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
穿过白蔓之门后希尔伯法杖上的闪烁魔法不再是用于照明的放射状,光芒柔和如水波般荡漾起来,形成圆环罩住了他们。
只是除开了早幸。
希尔伯解释道:“这是探测法术,索恩法师在前往飞鸟峰的路上设置了很多考验,这个法术能起到预警的作用,你在里面会让法术失效。”
“……我不介意。”早幸自动又远离了这个圆环一点。
“但我们是去云落山顶不是吗,你知道路怎么走吗?”怀特已经准备掏出罗盘带路了。
“追踪魔法,我还没解除。”希尔伯不无得意地说道。
但其他人只想打他,在小姑娘身上使手段,被艾泽婆婆知道了多半又要被训。
早幸一时陷入了刚才艾泽婆婆问她跟谁走时的两难状态,觉得帮哪边说话都不是:“……我们到了目的地你马上解除这个魔法。”
“如果不是在你身上很容易被不小心消除掉,我原本也不打算这样的。”希尔伯道。
“……这还算我的错了?”早幸自然地开口,说完又马上闭上了嘴。她得改掉说话不过脑子的毛病了,格鲁克已经离开,同样的错她不能再犯第二次。
企图争夺席位的法师和只是来凑热闹的法师是泾渭分明的两支队伍,前者闷着头赶路步履匆匆,看起来与整个世界都有着深仇大怨。后者则悠闲自得,不少如早幸她们一般三三两两谈笑着漫步在山间小道上,灰袍的普通人大都跟着这边走。这类法师中有些还会停下来在路边……直接开始决斗。
梅提欧提着法杖也有点跃跃欲试:“我不知道法师之间是这么血气方刚的,希尔伯最近都不愿意和我打了。”
希尔伯拉住了他:“不要把你野蛮的剑术带入到我们优雅的法师世界。”
怀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梅提欧,这个与他们同行来到流萤镇的少年他是第一次见,只知道是希尔伯法师塔外为数不多的友人,来往很多年了,看举止应该出身高贵,而且与林小姐也很亲密。
怀特问梅提欧:“你是魔剑士吗?”
“不太一样吧,我不会给武器附魔,只是会用风魔法,这次来还想跟着希尔伯学火魔法。”梅提欧直接坦白。
“但他这样都能把你打哭了,”希尔伯对怀特说,“要试试吗?”
“不必。但你们比试的时候请叫上我,我想看希尔伯被打哭。”
随着他们继续前行道路出现了分岔,往上的道路直接前往飞鸟峰,从此处开始三步外的台阶就被浓雾所笼罩,前路晦暗,胆敢步入其中的法师将要受到索恩大法师设下的一系列考验。
往下则是通往眠星峡谷的道路,从峡谷涉水而过后可以再次向上攀着杂草丛生的岩石抵达云落山顶,也可以穿过霭霭深林去往峡谷深处的花海,那里有着所有植物学从业者心驰神往的物种丰富度。
以上,是怀特翻着笔记的介绍。
“所以,希尔伯,你觉得去哪儿好呢?”怀特推着眼镜问道。
“不是定了去山顶吗?”希尔伯疑惑地看着怀特,“你为什么突然像个导游一样?”
怀特合上了笔记,不再言语,跟着希尔伯朝追踪魔法指示的方向默默走去。
早幸从旁看着总觉得他脸上好像有种……孺子不可教也的心如死灰。
早幸和梅提欧交换了一下眼神,都对这位不太熟的法师在打什么主意摸不着头脑,但总归不会害她们的,跟着走就是。
等抵达云落山顶时天已拂晓,这片像是被神的巨斧削平的山顶平地如它的名字那样,处于云海之中,蚕茧般的白色水雾包裹着登山的旅人,打湿了她们的头发和斗篷。
山顶的平地生着大团大团蓬松的野草,被强风吹得倒伏向一侧,成为了固定的海。盛夏本应有的青绿在高山之上不复存在,徒留下苍白与黄褐,因为海拔过高草叶在清晨时分还披着薄霜。乌黑的云层与太阳带来的金色光芒相纠缠,最终一点一点被上升的气温和光线蚕食干净,连着白霜也一并带走。
早幸是瘫在地上看着这一切去理解登山带来的感动的,但心里更多的是后悔,早知道和艾泽婆婆她们一起上来了,爬山时她基本得靠梅提欧拉拽着才没失足跌落。
索恩法师居然给这块区域下了封魔法术,只有艾泽婆婆的使魔塔塔那样善于爬山的灵巧生物能带着她们轻松上来,浮空术、风魔法、魔偶,都在这里失效了。
山崖上现在还挂着一片黑袍的法师,更多的人放弃了爬山去往别的地方。
“那个……老头……绝对是觉得自己干活时不能让别人太安逸才搞这一出的。”即使希尔伯这种自诩身体与灵魂一样强壮的法师也累得不行,直接躺倒在了早幸旁边。
“无法……否定,可能性极高。”怀特的汗水也打湿了鼻梁,他已经把眼镜收起来了。
梅提欧倒是和没事人一样眺望着日出和另一头的飞鸟峰,那里此刻还被怪异的大雾所隐蔽:“是吗,我感觉我能和这位大法师聊得来,他一定也深爱着冒险,信奉冒险就是要一步一步才能有收获的真理。”
“不可能,那个老头自己是一步都不愿意走的,传送法阵都要差遣我们来画。”希尔伯无情地揭穿了索恩塔当前掌权人的面纱。
早幸嗓子都快冒烟了,只想喝水,一句话也不想说,她只觉得大概越强的法师性格越恶劣。
“莎莉,你们上来啦。”
艾泽婆婆悠闲的声音在她们头顶响起,那只苍老的手递来了一个水袋。
早幸爬起来,感激地接过:“谢谢老师。”
艾泽婆婆笑眯眯地说:“你们在半山时我就注意到了,但年轻人能多运动一下也好。”
早幸努力压下法师越强心思越坏的念头,艾泽婆婆虽然也很强,但对她们一定只是纯粹的好意。
“哇,希尔伯,你选了这边?”
“怀特,你没有诱导吧?你私下里没收钱吧?”
几个熟悉的声音从艾泽婆婆背后的草丛里传出,早幸抬眼看去,是法师塔的老师们。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手段,应该老早就到了山顶,这里已经摆放着他们支好的帐篷和桌椅了。
怀特爬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沾上的草屑:“没有,不然怎么会来这。该介绍的我都介绍了,照着你们给的册子念的。”
希尔伯皱眉,打量着他的同僚和老师们:“解释一下吧?你们在打什么机锋?”
那些老师嘿嘿一笑,互相击掌庆祝了起来。比较厚道的药剂老师站出来解释道:“我们开了赌局猜希尔伯会选择在哪里约会,大部分都选了飞鸟峰,我们是选了云落山顶的人,看来这次赚翻了。”
旁边的诅咒法师落井下石地补充:“还有对希尔伯抱有最不切实际幻想的人选了花海,他怎么可能去那种浪漫的地方。”
怀特面无表情地说:“我就是那个最不切实际的。”他回头恨恨地剐了希尔伯一眼,“你问我能不能带人来降灵节时我还真以为你开窍了。”
希尔伯只觉得莫名其妙:“你直接和我说去花海就是了啊,钱我俩还能分成。”
老师阵营里传来一片鄙夷的吁声。
梅提欧和早幸在法师们的争论声中悄悄走开了,不想被抓住成为话题的中心。艾泽婆婆对于年轻一代法师们的胡闹也觉得难以掺和,示意早幸和梅提欧跟上她,带她们到了山顶的另一端,山顶不再有封魔法术的影响,艾泽婆婆在这里用藤蔓建造了一个精巧的圆形草棚小屋。
早幸和梅提欧弯腰钻进了这个小屋,艾泽婆婆甚至给洞口编织出了草帘来遮光,小屋内铺着柔软的苔藓,莉莉安和老猫塔塔正躺在其上酣睡。
“不愧是艾泽女士。”梅提欧压低声音赞叹,“您的生命法术好像更精湛了。”
“只是对生活更讲究了些,”艾泽婆婆从行囊里拿出了几个杯子和点心,“人老了,也就这点追求了。索恩塔的那位贝拉法师才让我长了见识,她不依赖提前布置好的法阵直接就传送了上来,索恩塔的后辈们真是人才济济。”
艾泽婆婆用木杖在地上画下法阵,水自动凝结于杯中逐渐被加热,杯口升腾起白蒙蒙的水雾。
早幸和梅提欧道谢后接过杯子,饮下后都不禁发出了舒服的喟叹。
“吃完东西你们就在这里休息吧,降灵估计要今晚才能开始了。”艾泽婆婆掏出毯子递给她们。
但梅提欧只是摇头谢绝:“我待会儿要去找那位朋友学火魔法,你们在这里休息就好。”
说着他三两下解决了点心,又喝了杯热水后轻声告辞,钻出了这个小屋。
艾泽婆婆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感慨道:“不愧是年轻人。莎莉要跟着殿下去吗?”
早幸只是苦笑:“我不行了,我现在一下也动不了了……”
在这样彻夜的折腾后这两位曾经的旅伴一个还能在那舌战群儒,一个补充完能量就能继续去学习新魔法……她实在是拍马不及,可能不配做这个世界的年轻人。
同时她也再一次意识到了旅行时这些同伴们有多么迁就她的体力。
“你不必自卑,殿下这样精力充沛的人世上也没几个了。”艾泽婆婆安慰道。
这时小屋外传来了小心翼翼的问询声:“请问是……艾泽大人吗?刚才您一直在休息我没敢来打扰,您现在有空吗?”
早幸和艾泽婆婆停下了话头,艾泽婆婆木杖轻点地面,草帘自己卷了上去,那位访客的身影顿时暴露在了她俩面前。
“雪莱老师?”早幸放下杯子问好,这是那位给她做过实验的魔药学老师。
“啊,林,你居然在这……”药剂老师微微吃惊地看着她,又转头去看艾泽婆婆,“你和艾泽大人认识吗?”
“艾泽婆婆……现在是我的师父。”早幸有些迟疑地说,艾泽婆婆原宫廷药剂师的身份已经让她感觉自己可能是撞大运才拜了她为师,现在“大人”这种称呼更让她惶恐不安。
但艾泽婆婆看向她的目光温暖而饱含着鼓励。
“这可真是……奇妙的组合。”药剂老师愣住了,克制着内心隐含的狂热向艾泽婆婆问道,“艾泽大人,您还收徒吗?”
“不……”艾泽婆婆露出困扰但依旧温柔的微笑回绝,“我已经不再收法师为弟子了,莎莉也只是我在草药学上的学生。”
“哦……那和埃德蒙说的一样。”药剂老师失望地低下头,“您真的放弃‘草药魔女’这个称号了,是我失礼了。”
药剂老师不再多语,躬身道别,黯然地退了出去。
早幸看着艾泽婆婆,欲言又止,她在法师塔作为小白鼠时并没有听说过魔药的副作用,至少索恩塔的魔药学现在还欣欣向荣地发展着,这样的话艾泽婆婆倾尽了毕生精力的研究报告现在应该还雪藏在那个趁火打劫的法师手中。
艾泽婆婆叹了口气,拍了拍早幸的肩膀:“别担心,这件事我总会想个法子了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