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2 情侣
心跳混乱得一塌糊涂，像收束又舒展的时间线，带着江昭昭回到去年夏天的记忆点。
现在仍然记得那时对萧星野的心动，现在仍然对他心动。
窗外的阳光，室内的冷气，包括他们相对而坐的姿势，几乎和去年没什么差别。
发生最大变化的，是江昭昭的心境。
去年偷看他的脸，惋惜以后不会再见面，又默默抱有渺小的希望，期待可以和他有关联。
今年坐在他对面，偷看的动作比之前大胆了一点点，心里对他的喜欢，流露在眼角眉梢之间。
即使拥有了萧星野的联系方式，还是不敢给他发消息。
偶尔依靠问题和他讲话固然是缓解想念的好办法，可总不能一直依靠这个借口，霸占他的时间，加之次数过多，说不定会引起他的反感。
她太敏感胆小，不敢迈步向前，只能被动等待。
如果能把秦时月的勇气分她一半，估计她就有胆量，找借口想办法约萧星野出来见面了。
可惜她没那么勇敢，能做的只有好好珍惜眼前和他共处的每一分一秒，不让时光虚度。
迎着萧星野暗含逗弄趣味的目光，她弯唇轻笑：“那我努努力，让记忆力提升一点。”
这样，就能记住和你有关的所有了。
萧星野的语调轻松，有开玩笑的意味：“也不是不行。”
短暂的相视一笑，世界变得好安静，似乎天地之中仅剩他们两个人。
江昭昭没再出声，只装出醉心于书页的模样，实际视线还是有意无意地往萧星野脸上飘。
他垂眼看书的模样，神态认真，长睫轻微眨动，像是一尊精美绝伦的雕塑，被赋予了鲜活生命。
不管看他多少次，都会像初见一样感叹——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男孩子。
那双桃花眼，只一眼，就令她沦陷其中，至今无法自拔。
萧星野看书速度快，闭馆通知的广播声响起，他合上看完的最后一页，抬眸提醒还在装着看书的江昭昭：“该走了。”
“哦，好，我把书放回去。”
江昭昭以最快的速度把书物归原处，她怕动作慢一点，会像去年那样，错过看他背影的机会。
放好书。
她看见萧星野拿着她的手机，走近朝她递过来：“手机不要了？”
糟糕。
刚才只想快点还书，早已忘记手机的存在，这会儿看见他嘴边稍浅的笑，有种被实锤记忆力不好的感觉，她不由得脸热，伸手去拿：“要的。”
没有和预料中的一样顺利碰到手机。
萧星野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手机机身的前一秒，猛然抬手，捏着手机一角伸向空中：“有本事就拿回去。”
“你……”江昭昭看出来萧星野故意逗她，奈何身高差距明显，即使她很努力地踮脚，也还是碰不到手机，只能靠他近一点，几乎贴在他怀里，“还给我。”
萧星野低眼看她，话里起点兴意，笑容带有些许痞坏，莫名勾人：“你叫我声好听的，我就还给你。”
“……”
江昭昭知道他意指什么，不就是想听她喊一声哥哥吗，至于从期末考前挂念到现在吗。
她也不白费功夫踮脚了，收回去奋力抢手机的指头，做足心理准备，软声喊句：“哥哥。”
许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妥协。
萧星野明显微愣了一瞬，随即笑容越发放肆，遵守诺言，把手机还给她：“还挺乖。”
她拿回手机，按着心里疯涨的窃喜，低声嘀咕一句：“怎么不见你叫我一声好听的，就知道欺负人。”
他们一起往图书馆外走。
萧星野把她这句话听得一清二楚，缓声笑答：“小兔子还不够好听啊？我觉得特别好听，还很可爱，至于欺负人这个……那你也欺负我，我们就扯平了，怎么样？”
她可没那个胆子：“我哪敢欺负你。”
“这有什么不敢的，我骂不还口打不还手，还不是随你欺负。”
话音落地，他们刚好走出图书馆内。
萧星野的手机铃声响起，他瞥了眼来电显示，按下接听键：“有事直说。”
似乎信号不好，那边连说了两遍，这边听起来都有些卡顿。
萧星野打开免提：“重说，我试试能不能听清。”
他的步子放慢了些，江昭昭还跟在他旁边，纠结什么时候和他说再见比较好。
电话那边的声音是庄霁远：“你帮我去市中心商场六楼那个披萨店里买份情侣套餐行吗，我玩的游戏正在搞活动，买情侣套餐送限量周边，我不在国内，不然就不用你帮我买了。”
萧星野拒绝得很干脆：“我听穆铭未说起过，这有要求的，要情侣到店一起买套餐才行，一个人去不符合活动要求，这忙我帮不了。”
“别啊，”庄霁远声音明显着急，开始出谋划策，“你找那位妹妹一起去呗，就当是你们出去吃顿饭，顺便帮我个忙，行不行？”
“哪位妹妹？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萧星野好笑地回头看了一眼跟在他旁边的江昭昭，意有所指还明知故问。
庄霁远提醒：“就江昭昭啊，难道你还有别的，我不知道的‘妹妹’？”
这话很好的从侧面印证，萧星野确实对她有那么点特殊。
他最好朋友认可的专属身份，像授予了她一枚无可替代的勋章，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那你是不是得先问一下，我的妹妹同不同意帮你这个忙？”萧星野停住脚步，将手机递到江昭昭唇边，轻抬下巴示意她说话。
“这——”庄霁远还没说完话，就听到电话这边传来一句软软糯糯的“喂？”。
江昭昭穿着淡蓝色的上衣，搭配荷叶边牛仔短裙，双丸子头扎在略低的位置，黑色蝴蝶结丝带随风飘扬。
她的两只手手指绞在一起，勾着太阳伞的尾端系带，心跳剧烈振动，大着胆子去看萧星野的眼睛，却只看到他毫不遮掩的笑。
“我的妹妹”四个字，他咬字轻，偏偏反而更抓耳，听的她耳朵和脸颊一并泛红。
经风一吹，他身上的黑色短袖布料鼓出褶皱，勾出身体线条，同色系工装裤衬得他一双腿长得过分。
有熟悉的香气，萦绕在鼻息之间。
电话那边安静了两秒，随即炸出一声惊讶的低诧：“我靠，萧星野你什么情况？你你你……这发展是不是有点快了？”
萧星野关掉免提，担心庄霁远再说什么不合适的话，手机贴近耳际：“图书馆刚好碰到，你瞎想什么？”
简单敷衍两句，萧星野挂掉电话。
他收起手机，侧头弯唇向她确认：“你急着回家吗？”
江昭昭乖巧摇头。
“那劳烦你假装一下我女朋友？到了店里你想吃什么随便挑，我付钱。”
萧星野唇边的笑意深了两份，似乎笃定她不会拒绝，继续安排着，“然后我送你回家。”
这么诱人的条件，让她无论如何都拒绝不了。
能和他共进晚餐，还能被他送回家，说现在是梦里，她都毫不犹豫地相信。
可他身上的香味那么真实，声音那么清晰，看向她的目光，温柔含笑，比梦里美好太多了。
像是拥有了短暂的，成为萧星野女朋友的体验卡。
体验时长只有几个小时，时间一到，一切就会回归原样，像极了灰姑娘的一场幻梦。
“好。”江昭昭答应他。
“那走吧，”萧星野打开手机查路线，步行五分钟就可以到达目的地，他故意放轻声音调侃一句，“女朋友。”
江昭昭咬着下唇，极力克制疯狂上扬的唇角，努力很上萧星野的脚步。
察觉到她穿着裙子，步子迈得小，走的步调太快让她有些吃力，萧星野放慢速度，迁就她的步伐。
他们来到十字路口，和其他行人一起等红绿灯变换。
萧星野趁空隙，低头刷了下手机新进来的消息，没注意到身侧走近几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
“阿野。”一个留着寸头的小麦色皮肤男生拍了下萧星野肩膀。
萧星野抬头，笑着答：“程建嘉，你不是去外省玩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男生应道：“就前两天。”
旁边的两个男生注意到萧星野旁边的女生，朝她打招呼：“嫂子好。”
“啊？我不是。”江昭昭小声疑惑，向萧星野投去求助的目光。
萧星野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提醒：“你现在是。”
“……”怎么演戏还要演全套吗。
她一时无所适从，只能和他们友好地打个招呼。
另一个清瘦的男生出言调笑：“嫂子这么可爱，哪儿找的？”
萧星野：“我们学校的。”
“叫什么名儿啊？高几的？”
萧星野半带笑意叫停：“查户口来了是吧？我女朋友比较内向害羞，你们别吓到她，没事快滚。”
“好好好我们这就滚，改天有空一起打球？”
“行，再约时间。”
红绿灯变换。
萧星野注意到江昭昭还在愣神，他伸手握拳，保持着绅士手的姿态，胳膊搭上她的肩，用臂弯力量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推了下，不至于揽在怀里，留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带着她过马路。
“他们是我初中同学，开个玩笑，你别往心里去。”
“没事，”她就是想往心里去，假的终究也不会变成真的，“可是刚才明明不用装我是你女朋友，为什么还……”
她只是不解。
为什么要演得这么真，都快让她分不清虚实了。
萧星野轻笑一声：“逗你好玩。”
浅而散的一声笑，没来由的在她心头刮起一阵微风，原来仅此而已，是她多想了。
见她不说话，萧星野以为她很介意，收敛了玩闹心，正色道：“生气了？我把他们叫回来，我们一起给你道歉。”
说着，他点开手机就要打电话。
江昭昭及时叫停：“哪有生气，我还不至于那么开不起玩笑。”
耳际人潮澎湃，车辆鸣笛声此起彼伏，肩上微压的重量隐隐传来不属于自己的温度，掌控着她的心跳，一起加速。
“那就行，到店里买完套餐，你的使命就完成了，再忍一下。”
萧星野带着她过到马路对面，一秒都不多留恋的松开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重新恢复到异性朋友间，应有的分寸。
江昭昭低眉敛目，轻轻嗯一声。
实际内心不知道责怪自己多少次，为什么不能健谈一点？为什么不能幽默一点？为什么找不到话题和他说？
见不到的时候想见面，真正见面了又没话聊。
假扮他女朋友还不专业，弄得他朋友开个玩笑都像是她小心眼。
该怎么说，其实不是她介意，也不是小心眼。
只是这个临时的身份，不长久，她做不到安心享用，更怕会给他带来什么说不清楚的麻烦。
没想到的是，他根本就不在意那些，无所谓说不说得清楚，这一幕假扮情侣的戏码，他演得比她专业。
商场里的冷气给得很足。
萧星野和江昭昭走向直达六楼的手扶梯，江昭昭站在靠右侧的位置，萧星野和她站在同一阶层，他的余光下意识向后扫了一眼。
扶梯缓缓上行，一个头戴黑色鸭舌帽的男人举止怪异，握着手机立起机身摄像头，四下打量着，像是在环伺猎物。
萧星野就这么往下倒退一个台阶，站在江昭昭身后。
少年高挑的身形将她整个人挡的严严实实，他倾身靠近的动作格外亲昵，在她耳畔轻声吐字：“好像有变态偷拍，你不用怕，和我走近点就行了，我保护你。”
一举一动，自然得仿若真情侣。
“好。”
江昭昭悬起的心脏稳稳下落，有萧星野在身边，她还有什么好怕的，哪怕就是丧尸围城，只要他在，她就不会怕。
扶梯缓停六楼，萧星野回头看一眼，那个举止怪异的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
旁边有巡逻经过的保安，萧星野及时反映情况，对方表示了解之后，直奔商场监控室。
这种事情，他宁可是自己多心。
不过万一真的是变态，早点抓住也是为民除害。
“走吧，披萨店在那边。”
萧星野跟在江昭昭身侧，没再有肢体接触，和她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江昭昭和萧星野进到披萨店里，游戏相关的立牌和海报占据了最醒目的地方，活动字样充分详细介绍内容，凡是情侣一起到店，点情侣套餐，均可获得限定周边。
萧星野走近点单台，轻车熟路过流程，点完单，顺利领取了装在精美礼袋中的周边，再回眸时，江昭昭朝他腼腆轻笑：“我去一下洗手间。”
“嗯，你去吧，”萧星野抬手给她指了一个方位，“我在那个桌位等你。”
江昭昭点点头，转身进了卫生间。
她并不是想上厕所，脸颊过烫的温度提醒她洗把脸降降温，凉水扑在发烫的面庞上，清醒了几分，与此同时，她牛仔裙兜里的手机震动一声。
有新消息进来，不知道是谁发的。
抽纸擦干净脸和手，她点开屏幕看见是萧星野发来的消息，很简短，就两个字。
星星：【救我】
连标点符号都没有，看起来相当着急，她搞不懂是什么事，皱着眉头往外走，手机又进来一条消息。
星星：【凶一点】
两条信息串合，江昭昭实在摸不着头脑。
走出卫生间，她抬眼往萧星野的方位看去。
他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手机敲敲打打，他身前站着一个女生，好像在说什么话，还递出了自己的手机。
看样子，是搭讪的。
结合情况就能理解萧星野发来的那两条消息是什么意思了。
让江昭昭这个“女朋友”过去给他救场，还要凶一点，最好能当场吓退对方的那种。
可是……她也不会凶人啊，是凶萧星野，还是凶那个女生？
算了，当务之急是救萧星野，其他的都临场发挥吧。
她顾不得那么多，三步并作两步过去，站在萧星野旁边，装作凶神恶煞的模样，双手叉腰：“我一分钟不看着你，你就到处沾花惹草是吧？好啊，又有人问你要微信是不是？你是不是给她了？我跟你说这事没完，你今晚回去写三万字的检讨书，以后不准和任何女生说话！”
萧星野配合到底，一副无奈又烦躁的样子，给女生说：“我就说了我有女朋友，她很霸道的，你不信，这下信了吧？”
那女生满脸写着震惊，丝毫不敢相信这帅哥的女朋友会这么……病态。
不过再一看男生这张脸，女朋友多疑霸道也正常，毕竟那么帅，肯定没什么安全感。
也挺惨的。
女生留下句“打扰了”就径直转身离开。
江昭昭看她走出店外，这才坐在萧星野对面，呼一口气：“吓坏我了。”
萧星野没忍住笑出声：“你把我凶一顿，你吓什么？”
她像是狐假虎威的兔子，卸去不属于她的一面，温柔胆小的模样，还是那么可爱。
“我害怕我演得不像，不能顺利救你啊，万一那个女生看出来我们是装的，她再对你……”
她及时措辞，尽量不被察觉出来是在吃醋，转换语调，“我会觉得我没有帮上你的忙，好没用。”
凶别人还吓到自己的，普天之下，估计就她江昭昭了。
萧星野安慰她：“没有，你演的很好，我差点就信了，感觉今晚还有个三万字的检讨书等着我呢。”
江昭昭忍俊不禁：“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
“感觉很熟练啊，不像是第一次给人救场。”萧星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眸光暧昧揶揄，没说完的话，她隐隐能领略到他的意思。
“就是不讲理，无理取闹嘛，这个我还是会一点的，而且你不是让我凶一点？”
萧星野来了兴趣，眉峰轻抬：“原来小兔子还会不讲理，什么时候无理取闹一个给我看看？”
江昭昭被他彻底逗笑：“……你怎么还有这种要求。”
他的语气过于宠溺，像是默许了她可以在他这里无理取闹的行为。
引得她心神难安，浮想联翩。
萧星野鼻腔里漫出一声淡嗤：“没见过你无理取闹，好奇。”
江昭昭打算糊弄过去：“你就不能好奇点别的。”
“能啊，”萧星野转了话题，看着她笑，“你说小兔子能吃披萨吗？”
正好服务生给他们上餐。
江昭昭的社恐发作，选择闭口不言，只用敢怒不敢言的眼神看着萧星野，他眼里的笑越发肆无忌惮。
餐点上齐之后，服务生退开，萧星野拿着草莓圣代递给江昭昭，故意问她：“小兔子能吃草莓圣代吗？”
江昭昭被他逗得面红耳赤，声音软中带恼，听起来像是真的生气了：“萧星野！”
“好了好了，不惹你了，”萧星野适可而止，递出草莓圣代给她，“你应该不是——”
“什么？”她的手已经触碰到冰凉的圣代杯，听他问及话语，抬眸相视。
就这么，忘记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