告诉了希尔伯最近的状况,除了拜托他寄魔药相关的书外也问了关于尤文的事。
为了答谢他的帮助早幸今天特意准备了一桌的菜肴邀请他来用餐。
此时希尔伯满意地咬着炸鸡块,和早幸说起她委托调查的事:“你说的那个尤文,他的痕迹还经常出现在草药店附近。我问过老师,那个人是辰星塔的法师,挺邪门一人,和你的老师同辈,会些什么老师们也说不清,总之你按照你老师说的别靠近他。”
“艾泽婆婆没事吧……”早幸担心地停下了刀叉。
“她是一位大法师,你顾好自己得了。”希尔伯撇嘴。
早幸问过艾泽婆婆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去和辰星塔而不是索恩塔合作,艾泽婆婆当时苦笑着告诉她,辰星塔背后还有其他国家的支持,胆子也更大,她的研究和辰星塔适配度更高。
但有一些内容还是可以和索恩塔共享的。
“关于我能力的研究资料,我是有权限查看的吧?你带来了吗?”
“你就差一页纸全唠叨这个了,”希尔伯手指点了点提来的包裹,“这里,合作文书也在里面,艾泽女士已经签字了,就差你的签名。”
“谢谢。”
“不用,关于你的能力我们也没搞明白,能有什么突破就好了。”
桌上的食物一点一点减少,早幸悄悄去看希尔伯,他正鼓着腮帮子咀嚼甜菜根,神色如常。
她们之间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关系,真是太好了。
希尔伯注意到她的目光,抬起了眼:“说来我还没问,你说那个叫格鲁克的离开了,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早幸尽量自然地说:“不知道。”
在她房间里呢。
“哦,那就好。”希尔伯又低下头继续对付面前这道奇怪的海带汤。
午餐时间结束,早幸给希尔伯泡上茶后去收拾餐具:“你待会儿有事吗?要不要一起出去走走?”
“没事,我刚好有不少抱怨要和你说。”希尔伯悠闲地吹了吹茶水,“你和霍兹他们怎么回事?居然一个人都不告诉我你们去度假了?克尔泽就算了,他多半是被拖过去的,不然这人只会待在神殿里。”
“不要以己度人,克尔泽现在在家。”早幸反驳道,克尔泽从南边回来后的确马上回神殿了,但西尔维娅小姐来信说这周克尔泽回了趟家,用完了他今年剩下的最后一周假期。
应该是特意去陪西尔维娅小姐的,早幸想到这就有些欣慰,她们母子两人的关系经过旅行似乎近了许多。
希尔伯大为震撼:“什么?不对,为什么你知道?我是不是被排挤了?”
“我和他俩的妈妈交换了联系方式。”早幸想起格鲁克,总觉得这算是妈妈友的一种,“我当时也是被霍兹临时叫去的,告诉你你会来吗?”
“……”希尔伯自己也说不准,“倒是叫我啊,好歹给我个拒绝的机会。”
“下次一定。”
走出厨房门早幸想起一件事,对希尔伯道:“你在这等会儿,我去住处拿个东西。”
希尔伯晃晃手上提的包裹:“我和你一起去吧,刚好把这堆东西放下。”
早幸一把抢过这个包裹:“我一个人就行了,不劳烦你。”
说完甩下希尔伯匆匆跑向宿舍,格鲁克还在她房间里呢。
为什么会搞出这种外遇一样的情形啊……早幸这么想着走进屋中,这时格鲁克刚吃完烤鸡,正躺在她床上消食,完全像个不成器的儿子,打碎了早幸脑中狗血肥皂剧的幻想。
她放下包裹拿起目标物品就走。
格鲁克叼着鸡骨头在她背后挥挥手:“玩得开心,晚上我想吃点清淡的。”
“……你自己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