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
两人把兜帽摘了下来,莉莉安看到熟悉的面孔眼睛一亮,一手还抱着早幸的脖子一手挥舞着打招呼:“梅提欧哥哥,希尔伯哥哥!”
早幸把莉莉安放到地上,她在看到那个冰冻魔法时就猜到是这两位了,明显的希尔伯手笔,刚好困住鱼的大小。
这段时间希尔伯经常来买点心,早幸总给他备着一份,轮到莉莉安看店时会嘱咐她一声,一来二去希尔伯就和莉莉安认识了。而梅提欧是来苗圃帮忙时认识的,上一次早幸没去,是莉莉安和艾泽婆婆一起去的学院,回来后莉莉安就兴奋地和她说“梅提欧哥哥带我飞到了天上!”什么的。
从称呼顺序来看还是只见了一次的会飞大哥哥比较亲切。早幸怜悯地看了希尔伯一眼。
“?”希尔伯对她的眼神感到疑惑。
“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不是约定晚上在镇里的水池那儿见面吗?”早幸问道。
“一个追踪魔法,”希尔伯指了指莉莉安腰间的兔子玩偶,对莉莉安说,“得到了你的同意的,对吧?”
莉莉安点点头:“是的,用两块玛芬达成的交易!”
早幸开始思考让小孩子过早接触买卖是不是不太好了:“莉莉安,和陌生人不可以做这种交易……”
梅提欧也在旁边帮腔:“认识的人也不可以,特别是这位希尔伯哥哥。”
莉莉安眨巴了一下眼睛,有些疑惑地看向希尔伯,他不是莎莉的朋友吗?小姑娘的眼神这么询问着。
希尔伯不满地把法杖收回了背后:“有哪里不公平吗?而且不是我考虑周到也没法找到你们。”
考虑周到。早幸思考了一下觉得希尔伯这次留这一手的确挺让人意外的:“干得漂亮?但下次能告诉我一声吗?”
“这段时间去店里都没怎么看到你,我还想问你在忙什么呢。”
在忙着找格鲁克。早幸自知理亏,问起另一个问题:“所以你们怎么来这么早?”
“来开道。”
第三个黑袍人出现了,早幸凭着声音和死板的声调认出了他:“怀特先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林小姐,谢谢你的饼干。”灰发的青年微微低头向早幸行礼。
梅提欧听到两人的问候不禁失笑:“这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小姐的时候,那时你也是给我们分享了你故乡的饼干。”
这可真是久远的回忆了。但早幸回忆起来就有点尴尬,原来那时她就有了爱给小朋友塞零食的邻家婆婆潜质。
在暴晒的河边站着说话也不太好,她们带着鱼走回了艾泽婆婆休息的树荫下。艾泽婆婆已经醒来了,三人恭敬地向她问好,在艾泽婆婆的示意下坐了下来。
“我们是提前来铺设空间法阵的,”怀特拿出笔记本检查流程,“索恩法师会带着今年的降灵者们直接传送到镇中心,我们负责法阵西南部分的绘制和架构,刚刚才完成,还有四队负责其他部分。”
“而我是凑热闹的。”梅提欧拿出了他的短杖向早幸炫耀,那更像是一柄没有刀鞘的钝剑,剑身铭刻着繁琐的符文,“刚入手的乌木法杖,本人现在是流浪法师梅提欧。”他对艾泽婆婆眨眨眼,艾泽婆婆会意一笑,这是不想透露他王子的身份了。
“本来忙完了想去镇里喝一杯的,但人太多了,晚上还得去负责驱逐人群腾出空地。”希尔伯奄奄地说,直射的阳光让这位常年蜗居于室内的法师感到不适。
早幸往里挪了挪,给他让出个完全能被树荫笼罩的位置:“晚上有事你还敢喝?”
“就是有事才想喝……太热了,人又多,早知道申请和晚上那波一起来了。”
“休想逃。”怀特收起了笔记,“林小姐也看过这人喝醉吗?”
“……对。”
艾泽婆婆不太赞同地说:“酒精对身体不好,小孩子最好一点也别沾。”
艾泽婆婆锐利的目光扫过他们,拍了拍好奇的莉莉安,仿佛在警告更别带坏我家的孩子们。
四个晚辈唯唯诺诺地应下了,不敢再说起这个话题。
艾泽婆婆看看这几位少年,梅提欧没有佩戴任何装饰,怀特身上是魔导具师的徽章和魔偶师的徽章,希尔伯只佩戴了一枚胸针,但那是象征元素魔法的火焰胸针。
这是个已具备大法师资格的孩子。
艾泽婆婆若有所思地看着希尔伯说:“你是不是希尔伯?我好像听说过你,下任索恩法师最有竞争力的继承人。”
“嗯,但我好像不知道您,您是南边来的吗?”希尔伯也注意到了艾泽婆婆表明身份的胸针。
“是的,布卢梅塔来的。但老人的名号就不值得你们在意了,”艾泽婆婆笑笑,表情转而变得严肃,“既然你是潜在的继承人,有些话我就不得不和你说了,举办这类活动时不能规划得更清晰一些吗?事前准备也没做好,现在流萤镇的居民们肯定相当困扰吧,这样下去法师在普通人之间的名声……初代的索恩法师就能做得很好……”
在艾泽婆婆难得长篇大论的训话中希尔伯痛苦地乖乖听着,明明这次的混乱也不是他的锅,但他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法违抗面前的老人。
剩下三人事不关己地在旁边逗猫逗小孩,一边快乐享受这珍贵的场景。
日落西山,几人用过艾泽婆婆料理的鱼后开始往镇中移动。
希尔伯和怀特用刺目的强光术驱散开镇心水池旁聚集的人群,其他四个小队的法师们也过来了,和他们做着一样的工作,清理出了一大块空地。
早幸和艾泽婆婆她们以及梅提欧在最外围站着,她悄悄去打量那些民居的窗户,能隐隐看到无数张苍白的脸贴在上面,那是小镇居民们兴奋又恐惧的窥视。
这些法师……根本没准备瞒着普通人吧,甚至可能有点炫耀的意思。
月上中天,银盘倒映在池水中,负责警备的希尔伯他们也退到了一旁。水波无风自动,一圈一圈荡漾出银色的光纹,光的波浪扩散出石砌的圆形水池,在空气中编织出了银色悬浮的法阵,法阵不断扩大,直到银色的边线触及希尔伯他们之前在小镇五角设置的法阵,五个方位突然亮起银色的光柱直冲天际,伴随着四下悉悉索索无孔不入的低声咏唱,一队黑袍法师出现在了法阵中,脚尖点着水面却并不被沾湿。
为首的那位法师黑袍上绣着金线,干枯的白发从兜帽中漏出来,胸前用项链串着难以计数的胸针和徽章。
早幸看到艾泽婆婆微微低下了头,周围的其他法师亦如是,她和梅提欧也赶紧照做。
那应该就是这代的索恩大法师了。
他们的出现让整个小镇陷入死寂。索恩法师手中白如新生枝桠的法杖点了一下脚下的法阵,法阵消失,光柱碎裂,水池里的水如被巨石砸下溢向四方,飞溅的水花有了自己的意识,在地面穿梭描绘出了飞禽走兽,花鸟鱼虫,这还只是早幸观察到的这幅画的一小部分,如果她能从上空俯瞰的话,会发现这是一幅描绘世界这个盆景的缩略图。
索恩法师那仿佛多年没有开口的干涩嗓音响起,低沉,却清晰地传入了所有人耳中:“今夜,向着飞鸟峰进发,降灵者席位还有三,先到者先得。”
说着索恩法师的身影模糊起来,像幽灵一般消失于空气中。
能听到索恩法师话语的人里不包含不会魔法的人,更不包含免疫一切魔法的早幸。她只是茫然地看着在场的法师们纷纷掏出了法杖或法器,点亮了属于自己的灯火,开始鱼贯地向上山道进发,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由白色藤蔓缠绕出的拱门。
希尔伯的法杖上也亮起了熟悉的闪烁魔法,他挤过人群走到了早幸她们身边:“走吧。”
艾泽婆婆拂过老猫塔塔的脊背,它再次变成了能拉动马车的巨兽,艾泽婆婆抱着莉莉安骑了上去,温和地问早幸:“莎莉要和我们一起来吗?还是和你的朋友一起走?”
“您这样是到不了飞鸟峰的,”希尔伯皱眉,“您还会不知道降灵节必须自己走着才能到达终点吗?”
艾泽婆婆兜帽下的笑容有着年长者经验所赋予的狡黠:“我无意去竞争降灵者的席位,只是来参加节日的。这片山脉景致最好的地方在云落山顶,来凑热闹的法师们大都会去往那里。看来和小朋友们的目的地是不同了,我先走一步。”
“啊……”早幸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看着艾泽婆婆骑着猫穿过白门消失了。
梅提欧抱臂羡慕地张望:“真好啊,可以骑的猫。未来的索恩大法师,你是想去做今年的降灵者吗?”
“这个称呼太长了,换一下,”希尔伯法杖上的光闪烁得厉害,透露出了他心里的茫然,“我没打算做降灵者,我还没准备好要问的问题,只计划到了带你们来参加法师的节日,没想到还有抵达目的地之外的选项。”
“不常出门的人是这样,”怀特的声音响起,他看到这三个呆立在原地的两黑一灰找了过来,“连旅行计划都不会做。”
“所以你把我叫来原本是打算做什么?”早幸扭头问希尔伯,这个问题她憋很久了。
“……”希尔伯也没有答案,“我们也去云落山顶吧。”
“当面抄别人的答案有点过了吧。”怀特平平的语气里有着不明显的起伏,隐含着某种恨铁不成钢,“老师们给你的攻略你是真就一份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