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自
早幸一个人下了船,手中攥紧了霍兹给他的钱袋。
“龙的财宝要进一步估值后才能均分,”霍兹当时对她这么说,“你先收下这点,后续的我之后给你开个户存进去。总之你不用担心之前的花费什么的了,我会帮你扣除的,这会是相当大一笔收入。”
然后念念叨叨地嘱咐她财不要外露不要轻信他人花钱要有计划性但也不要太节省了。
早幸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会牢记于心。
但霍兹还是不太放心,准备再说一遍,被不耐烦的希尔伯拖走了。
早幸排在离船队伍的最末尾,看着最前方的少年们提着行李,走下舢板后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向着各自的归处走去。
等轮到她时船上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准备打扫甲板的船员看她落单了,走过来问道:“小姑娘,你和同伴走散了吗?”
“啊……不,谢谢你的关心。”早幸赶忙背上了自己的背包,“我这就下去。”
船员叫住了她:“你是吐得很厉害的那个小姑娘吧?拿着这个,作为你战胜了大海的奖励。”
船员扔了个吊坠过来,早幸慌忙伸手抓住,摊开手一看,是一个镀铜的航海女神像,这位神明在船上时希尔伯讲过祂的传说。
“海上旅人的加护神,从洋流神卷起的第一个浪花中诞生,相传她把造船的技艺传授给了第一位敢走入海中的陆地有智族,从此被失去了宁静的浅海种所厌弃,却在船上和岸边生活的族群中备受推崇。”
吊坠的造型比较抽象,但还是能看出来是这位脚踩浪花手持海螺号角的神明。
早幸赶忙想还回去,船员却直接推着她下船:“收着,只是不值钱的小东西。你和我女儿年纪差不多大,看着你有点想她了。祝你接下来的旅途顺利。”
早幸就这样一边道谢一边被推着走上了岸,到达了这个国家的心脏,寰金城。
现在她站在码头的告示牌前收集信息,船只停靠的太阳港与怀夏城的泉港相比只大不小,各色种群不同年龄的人都有,她一个人孤零零伫在这也不会显得奇怪。
在船上时少年们给了她很多建议,她也拟定了详细的计划,但突然开始一个人生活还是有点不知所措。
希尔伯和她约定了三天后等他做好准备在……叫做“人鱼的礼物”的餐厅碰面,再带她去法师塔。在此之前的生活她要自己解决。
首先,得找到住所。
低头躲开了一堆揽客的人,早幸先来到了告示栏寻找租房的信息,看了两眼后默默退下,王城不愧是王城,比怀夏房价高出了许多,而且起租最短三个月。虽然霍兹给她的钱不少,但她并没有确定就在这里生活了,放弃。
那就先找个旅店,在王城有着尊贵身份的少年们对于这里如何找到物美价廉的住所给不出建议,倒是从苍蝇馆子到一流的餐厅推荐了个遍,找住处只能靠她自己。
早幸思量了一下,悄悄跟上了一位提着行李箱身上也挂了很多小玩意,像是旅行商人的独身人类女性,但愿她也是去住旅店的吧。
可惜不是。女子的第一站是餐馆,但早幸在这条开满了馆子的街道旁边找到了几家旅馆,这个地理位置在夜晚可能有点吵,但早幸已经走得很累了,她找了家看起来最干净且接待是女性的旅店走了进去,钱币被她分成很多份藏在了身上各处,她掏出其中一份支付了三晚的住宿费,便得到了属于她的房间。
将行李放下,仰躺在洁白的床单上,早幸摸着肚子,觉得有些饿了。
休息一会儿后要去吃饭,还要买一份这个城市的地图,熟悉交通方式……老这么走有点受不了,最好能问问有什么她能做的活,如果能找到有助于她继续学习王国文字的工作就好了。
她要做的事很多,但得到这样一段短暂的只属于一个人的时光,让她觉得天高地阔,无拘无束。
“你是想应聘吗?”
在店里收拾酒架的女人看到在橱窗旁徘徊着费力读招聘启事的早幸拿着抹布就走了出来,一边擦着酒瓶一边问道。
“额,嗯,是,”早幸脸涨红了,“……但我没有经验,暂时只能干三天,识字……还有点困难。”
“小姑娘,”女人叹了口气,“有人和你说过求职时不要说自己的劣势吗?”
没有,前面问过的地方都直接赶走了她,她连缺点都没来得及说。早幸讷讷地说:“抱歉,我这就离开,谢谢你的建议……”
“等一下。”
女人叫住了她:“我这里最近挺忙的,有个人生病请假了,你今晚可以先来试试,不过你重新做个自我介绍。”
女人补充了一句:“说优点。”
“我叫莎莉·林,十七岁,比较擅长做家务,会做一点菜……其他事我,我可以学,也很擅长忍耐……”
“你成年了?”女人诧异,“不……让我总结一下你说的吧,莎莉,你会做家务,会做菜,识字,忍耐和学习能力就不用说了,正常人都有。”
“你来吧,今晚六点,最早十二点离店,想做多久都可以,工钱按小时计,日结。”
早幸赶紧记下:“好的,谢谢!”
“哪有对老板道谢的,我叫伊芙琳,”女人拍了拍她的头,“到时见。”
晚上六点,早幸提前了十分钟到达这家店的门口,刚把看板搬出来的店主见到她招了招手:“来啦,进来吧。”
“来顶替爱芙拉的莎莉,莎莉,这是今天轮班的梅伊和苏,你跟着她们去换衣服。”
梅伊是个褐色皮肤的短发女孩,苏则是身形姣好的豹人,她们带着早幸去了更衣间,为她翻找出了一套符合她身材的裙装。
早幸悄悄多翻看了两眼她的工服……还好,除了露肩外也不是特别暴露,类似女仆装,颜色因为洗多了是有点褪色的鲜红。但她开始为自己不够谨慎的求职后悔了,或许应该多问几声工作内容的,招聘上写的也有可能不是全部。
边换衣服梅伊边问她:“新人?没有经验?”
“嗯。”店主伊芙琳已经教会了她,最好别主动暴露自己的短处。
梅伊等她穿上后帮她拉紧了背后的系绳:“很简单的,把客人点的东西送上桌就行了,开始可能会觉得记住哪桌是哪桌的有点难,很快就能上手了。”
豹人苏长长的尾巴在身后轻轻摇晃:“你的话……喜欢人类小孩的可能会对你动手动脚。”
“别吓她啊苏,”梅伊在早幸背上拍了拍,“躲开就好,太过分的叫店长,我们这不欢迎这种客人。另外要小心的就是别打翻东西,不然工资都不够赔的。”
苏在旁边,脸上毛绒绒的看不出来,口吻嘲弄:“是啊,你第一周就倒欠了伊芙琳一个月的工钱。”
“谁像你一样能用尾巴保持平衡啊!”梅伊在苏的尾巴上撸了一把,苏不耐烦地晃开了她长长的黑色尾巴。
梅伊凑到早幸耳边:“别管她,她就是嘴巴坏了点,但你看我开始也会失误的。”
早幸谢过,心里更加忐忑,她不会三天倒欠三个月吧,虽然赔得上,但这就真的是来体验人间了……
伊芙琳推开门掀开了帘子:“姑娘们,停止打闹。收拾一下我们要开业了。”
夜晚,酒馆最热闹的时候。
伊芙琳的酒馆叫“红宝石”,来的顾客里有不少是冲着店长和服务员的美貌来的,也有不少因为这里干净友好的环境而来的女性客人。带着白天的疲倦和抱怨,她们点上一杯斟在木桶酒杯里满得快要溢出的葡萄酒和一盘炸物,在酒神的细语中洗刷净一切不快,获得继续面对明日生活的勇气。
“小姐,四杯蜂蜜酒和炖牡蛎,多放洋葱,加个柠檬!”
“好的!”
虽然她动作比其他人慢了一点,但早幸发现的确如梅伊所说的那样,记下点单内容,等待备菜,送上桌,大概类似于经营游戏的流程,慢慢上手就好。光临这个酒馆的男人大都有着较为健康的审美,正排着队寻伺机会好坐到吧台边和丰满妩媚的伊芙琳说上两句话,喝上一杯她亲自调的酒。
梅伊作为老员工完全看不出她所说的曾经失误连连的样子,精准熟练地在拥挤的桌椅间腾挪。
但也不是没有讨厌的客人。
早幸感到有只手开始拽她围裙背后的蝴蝶结,慌张地跑开两步捂住了后腰,回头就看见苏拦住了那个满脸醉意的中年络腮胡男子,强硬地问他还要点什么东西。
尾巴像手那样摇摆,示意她赶紧走。
果然是个嘴硬心软的……猫娘啊。
早幸微微点头跑进了后厨,把之前客人点的单报给厨师,然后去取酒。
说来这里的菜式有二十来种,早幸开始最为头疼的是记菜名。
不会写的她就用简笔画画在便签上,厨师居然也看懂了,只不过笑出了声。
她想起了霍兹的话,只要有沟通的意愿,办法总比困难多……只是她一定得要份菜单回去好好复习。
直至深夜,明日要去做工的人们开始离去,店里只剩下了三三两两的闲人还在喝酒吆喝。
“累了的话就回去吧。”看着撑着拖把在角落休息的早幸,伊芙琳对她招招手,从镌刻了守护法阵的抽屉中点了几十铜,递给她,“今天的工钱,做得不错。”
“店长店长,我也想回去了——”梅伊在楼梯口挥着手嚷嚷。
伊芙琳看看店里,早幸已经把打扫做了大半,活也不多了:“行。”
换衣间里女孩们互相帮对方解开了衣服的系带,梅伊一边穿上她原来的亚麻长裤一边向早幸问道:“小莎莉,你住哪儿?”
早幸说了下旅店所在的街道名字。
“哦……反方向,看来不能一起走了,”梅伊先一步套上了外套,“你刚来王城吧,这附近治安挺好的所以不用担心,明天也到我轮值,那再见啦——”
早幸回到旅店洗漱,等躺在床上时看看表,已经一点了。
第一份比较正式的工作……看来她做得不错。数着手里的铜币,她有些心满意足,果然是大城市,在这里的话她一个人或许也能活下去。
她把锁在房间保险柜里的魔卵拿了出来。
魔卵的运输需要提供持续的封印,克尔泽只能维持两枚,她们当时为了尽快带着魔卵赶回来提交没有选择让怀夏城的修道院来负责运输,据克尔泽说那至少要半年,所以这枚最小的一直由早幸带在身上来封印。
现在她作为异乡人在船上已经死去,这枚魔卵的存在很难说清,在与克尔泽和希尔伯商量后决定把它当作是落入水中后又从黑市里流传出来的,两天后见到希尔伯时看看法师塔能否收下或提供封印送去神殿,毕竟法师塔经常弄来类似的违禁品。
魔卵安静的躺着,外观看来只是一颗黯淡的紫色巨型珍珠。
在船上时克尔泽鉴定的结果和寒鸦堡的神官一样,这枚魔卵已经失去了魔性,所以理论上无需早幸的能力也没问题,让她持有只是以防万一,工作时没法带着她只能把它锁进了保险柜。
但睡觉时还是和它保持接触吧。
抱着这颗珍珠,早幸陷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