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浮

    很奇怪。一开始身体还在往下坠落，但在因窒息带来的昏迷发生前，早幸分辨上下的感官发生错乱，短暂的眩晕之后她感到身体正被水流托举着向上攀升，下变成了上，而上有来自人世的光奋力穿过水流落入她的眼中。

    人体有80以上的水，如果静止不动并保持正确姿势的话，的确是能浮在水上的。她有些绝望的想，或许应该在书包里装几块石头，如果就这样活下去还被人发现尝试跳河的话，基本能确定是社会性死亡的结局了。

    但现实并不容许她去考虑这些还没发生的事，早幸发现自己不是这水里唯一的活物，不远处有几片模糊的黑影正在快速向她游来，而那个形状，绝对不是人类。

    恐惧袭上心头，尚处于青春期的少女所预料的死法里绝对没有被野兽分食这种听起来就痛苦又残忍的，虽然大城市的人工河中会有大型生物这一点让早幸诧异不已，但她还是企图先挣扎着逃离，很可惜，危机并没能激发出她的潜能，早幸不成章法的摆动四肢，却只能看着河水被搅得更浑死亡也来得更快。

    刹那之际，她听见不远处的河面传来一声呼喝：

    “希尔伯！那里！还有个落水的人！”

    一道光随着话音一起落下，早幸看着自己周围骤然冻结出了一个坚冰制成的牢笼，隔着半透明的冰墙她总算看清了那些追着自己的黑影是什么——数只长得像钢笔一样体型却足有半米以上的怪鱼，鱼鳍也并非平常她餐盘中鱼类的样子，更像是被风吹折的伞骨形状。

    这些鱼张开嘴后可见口器就占了身长的一半，一口扭曲如杂草荆棘却锋利如钢刀的尖牙，冰墙在它们的啃食下很快就要破出一个口子。

    又是几道光打来，早幸能感受到周围水的温度又降低了些，同时几块浮冰出现在她与刚才的声源之间，也有几块试图冻住袭击者却被这些狡猾的鱼类迅速避开了。

    远处的声音还在嘀咕：“冰……太慢……闪电……行吧不用就不用……”，伴随着那个低语声的是一道迅如疾风从小船冲出的人影，来人几个鹊起踏着冰块就到了早幸的身边，单手将她拎起夹到了腋下：“走！”

    我这样子也不用走了吧。肋骨被夹得生疼的早幸脑中模模糊糊地想。对方打算就这样带着她原路返回小船上，这个姿势让她的头旁边就是对方的屁股，早幸只能尽量礼貌地将目光仅对着下方的河面，突然，一条长着血盆大口的鱼从她盯着的位置一跃而起扑面而来。

    “不要——！”早幸一声尖叫身体控制不住地上扬，挟持她的人被连带着一个踉跄踩在了冰块边沿，这片不太稳当的支撑随之重心歪斜将她俩倒了下去，两人双双落入水中。早幸虽然避免了被鱼啃脸的结局，但她也知道，此刻情况更糟糕了。

    “对不起……对不起……”她哭着拉扯对方的胳膊想要挣脱出他的怀抱，这个时刻她才看清此人的相貌，是个银发的少年，眉眼明显区别于亚洲人的深邃，但年纪绝不会比她大多少。

    少年此刻也很是头疼地皱着眉，但手上却把她抓得更紧了：

    “你别动！”

    “我可以做诱饵……我不要害人……”

    她本就没打算活着了，现在却害得来救她的人也落入了险境，她不想让为她冒险的人反而成了她的陪葬。

    对方转为用一只胳膊钩住早幸的脖子，脚下一踢浪花继续往前游去：

    “你不动就害不了我！”

    少年带着人也游得很快，可人的速度显然比不上这些水中霸主的鱼怪。船那边响起的声音也有些急了：

    “克尔泽先解除船的防护！殿下那边更要紧！”

    “我知道！”

    又是白光落过来，与上次不同的是光落在了两人身上，早幸看着一层光膜迅速在少年的体表蔓延，但诡异的是，光到了与自己接触的地方突然就停下了生长。

    “怎么回事，没对那个人起效！”

    少年听到这句话匆忙回头瞥了一眼，也看到了此现象，这时最大的一头怪物已到了早幸的近前，少年啧了一声，一个翻身用自己的身体盖住了早幸，鱼群的尖牙撞在光膜上，早幸耳边响起玻璃呈块状碎裂时的声音，光膜用不断的复苏对抗着鱼群的撕咬，令人胆寒的破碎声一时不绝于耳。

    光膜还在神秘力量的维持下不停地被修复，至少在它覆盖住的地方少年的身体是完好无损的。

    早幸的心还没放下来，就看到别的方向有了新的黑影正在朝她们接近，是另一队鱼群。

    “划过去，快。”

    船上穿黑袍的人把魔杖对准了船夫，刚才本也想直接开船过去救人的，但船主人不相信克尔泽的力量怕这仅存的船只也被破坏而不敢再往江心移动，现在顾不上他们这些小心思了。

    护住早幸的银发少年叹了口气，他发现与早幸接触的部位防护魔法都没法生成，但把好不容易救下来的人扔出去嘛……

    “总之你别动。”

    他对早幸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