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性纯良一介莽夫
在另一处帐中,皇太后正哄着五皇子让他也去挑匹小马骑着玩玩,五公主则乖乖地坐在皇太后身侧静静看着。宜妃也跟着哄:“五阿哥,你看四公主都在场上玩得尽兴呢,你也去试试看呗。”
五阿哥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皇阿玛有那么多骑(马)射(箭)功夫了得的儿子,就算是征战沙场也不差我这一个,就让我做个守着皇祖母和额娘的乖宝宝吧。”
皇太后一听此言,笑出了声儿:“哈哈哈罢了罢了,那你就做皇祖母的乖宝宝吧。”她转而又跟宜妃说道:“五阿哥年幼,不愿意去就算了,皇帝要数落他,有我护着呢。倒是你,打扮得利落,一看就是想玩一玩,要是愿意去啊,就去吧。”
这话正说到宜妃心里,但她也时刻记得礼数,于是,俏皮地做样子:“温僖贵妃和佟妃如今在宫中操持琐事未能前来,咱们帐中若只留下您和几位小公主……”
皇太后调侃她:“你这皮猴儿,去是不去?再有这么多废话,那你就坐下看孩子吧!”
宜妃见状,嘴角含笑转身就要走。衣角却像被什么拉住了,低头一看,原来是六公主一脸期待地正拽着她的衣角:“宜母妃,带我。”
这小丫头亲眼看见四公主在侍卫的帮助下,很快就掌握了上马、下马的要领,正兴致满满地学着如何控制马匹前行的方向,着实是眼热得很。宜妃于是跟服侍六公主的乳母知会了一声,抱起六公主就准备去选马。
忽听得马厩那边一声惊呼,一匹奔逃的小马就出现在了人群中,正横冲直撞像个没头苍蝇般乱窜。
一时间,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皇太后却早把五阿哥和五公主拉进了自己怀里,喊抱着孩子的宜妃先坐下:“快回来!这乱窜的马应该是草原上送来的!别看它头大、颈短、个儿不高,实际却是个体魄强健的野东西——就算是草原狼遇上它,都得挨两脚!”
说话间,场上的皇帝和皇子公主们迅速由侍卫们护着离开了主场,大臣及皇子伴读们也都走远了,但那马仍旧在场上奔跑。
须臾,一人一马出现在了独自奔跑的草原马周围,只见骑马的小少年在前行的过程中,迅速下腰拾起了路边的一卷粗绳,复又挺直腰背、人马合一地向前追去。
有趣的是,少年所骑的马匹也是一匹草原马,于是,一前一后两匹草原马的长鬃随风而动,别具美感。
这骑马的少年,正是车赢。他迅速地将打了一个大圈的绳子稳稳地丢出去,试图套住乱窜的马——奈何第一次失败了,于是又拉回绳子再度抛出,第二次又失败了,再度拉回再抛第三回,仍旧失败。
不承想,这少年是个轴人,他毫不犹豫再拉回绳子,奋力抛出第四次。
这一回,绳圈倒是刚好套了上去。但奈何草原马也是个倔脾气,即便是被套得牢固,仍不停下奔驰的脚步。
车赢于是双手拉住长绳,仅用双腿牢牢扣住所乘之马,一人一马随着被套的草原马持续前行,但看得出他拉着绳子、拽着马的样子,越来越吃力了。
皇帝领着孩子们站在远处,不由得被车赢的功夫和执着所吸引,集体看向他。但皇帝也即刻命令了几个身强体壮的侍卫上前,去包围那只被套牢的草原马。
终于,在车赢的力气被耗尽前,他们接应上了他。
三个侍卫拉住绳子挡住了草原马的去路,草原马却跃起数次转而改成后退之势,试图逃脱侍卫们的控制。
这时,一个驯马师上前想要擒住马脖子,草原马却又调转方向向前,想要冲破这些人的钳制……良久,草原马终于被带回马厩,马场上又恢复了平静。
六公主挣开宜妃的怀抱,跑向跌倒在帐子一侧休息的车赢。此时,车赢刚伸直了胳膊腿儿、仰面朝天,正像个哈巴狗样儿地大喘气,一歪头看见了跑来看他的六公主。
“哎!”六公主发出声音吸引车赢的注意。车赢答:“在呢。”
“你,伤着没?”六公主站在他身边,用眼神上下打量他——车赢已经囫囵个变成了个灰扑扑的泥猴儿,一头汗水沾了不少飞尘,都和了泥糊在了他的头上、脸上……甚至,连衣服都蹭了几大块黢黑。
“你会说话呀!”车赢慢慢爬起来,攥紧两个小拳头,下意识地把拉绳子拉出来的伤口藏了起来,顾左右而言他。六公主倒也不生气,扔给了他一方小手帕:“有汗,擦汗;有血,擦血。”
皇太后远远看见瘫在地上的孩子像是车赢,随即便叫车赢到她身边去,于是,六公主屁颠屁颠跟在车赢后头也回了帐内。
皇太后惊呼:“我的孩子,原来是你!你这么小一个娃娃,就算是个子长得高些,又是哪里来的胆子去套那发了疯似的马。”五阿哥看上去也心疼不已,忙招呼他在自己身边坐下,五公主则让丫鬟把自己桌上的一碟点心端了过去。
车赢也不见外,大大方方行过礼,就走过去先坐下了,然后安抚皇太后道:“皇太后不必担心,我从小就是在草原上玩儿惯了的,只不过今天这马确实力气大、脾气倔,我还真有点儿累过力了。”
宜妃让蓝燕上了一盏奶茶,给车赢压惊。七公主则搭腔问他:“那是你们草原上的马力气大,还是我们的马力气大?”
还没等车赢回答,宜妃先接过了话茬:“你刚才没听你皇祖母讲吗?这体健耐久的马呀,就是在草原上养着的呀!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分什么你们的我们的呢?”
六公主见状,扭头跟车赢说:“都……都是咱们的!”似乎,算是声援宜妃的意思。
七公主小声咕哝:“你个小结巴,哪那么多话?”
宜妃却把六公主揽在了自己怀里,笑呵呵地说:“咱们六公主呀,贵人语迟。等多说说话,再过几年,就跟七公主一样伶俐了不是?”
正说着,四公主策马回来了,翻身下马如行云流水,看上去已经算是个老手儿了。
皇太后夸她:“你们看四丫头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果真是跟皇子们差不离,学得呀还真快!”
四公主嘴里不饶人,嘟嘴撒娇道:“皇祖母,皇子什么样?我什么样?你看看你身边这个‘乖宝宝’,怕是还不如我的马术呢!”
惹得皇太后抿嘴乐着戳五阿哥的鼻子尖羞臊他,宜妃等在场的人则被逗得哄堂大笑。
随即,四公主走向宜妃讨喝的,咕咚咕咚灌下了一盏奶茶后又忍不住炫耀:“我现在呀,除了还不大会变方向,其他的都学得差不离啦,等晚半晌儿,我打算骑在马背上射箭玩儿!”
宜妃问她:“那疯跑的马倒是怎么回事?”
四公主又捏了捏乳母怀里八公主的小脸儿,大喇喇地说:“嗨!还不是老九老十那两个能折腾的?老十怎么也不会控制马儿走直线,老九就诓他说是马的问题,然后就带着老十,俩人去马厩里选马了。
可咱们骑的马,都是驯马师调教过了、提前领出来的,马厩里多得是没调教出来的新马呢!哪知道,老九惹毛了一匹草原马,那马一尥蹶子反倒把老十踹了一跟头……后边儿,你们就都知道了——就是跑出来折腾了一溜够那匹。”
宜妃到底也是老九的生母,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但还想知道自己儿子有没有被罚,于是追问:“后来呢?”
四公主把宜妃心思看透了,回答道:“宜母妃,您就放心吧!老九躲得远远的,一点油皮儿都没伤着,顶多挨我皇阿玛一通数落,外加兄弟们的一片打趣,也就了事了。”
七公主则关切地追问老十的情况:“那十哥伤得重不重?”四公主表示,自己还真没注意,应该是让乳母领着去医治了,让她放心。
皇太后听闻,便敦促宜妃回头去看看孩子,别因为孩子们之间的打闹而伤了她和温僖贵妃之间的姐妹情谊。宜妃应允了后就默默走开了,说是去看看茶水点心。
六公主拿起自己碟儿里的一块蜜佛手就往车赢手里塞,车赢伸手去接——六公主到底还是看见了车赢手心的伤。她问他:“疼吗?”他愣愣的答:“疼。”
四公主则在一边忍不住笑了起来,“知道疼你还自己冲上去?要那些驯马师和侍卫们吃闲饭吗?”
车赢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这马儿用得顺手,听见阿哥们喊叫,也没多想,就想着赶紧把马套住,别伤了人就是了。”
六公主撇撇嘴:“莽~夫~”
随后,几个孩子嘻嘻哈哈地笑成了一团,车赢也跟着没心没肺一块儿乐。
皇太后为车赢说话:“你们几个可别这么说他,多亏得他这么个实诚孩子,不管不顾就冲上去控制住了那么个野东西,否则啊,咱们一个个的还且得担惊受怕呢!”
皇太后看到了车赢生性纯良的质朴内在,皇帝却深深地记住了这个孩子骑乘套马的出众身法。
他一方面不由得赞叹这孩子漂亮的功夫,一方面也暗暗忌惮漠北部族的武力值——若一个落魄离乡的小小孩童,就有如此胆魄与迅捷的身手,那若是有一群长大成人的……
两相对比,车赢的心思就简单多了。
他虽生就是马背上的民族,但却为不惑之年的皇帝的身手所折服——他原以为这个享天下人供养的皇帝,或许只是个稳坐深宫的“指挥家”——只要动动嘴皮子,就不愁有人替他冲锋陷阵。
然而,皇帝英姿飒爽的骑(马)射(箭)功夫,丝毫不逊色于长年征战沙场的将领。与此同时,他年轻力壮的皇子们也被他教养得很好。这使车赢不由得佩服起了这个文韬武略齐备的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