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 犯规
“你们语文老师是不是说，假如你再用心认真一点，年级第一就不会是我的了？”
萧星野声调温和，尾音渡着点淡薄的笑。
他似是早就料到现在的状况，提前有所准备的十拿九稳姿态，像极了对弈棋局中的胜利者。
江昭昭稍有意外，杏眼略微放大：“你怎么知道？”
疑问的语句，却是肯定他的话。
“我课间有事去班主任办公室，听见陈老师在和我们班主任聊天，陈老师说你错的那道题太可惜，但凡多检查一下，都不至于被我拿第一。”
萧星野的黑眸清亮，干净纯澈，望向江昭昭的眼神里不带杂质，语气也是。
江昭昭正欲答话，萧星野快她一步，温声笑言：“下次认真点，把你的第一抢回去。”
他的嗓音温润，语气柔和，声线偏低，听起来温温柔柔，在无形之中，不着痕迹又不容否认地勾着她的心，往他那边靠拢。
要命。
他轻轻松松几个字，就惹得她晕头转向。
就凭着萧星野这番鼓励的话，她下次答完卷子，绝对会认认真真检查一遍。
不，应该是十遍。
“昭昭，这可是明目张胆地挑衅啊，”荆云霜转眸看江昭昭，语气煞有介事，“你下次可要认真答卷，重回第一宝座，挫挫他嚣张的锐气。”
嚣……张吗？
原来是挑衅？
江昭昭完全没听出来半分挑衅和嚣张之意，至于锐气，和萧星野温和有礼的气质，根本不沾边。
萧星野唇角轻牵，气音笑声从喉间漫出，目光移向荆云霜：“你从哪听出来我在挑衅？”
江昭昭在心里附和着，对，才不是挑衅呢。
荆云霜换了个差不多的说法：“那就是宣战！”
“……”
萧星野放弃和荆云霜争辩，他的眼神传达出无言以对的缴械投降。
“不管怎么样，我下次肯定会比这次更认真的。”
江昭昭轻抿抿唇，缓缓出声的语调温软甜糯，乖巧模样我见犹怜。
萧星野微颔首示意他接收到了她所传达的消息，动作幅度很小，不易被旁人看出。
似乎是只展现给她一个人看的举动，带有不明朗的暗号性质。
穆铭未从地理书夹页中抽出一张对折的历史试卷，拎着敞开拉链的书包站起来：“我找到了。”
荆云霜伸手去拿，他捏着卷子的手往旁边撤了下，笑容带点讨好，语气也明显放软：“还差两道大题的正确答案，我没来得及抄……”
“去旁边奶茶店里抄吧，店里有桌椅，抄完还我，速战速决，不耽误你玩剧本杀也不耽误我晚上写作业。”荆云霜的提议是两全之策，穆铭未乖乖照做。
一行人走进奶茶店。
点单台前还有几个人在排队，旁边的饮品点单展示屏亮着，正在忙碌的店员招呼他们：“几位可以先看看喝什么，然后在右边排队点单哦。”
穆铭未指着点单屏，给荆云霜说：“你想喝什么就要什么，我请你，就当是感谢你借我卷子。”
荆云霜看到新品，弯了弯眼睛：“那我不客气了。”
他们选好之后，径自去旁边排队。
江昭昭看到店内销量第一的黑糖珍珠奶茶，决定就喝这个，她跟过去在荆云霜后面排队。
萧星野站在她后面，所空余间隔的距离不远不近，中间再站不下一个人，也不至于摩肩接踵。
恰到好处的分寸，足够她被萧星野周身好闻的香气包围。
像是，被他的气息围拢包裹。
形容不出的暧昧感，在空气中无声燃烧。
她背对萧星野，看不到他的眼睛，却觉得他的目光将她的背影尽数收揽，脖颈和耳根处的皮肤，隐隐发麻，像蚂蚁爬过。
还好头发不油，校服也干净，早上出门前洗过澡，在他眼里看起来，应该不邋遢。
在他面前，总是格外过度在意自己的形象。
荆云霜和穆铭未点好单后转身，他们挪步去旁边的空位置上等待出餐。
江昭昭在排队等待的时间里，心里暗暗模拟了两遍点单要说的话，确保不会有口误，这才出声给店员说：“麻烦给我一杯黑糖珍珠奶茶，正常糖，常温，谢谢。”
店员动作熟练地下单：“好的，请问怎么支付？”
江昭昭低头在口袋里摸零钱。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手机背面，从她身后伸向前方，朝店员展示付款码，伴随温润磁感的声音在她耳后响起：“我给她付。”
“好的。”店员迅速扫了萧星野的付款码，快到江昭昭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听见付款成功的声音提示。
她顿了下，转头抬眸问萧星野：“你干什么？我又不是没钱。”
萧星野垂下视线看她，驯顺长睫遮住了他眼里些许笑意，变得不甚明显：“我知道你有钱，要不是因为我，你就不会被老师说，就当是给你补偿，请你喝杯奶茶。”
可是。
就算没有你，也会有别人超过我啊。
我被老师说是因为我不够认真仔细，根本怪不到你，你不需要弥补我。
萧星野。
你怎么这么好。
……太犯规了。
江昭昭心里冒出这两段话，差点将真心话脱口而出。
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萧星野看得无比清楚，他弯唇轻笑：“小客气精又要给我说谢谢了？”
工笔画就般好看的桃花眼里，倒映着脸颊生热的江昭昭，她显然被噎了下，低声回句：“那我不说了。”
音量小到，只够他们两个人听清楚。
说完话，她再不敢去看萧星野的眼睛，做贼心虚般转身要逃之夭夭，走动间的衣袂布料，轻擦过萧星野手背，她没有察觉。
耳里闯进他低淡的笑声，在她心弦上撩动经久不息的曲谱。
店内座椅设计是一张小圆桌搭配两张靠背椅，一套桌椅刚好够两个人相对而坐。
荆云霜托腮看着穆铭未在卷子上笔走龙蛇。
江昭昭坐在隔壁桌，偷看一眼萧星野还在点单台前的背影，快速收回目光，心跳还在因为刚才的事情而过速狂跳。
第二次听到萧星野对她的专属称呼，她的回答听起来像是得寸进尺。
会不会太过分了，有点骄纵的感觉？
不过她听到萧星野不做计较的浅笑，无异于是对她这种行为的默认纵容。
她一遍遍自省，反复判断她的做法有没有出格的不合适之处。
过度敏感导致她过度内耗，担心她的言谈举止，会给喜欢的人带来不愉快。
她还没反省出个结果，萧星野就点完单拿着餐点票据走过来，拉开椅子坐在她对面。
他点开手机屏幕，指尖在屏幕轻触，像是在回谁的消息，抬眼问穆铭未：“他们到地方了，问你还要多久？”
穆铭未口头敷衍着：“马上马上。”
店员提醒两桌的茶饮都好了，萧星野起身去拿。
穆铭未点的奶盖红茶，和荆云霜是同款口味。
萧星野喝的是杯清爽的果茶，他把黑糖珍珠奶茶递给江昭昭：“能打开吧？”
江昭昭接过，指尖轻擦过萧星野修长光洁的指背，触电的感觉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她点头：“能。”
在萧星野眼里，她是拧不开瓶盖又戳不开奶茶杯盖吗……还真拿她当幼儿园里的小朋友啊。
她用吸管戳开奶茶封盖，吸了口奶茶。
可能因为是喜欢的人给她买的奶茶，喝起来的口感更醇香，珍珠也非常q弹软糯。
反正比她之前喝过的奶茶都好喝。
她握着奶茶杯，看到萧星野低着眼回消息，视线略大胆地在他脸上停留了一两秒。
或许是被人注视的感觉太明显，萧星野抬眼撞上她慌乱躲避的目光，他眼里浮现一抹促狭的笑，一闪而过。
江昭昭垂落视线，盯着奶茶杯，心跳声在耳畔无限放大，大到她都害怕坐在她对面的萧星野会不会听到。
“同学你好，你是一班的萧星野吗？”
一道陌生的女声在旁响起，话音落地，四个人的视线同时投向说话的人。
女生穿着学校的校服，长相清丽，声音温婉，眼神紧盯萧星野。
萧星野和女生对视着：“我是，怎么了？”
女生笑得甜美：“没什么事，就是……能不能加一下你的微信？”
萧星野按灭了手机屏幕，声音淡下去：“加我有什么事吗？”
女生的手指捏着衣摆，脸颊飞着薄绯：“嗯……看你学习挺好的，想和你交个朋友，有不会的题想问问你。”
萧星野礼貌性地笑了下，距离感顿时和疏离感并重出现在神情里：“不好意思，我家里管得严，不太能有社交，你有不会的题可以直接问老师，我没那么无所不知，可能没办法给你解答。”
就是傻子都能听出来这话里的意思。
他家里管得很严，不允许和女生交朋友。
也别拿想问难题的幌子来加好友，问老师不是更直接吗，为什么要舍近求远，目的昭然若揭，只是没点破。
女生眼里的光瞬时暗下去，语气失落：“啊……这样啊，那好吧。”
女生走出店里。
穆铭未笑出声：“可给我憋坏了，你说的家里管得严，就是叔叔阿姨整天过二人世界，把你和你哥丢在家里，你哥扔下你就去找他女朋友，好几天都见不到人是吧？”
江昭昭听在耳里，这哪是家里管得严，完全是相反情况。
萧星野没否认：“那你给我想个更好的拒绝人的办法？”
“不不，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穆铭未抄完了题，把卷子还给荆云霜，继续调侃，“真不是我说，就你这张脸，想泡谁能泡不到啊？你放个信号出去，排队让你泡的女生能排满学校操场。”
萧星野见他还抓着上次的话题，简直服的彻彻底底：“我闲得胃疼？”
穆铭未的话峰回路转，笑得欠揍：“哎呀，我忘了，不是你想泡别人，是别人想泡你。”
荆云霜跟着笑出声，对萧星野说：“对啊，那女生的眼神直勾勾地，就差直接把你吃了，摆明了就是想泡你啊。”
“我求你们两个闭嘴，”萧星野无力招架，余光扫了下一言不发乖乖喝奶茶的江昭昭，嗓音透着无奈，“你们能不能学学人家江昭昭，安静一点，别整天拿我找乐子。”
江昭昭哪敢开这种程度的玩笑。
她担心万一措词不当，会被萧星野听出异样，而且他们之间的关系，她认为还没有熟到可以任她取乐的地步。
平时稍微肖想他一下都觉得是在亵渎玷污心爱的少年，现在怎么会跟着别人一起去开他的玩笑？
她做不出这种事。
穆铭未毫不收敛，还在开玩笑：“你先跪下给我磕两个，拿出点求人的态度，我就考虑闭嘴。”
“穆铭未，你又欺负萧星野？”秦时月的声音横插进来。
她和两个本班女生走进店，那两个女生在点单台前看新品，她径直走过来，带着那股难以忽略的香味。
穆铭未转眼去看她，耸耸肩：“没啊，我就开个玩笑。”
萧星野挪开目光，低眼看手机，没说一个字。
秦时月视线绕了一圈这几个人，音调清脆：“明天我生日，你们来我家玩吧？”
“庄霁远好几天前就开始给你准备礼物了，”穆铭未喝了口茶，接着说，“我和庄霁远一起过去。”
“我也去。”
荆云霜是不怎么喜欢秦时月，但她听到穆铭未会去，本着能和穆铭未见面的原则，答应去参加生日。
秦时月看过来，语气从容自然：“昭昭你也来玩，人多点热闹。”
江昭昭的讨好型人格再次发作，她略微反感秦时月，不过考虑到荆云霜会去，萧星野可能也会去，她就无法拒绝，点了点头答应：“好。”
秦时月放低视线，凝向还坐在椅子上，低头看手机的萧星野，缓声问他：“萧星野，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