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夏天
在一年的四个季节里,廖皖最喜欢的是夏天,
因为夏天很暖和,即便穿的少也不会觉得冷。
除了最直观的洗衣服的水没有那么冰冷了之外,
廖皖的心似乎也在暖融融的阳光下变得暖和起来了,
在那个季节里,她总是没那么容易感觉到绝望…
她是不害怕热的,她很喜欢汗流浃背的感觉!
因为…
那总让她觉得她还活着,还好好地活着。
虽然公子在房间里准备了很多冰块,
让廖皖挨着他坐来乘凉。
可是她还是很不听话地只是站在门口,
抬头望着太阳,一副很享受的样子。
那是廖皖人生中的第一个夏天。
如果夏天的定义是,
真的可以享受那份阳光的日子的话。
也是廖皖和他的第一个夏天。
就像廖皖之前对那些辛苦的日子已经麻木了一样,
对于现在的“好日子”,她也有些沉浸其中的意思了。
毕竟确实日子过得非常安静,付清时常不在,院子里大部分时候都只有她和公子两个人。
一起发发牢骚,吃吃饭,
一起做些毫无意义但很有意思的事情。
于是廖皖很难得懒洋洋地呆在那阳光下,
眯起了眼睛。
和旁边的噜噜的表情一模一样。
因为天气很热,噜噜也懒得动了,
躲在阴凉的狗屋里睡懒觉,
也没有力气和廖皖“追着玩”了。
那一整个夏天,它都是懒懒的。
所以即便两位现在距离其实挺近的,
要是它认真起来,廖皖估计是跑不掉的,
但是…因为这天气实在是很舒服,
所以两位一个也不想动。
虽然廖皖看起来是在偷懒,
可是公子并没有一丁点儿责怪的意思。
只是想着…怎么样才能让她回到着凉快的屋子里来。
景篥与廖皖相处得久了,心里对她生出不少的…
心疼怜惜的情感了。
确实,她做最低卑的宫婢做得有些太久了,
很多的“坏习惯”都在已刻在骨子里改不掉了。
就算是自己反复提醒,也似乎…
虽然廖皖还是忍不住和公子说了自己这能力是拜陈小姐所赐,
要是没有她的话,自己根本救不了他,让他别对自己那么好,
他真正的救命恩人是陈小姐,
虽然她的这段话,也确实这个解释让她那个离谱的能力变得合理起来。
但是景篥还是觉得自己最应该感谢回报的人依然是廖皖。
毕竟每次给自己治疗后,她吐血晕厥的样子,
公子都是见过的。
虽然确实或许陈小姐才是救自己的关键,
但是廖皖的努力和坚持也不可或缺。
一个陌生人能待自己如此,景篥真的觉得无以为报。
除了不能以身相许…
其余的她想要什么,自己要是有的都会尽量给。
说到这个,
那个逆天改命的报应似乎一直都没有来。
廖皖其实一直提心吊胆着,
督促着工匠将公子府里屋檐上的每一片瓦每一块砖都修缮得很坚固,
把景府上上下下都打理得很安全,确保万无一失!
以保证公子不会像那个囚犯一样,遭遇“灭顶之灾”。
不过,或许公子是个很有福气的人,
也确实是命不该绝,
一定会有的报应在他的身上或许也可以变得不一定了吧…
日子久了,她也慢慢开始很天真地这么想着,
渐渐放松了警惕。
所以紧张了一阵儿之后,
见公子过了几个月依然好好的,
廖皖也就放心下来。
确实,这二十年来,她一直紧绷着神经,
不敢偷懒,不敢犯错(廖皖:现在也不敢呀!)
早就要崩溃了…
现在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了。
公子的院子里其实有一口井的,
里面的井水十分清甜,
下雨天的时候,廖皖总是没忘记把井盖给它盖上,
保持里面井水的纯净。
也时常取里面的水来给公子做点心,
做饭炒菜有时也会用。
不过今天,那口井里似乎多了两个大大的圆圆的,
很罕见的东西。
相互依偎着漂在那里面…
公子也是在想着怎么能够让廖皖回来的时候才突然想起来,
自己前两天获得的两个御赐的西瓜,
好像是冰在里面了。
于是他站起来,离开了放着冰块的凉爽的房间,
在打了一个“热颤”之后,
来到了廖皖的身边,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好家伙,这地也是有点儿烫屁股的!
廖皖你到底是怎么坐得住的?
(廖皖:奴婢皮糙肉厚!公子请小心!)
于是就改为蹲着,蹲在她身边,
廖皖是一直坐在公子房间的门槛上的,
脸上热呼呼的,身后凉飕飕的这种奇妙的感觉,
让她觉得很舒服,
公子要是有事情喊她,她也第一时间能听得见。
景篥刚坐在她身边也一下子就感受到了这个位置的绝妙之处,
一时间竟然也忘记了要开口。
廖皖闭着眼睛,公子刚刚的脚步又很轻,
所以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两个人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
直到公子因为身体似乎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原因,因为同时受着冷热,
让他狠狠打了一个喷嚏,廖皖这才醒过来…吓了一跳,
差点儿还从那门槛上摔下去,还好公子眼疾手快给她拉住了。
然后他伸手摸了摸插在廖皖头上的那根白玉簪子。
“觉得怎么样?”他这么问了一句。
“很好…”廖皖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这么说道。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公子是这世界上最好的人。”
廖皖似乎是因为刚睡醒又被吓到了,所以有些迷糊,就以为那个“怎么样”的对象是公子。
就这么回答道。
“不是说我,是说这簪子,你戴得怎么样…”
“很好…“廖皖低下头,红了半边脸,这么说道。
然后又补充了一句:“奴婢觉得这是世界上最好看的簪子。”
“那我这礼物也算是送对了,你喜欢就好,对了,我还有别东西要给你!”
说完,公子拍了拍廖皖的肩膀,然后被她突出的骨头扎了一下,想着她好像也要多吃一点了…
就径直往那口井那边走过去,廖皖也赶紧追了上去。
“公子可是要打水吗?要是如此,还是奴婢来吧,公子腰和胳膊都有旧伤,不适合干这种…”
廖皖话还未说完,只见公子用那个水桶从那口井里提上来一个水淋淋的大西瓜,
然后让廖皖拿着,片刻后又提上来了一个。
廖皖依稀记得自己见过这东西…
不过叫什么名字来着?
因为上次见已经是五六年前了,
所以关于这个眼前应该是瓜的物体,
她也不知道究竟具体应该是要叫什么的了。
只记得应该是叫什么瓜来着…
两个字…
可是瓜前面的那个字究竟是什么来着…
根本想不起来了。
“对了,你吃过西瓜吗?”
景篥把自己手上拿着的那个西瓜放到院子的石桌中央,又伸出手拿过廖皖怀里抱着的那个西瓜那么说道。
(廖皖:哦,原来是西瓜!)
“没有…我只吃过…西瓜皮…”
“啊?西瓜皮也能吃的吗?”
“当然了…等下您吃完了瓜…奴婢就给您做个炒西瓜皮…”
“什么叫您吃完了,当然是我们一起吃啦!”
对于西瓜的记忆,
廖皖还是只停留在余小姐啃剩了丢掉了的西瓜皮里,
不过当时每一片上面还露着一点点略生的余小姐不想吃的瓜瓤。
所以廖皖还是尝到了一点点西瓜的滋味的,
知道是甜的…
但她毕竟只尝到了粉色的而并非鲜红色的部分,
感受到的甜也只是西瓜的一分甜罢了。
当时廖皖就听余小姐说过,西瓜是个特别金贵的东西。
当年陛下哪里也只有十个不到。
她这样的人能看到都已经是三生有幸了吧…
于是公子刚刚说“当然是两个人一起吃的时候。”
廖皖的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廖皖这辈子没听过那么感人的话。
(景篥:?)
那个瓜不知道为什么坚实得很,
廖皖用菜刀怎么都劈不开。
于是公子转过身,望着那把一直挂在他书房里的宝剑出神。
就挂在余小姐的画像旁边,每天都是有公子亲自打理,廖皖打扫整理的时候从来不敢触碰。
不用想也知道,
那似乎也是一样对于公子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虽然那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应该是能很轻松的劈开眼前这位两个西瓜的没错。
但是公子只是看了一眼那把剑,然后叹了口气,
就转回头露出很难得的有些尴尬的笑容面对着廖皖,然后和她说道。
“我们还是等付清回来吧,他的那把剑应该能劈开。”
“好!”
虽然廖皖心中有很多疑问,但还是都忍住了,什么也没说。
(关于这把宝剑之后会详细介绍的。)
付清正好路过,看见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望着放在桌子上的两个大西瓜发愣…
便走了过来,还顺便拿出了自己的配剑。
“要吃吗?”
“要!”
然后只见付清“唰唰”四刀,其中一个西瓜就被他平均分成了八等分。
“哇哦,好漂亮的红色呀!”
廖皖这么感叹了一句。
明面上是在称赞那个西瓜,实际是看见那诱人的红色,廖皖不知道怎么的,
想起了自己曾经看到的过,公子的那件深红的袍子,
等到了冬天,自己就应该能看到他再穿上一次了吧…
廖皖也第一次开始期待起冬天来。
景篥倒是没忘记正事,
赶紧拿起一片西瓜,塞进廖皖嘴里。
然后问她道:“甜吗?”
“嗯,很甜的!”
廖皖赶紧恭敬地接过西瓜,拼命点了点头。
“那就好…”景篥望着头都要点断了的廖皖,
这么说道,也拿起一块品尝起来。
虽然好像做了公子的“试毒”员,
但是廖皖还是觉得很幸福,非常幸福,
能被公子这般利用,她也很高兴。
另一个西瓜就送给付清,虽然是很清甜,
但是好像吃太多了的话还是有些腻的…
对于所有金贵的东西,廖皖好像都有些就消受不来,
于是只吃了一块就没再吃了。
景篥便也没那么有食欲了,
就便宜你了吧,付清兄弟!
廖皖本以为现在公子的身体好了,自己至少还可以再活二十年,
这样的日子还一过很久很久…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
那是她和他一起度过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夏天。
那值得她享受的炎热的暑气,也是最后一次了。
在那个夏天结束之后,廖皖没有想到,
自己依然会再次怀疑她是不是还活着。
不过现在,她依然非常乐在其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