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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戀愛是大災難後的奢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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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剛開始的工作都很簡單,了解環境得差不多,許黎老師就過來叫我下班。別人拼死拼活想進實驗室,我卻在國小就被內定了,我想大家心裡肯定覺得不公平,但沒人敢講一句話,我媽死了,整個基地最高的兩個領導人,共同成為我的監護人,在以實力講話的焦土之上,我得到這些都是理所當然,因為他們的庇蔭。

    「今天是老師的忌日,我準備了一束花,你待會回去時,幫我帶這束花回家。」我很久沒在基地裡看到這麼大束花,上一次看到這麼多花,是去年媽媽的忌日上。基地裡的確有種花,但那是極少量的奢侈品,通常用在婚禮和葬禮上。忌日上用花真的比較少見,何況媽媽沒有牌位,她的骨灰燒成的2顆鑽石,就在我和白瑜的脖子上。

    我們孤兒鰥夫地生活了9年,原本白瑜想領養我,但我拒絕了……,我對他的心思已經越來越不一樣,我沒辦法把他當作爸爸看待,我的親生爸爸是龍首鎮,這點是改不了的。

    即使我拒絕,我們仍繼續生活在一塊,我們的寢室相通,媽媽剛死那幾年我總夜哭,他夜裡會坐在床側陪我,我們倆一起哭,直到我睡著。

    我明白他看著我時,那雙含情蓄淚的眼睛,其實不是真的在看我,他看著的是我身體裡,屬於媽媽的那一部分。

    我成為繫住白瑜的那根繩,要不是媽媽的遺願是「照顧彌彌,保護她一輩子。」其實他那天晚上早就一起走了。

    一起走了也好,就不會跟我成為家人;一起走了也不好,不然今天就變成我爸、我媽、小爸爸的忌日,我如果從國小就需要獨自祭拜所有家人,也未免太慘了。

    對,媽媽挑了爸爸的沉睡艙被摧毀的日子自殺,她說:「生同衾死同穴。」那一年她總跟我耳語,我也一直被強迫做心理準備,又暗自祈禱壞事不會成真,最後的最後,也就這樣了。

    我沒收白瑜手上,媽媽自殺用的金屬名牌,這塊名牌就這樣躺在我書桌上,9年,我總看著「龍首鎮」三個字。

    「彌彌,白瑜來了,你先下班吧。」師母走進來呼喚老師和我:「如果你願意,當我們的女兒這件事,可以再考慮一下。」

    「謝謝師母,謝謝老師,我再2年就要成年了,我現在這樣很好,不想改變。」我微笑著,但不知道看起來像不像在笑?據說大災難前,人是20歲才算成年,但焦土之上,臨時政府鼓勵生產,能越早生下越多新新人類越好,甚至之前犯下死刑的那些掠奪者,友邦把俘虜關著,為未來保留基因的多樣性。

    白瑜倚著門等我。真好看……。

    以前他連打架都擒著笑,殺人像在玩,看似所有事情都瞭若指掌、游刃有餘。媽媽走後他就不太笑了,冷靜自持、清冷到有些疏離,充滿了威嚴與壓迫感,只有我知道,他還是有笑的時候,很好看,會笑起來通常是想到跟媽媽有關的事。

    他身著深灰色的西裝,裡面襯衫的領不高,大概有點累,他仰起頭、活動脖頸,脖子上凸起的喉結和兩側的筋,只是扭了扭頭,就看起來色氣十足,性感得不得了,真是天殺得好看。

    不同辦公室的人都跑來看白瑜,畢竟對一般人來說,以前要看到他本人的機會不多,現在我進來上班了,大家都抓緊機會、大飽眼福。

    他發現我走近,微笑地看著我,旁邊圍觀的群眾都暴走了,畢竟看到大佬笑,根本是西出太陽,炎夏落雪,可我知道他不是在對我笑,他只是因我眉眼間跟媽媽的相似處而開心,謝謝他,我後面的日子將飽受迷妹迷弟的照顧與騷擾。

    白瑜之所以在末世新人類裡也非常突出,不只是武力值,他的臉才是鶴立雞群的主要原因,他長了張自帶明星光環的臉。

    只要白瑜一直單身,就會不斷有人對我好,她們盤算著透過我,接近白瑜,也好啦,可以順風順水地過上好一段時間。

    父母相繼過世後,是他照顧我長大的。頭幾年我只是依賴,畢竟我只剩下他了,後來我慢慢意會到他跟首鎮爸爸不同,他很帥、很迷人、氣場很強、就連蹙眉都美,是整個基地最讓人驚艷的男人。

    我自小就跟他在一起,媽媽說過:「年紀輕最好不要遇到太驚艷的人,會一輩子不安寧。」我就是,我想跟白瑜一輩子不分離,已經見過最好的,其他再也入不了眼。

    媽媽還說過:「我把白瑜讓給你好嗎?他是這塊焦土大陸上最好的男人,一定可以保護你一輩子。」

    我聽懂這句話的意思,在上國中後,對這樣的男人不動心太難了。

    我找了機會跟他暗戳戳地告白,但他拒絕我,還告誡我不能越雷池一步。自此之後他便不再坐在床側等我睡著,他迴避我任何可能的肢體接觸,我彷彿是洪水猛獸,避之唯恐不及,這樣的明確也造成了我的心結。不用你躲我,換我躲你吧。

    想見卻不能見,想愛卻只敢躲的人。

    他跟我的房間只有一門之隔,但打通時許黎老師仍保留了我寢室對外走廊的門,我有時貼著門聽,聽到他出門的聲音,確定跟他錯開來,才躡手躡腳地出門上課,後來是上班,洗澡、用客廳也是盡量在他回來前。

    我喜歡他從憧憬變成苦澀,雖然避了3年,但今天和我的生日,是避不開的。

    我懷裡的花很美,整個基地很少見到這麼大束的玫瑰,走過我身邊的人看到的第一瞬間,一定以為我家又死人了,花通常只用在喪禮和婚禮上,是一種鋪張浪費的少量資源,但再看到白瑜,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基地裡多數人是認得出白瑜的,他是基地的守護神,戰爭後就成為了多數人的信仰,有他在、我們就不會有事的安心感。

    我們一起回家,他煎了媽媽喜歡的牛小排,雖然明明可以去餐廳找廚師列印出來,他卻寧願自己做,香味四溢地上桌,我找了花瓶把玫瑰插起來。我們在開動前都把鑽石握在兩手心之間做祈禱狀,說完話後就可以喊開動了。他跟媽媽呢呢喃喃、自語了很多話,我也得講很久,我還得跟首鎮爸爸說話。

    我猜就算我哪天真的跟別人配對和成婚,他也一定在離我最近的地方守著,對方膽敢讓我哭,他會單手捏碎他的頸骨。這樣想想,我們也算一輩子吧。

    我的愛情既然註定落空,那我是不是該去找爸爸媽媽了?畢竟再2年我就要成年了,原本想著至少轟轟烈烈地愛過一次,看來沒望,我又沒把握把書面資料給人口法官審查,能順利通過延展。

    「你怎麼了?不開心?在想什麼?」瑜問我。

    「我快要成年了,不想被強制配對。」我怯懦懦地回答,並偷偷希望他能夠幫我解決問題。

    「你不用擔心,我會去跟人口法官說一聲,誰也不能勉強我和茴香的女兒。」瑜看著我,他那雙大眼睛真的很好看,我卻為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憤怒。

    「我是龍首鎮和李茴香的女兒。」我在遷怒。

    「我知道,你是你,你是龍彌彌。」瑜緩和氣氛地安撫我。

    「你不知道。」我赫然站了起來。「我吃飽了,謝謝你幫我處理延展配對的事。」講完我立刻倉皇逃回房間。

    從沉睡艙出來並入學,失去爸媽到現在快成年,已經不知是災後幾年了?我的同學裡只有一個人完全沒有爸爸,是兩個媽媽,他的媽媽們真的很酷、很強大,一個是綠洲醫護團的心臟外科醫生,另一個是首席護士長,她們有足夠的貢獻值,才能有自由戀愛的權力。

    貢獻值上至救一人100點,殺一敵100點,下至在校成績、工作表現、個人資源回收做得好不好,計算方式很繁瑣,跟右手腕植入的身分證相連,每當要進入一個地方需要掃身分時,就會同時跳出貢獻值。

    我深深愛著那個完全沒有血緣關係的男人,在失去爸爸媽媽後,我只剩下他。愛與習慣哪個更多,我也分不清。

    這輩子就算跟他再無可能,我也要拼到貢獻值過百,這樣才有拒絕的權利,我只要一個人,如果不是他,我寧願單身到死。

    我知道白瑜以後也不可能會愛我,他是透過我看著另一個人,但愛就是愛,所有人都可以愛慕他,為什麼我不行?

    小時候以為那是孺慕之情,隨著年紀的增長,我終於明白不只是依賴,是崇拜,是安心,是想長相守,我再也沒辦法容許其他人踏入我的生活。

    媽媽說過,年輕的時候不能遇見太驚豔的人,如果這樣,這一生都不會安寧,我算是知道那是什麼感覺了。可是我還來不及逃,我沒得選,他就已經存在於我生命中,過於耀眼,我在最近的地方看著他,也在最遠的地方愛著他。

    長大後發現,不管拿誰跟白瑜比,都差了一大截,再2年我就18歲、成年了,曾經滄海難為水,我還能愛上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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