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1 玩笑
这份见不得光的不甘心，还没来得及发酵多久，她就听到萧星野的话。
萧星野给穆铭未递过去一个只可意会的眼神：“你初三怎么办的，现在就还那么办。”
穆铭未话里戏谑：“说你没手机？这理由现在谁信啊。”
“那你给一个试试。”萧星野声音凉了两个度。
穆铭未止不住好奇后果：“会怎样？”
萧星野喉里漫出生疏的笑，距离感横生：“你哪位？我认识你吗？”
“我靠，这就跟我友尽啊？”
穆铭未收起开玩笑的表情，正经了点，“我保证，就算有人把刀架我脖子上，我都不会给出你联系方式的。”
萧星野回眸看庄霁远，没说话。
庄霁远很识相，跟着举手发誓：“我要是给别人你的联系方式，那我从今往后每次考试都不及格。”
这样的话对于尖子班学生来说，无疑是毒誓。
萧星野收回眼神，满意地点点头。
只要跟他关系最好的两个人不走漏风声，他收到的好友验证消息，能减少一大半，会省去很多麻烦。
庄霁远想到什么，及时补充：“要是班里其他同学乱给你的联系方式，可别算在我们头上啊，我们不背这个锅。”
“知道，”萧星野这点常识还是有的，他看着服务员上菜，还点了几杯鲜榨果汁给大家，继续说，“反正不熟的人，我一个都不会加，用不着你们背锅。”
江昭昭暗自在心中倒吸一口凉气。
那她和萧星野目前的关系，算是熟，还是不熟？
说熟吧，她并不怎么了解萧星野。
说不熟吧，已经在同一桌上吃饭了，而且在学校碰面也会打招呼。
不温不淡的程度。
反观刚才那点不甘心，被萧星野这番话冲淡不少。
就算别人做了她不敢做的事，成功拿到他的联系方式，可萧星野不会通过好友，拿到了又用什么用。
再等一等吧。
等他们之间的联系再多一点，再熟一点，说不定就可以拥有他的好友位了。
在时机合适之前。
她不会贸然要萧星野的联系方式。
怕被拒绝。
怕从他眼里看到她自不量力的模样。
可是这个时机，什么时候才会来啊？
暗恋怎么是这样的？一会儿甜，一会儿酸。
心理情绪的起伏，全因为眼前人的举动而变化。
他的只言片语，在她心底足以掀起一场山摇地动。
菜品上齐。
有两道菜里的葱花稍微多一点，江昭昭没碰有葱花的菜。
她担心吃到葱花，嘴里会有难闻的味道，再说话会熏到别人，自己也很尴尬。
她就近选择着靠近手边的清淡菜，小口吃着。
穆铭未挟起的肉块上沾着葱花，他皱了下眉，放进碗里以后，把葱花挑出去放在一旁。
其他几个人也没怎么碰这两道口味稍重的菜，估计都嫌吃完以后嘴里有不舒服的感觉。
“谁点了有葱花的菜？”
萧星野取双干净的筷子，快速从菜里挑出绿色的葱花，“大家都不吃，要不撤下去换别的？”
“我点之前没料到葱花这么多，”庄霁远赔笑，有些不好意思，“你这不是给挑出去了吗？不用换，别浪费粮食。”
“既然我做东，自然要让你们吃好喝好，”萧星野挑葱花的速度比较快，再次向大家确认，“谁还有想加的菜？”
说是加菜。
新的菜加上来以后，有葱花的就会被撤下去。
他不想让大家有负罪感，又想让大家吃好，才委婉换了说法。
没谁听不懂他的意思，纷纷摇头，不愿意浪费已经上桌的食物。
萧星野差不多挑完葱花，放下公筷，说了句：“可以吃了，幼儿园的宝宝们。”
幼儿园的宝宝需要人仔细照顾，不能有什么疏忽。
其他人的注意力放在“幼儿园”上面，而江昭昭的重点尽在“宝宝”上面。
他的嗓音温润清朗，磁性质感悦耳，念两个叠字，轻震的声音滚动着颗粒感，不失少年气。
又苏又抓耳。
想再听一声。
却只能从回忆里抓取回放。
真正能一遍遍听的，只有他以后的女朋友才有这样的权利吧。
她竟然开始羡慕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荒谬至极，又合情合理。
矛盾与合理并存，纠缠在一起难舍难分，竟会没有违和感。
穆铭未不忘日常调侃，一副欠揍的模样：“萧家二少爷竟然亲自伺候我，我真是受宠若惊啊。”
庄霁远注意到萧星野无奈的眼神，知道他不会计较，也顺势跟了句：“少爷，我不想努力了，替我把这周的作业写了吧。”
荆云霜有样学样，她知道萧星野温柔有礼，不会说过分的话，跟腔：“少爷，帮我把作业也写了吧。”
萧星野被众人调侃，只有江昭昭没出声。
她笑不露齿，眼尾弯弯。
萧星野看她的眼神，像是在夸赞她懂事，眉峰轻抬：“你呢？不需要帮你写作业吗？”
她确实很懂事，话音含笑：“你帮他们写就好，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
穆铭未得寸进尺：“那你少写江昭昭那一份，能不能帮我们多写一份？”
“你们做梦，我自己的作业都写不完，还帮你们写，”萧星野佯装生气，语调依旧轻松温润，没有拿乔的意思，“你们吃饱了就出去，别在这损我。”
穆铭未没收敛，继续开玩笑，见江昭昭很少说话，像是难以融入氛围，把她也扯进来：“嘿，这话说的，我们出去了，留你和江昭昭两个人共进烛光晚餐吗？”
萧星野服了，气极生笑：“你有事？哪有烛光？”
江昭昭不知作何反应。
心底有点偷来的甜蜜，在填满未完整的空隙。
虽然只是开玩笑，不过只是想想那样的场景，她都要开心的笑出来了。
但她不能表露分毫，只有脸，越来越红。
穆铭未丝毫不怕萧星野揍他：“我靠，我们萧家二少爷一开口，全盛阳市的蜡烛排着队给你送过来好不好？”
庄霁远看江昭昭还是不说话，想这姑娘还挺能忍，继续煽风点火：“什么烛光晚餐啊，那叫二人世界。”
萧星野注意到江昭昭的局促，及时叫停：“你们有病治病，平时找不到女生开玩笑，今天逮到个好说话的可劲欺负是吧？”
江昭昭抓到有用的信息。
平时找不到女生开玩笑。
欺负。
这证明，这么暧昧的言语误会，他们没有跟别的女生这么说过。
在萧星野眼里，他们是在欺负她。
而他，出声为她说话，照顾她的感受。
穆铭未叫苦连天：“那我也不敢欺负荆云霜啊，她是真的会动手打我。”
荆云霜瞪过去一眼，他立马收声。
“快，揍他们，揍完了他们下次就不敢开你玩笑了。”
萧星野转眸看江昭昭，给她助威。
知道他在开玩笑，江昭昭没当真：“我不敢，我怕他们打我。”
萧星野好整以暇看着她，眸光谑意浅淡，他第一次见到有女生这么容易脸红，帮她说话：“不用怕，谁敢打你，我帮你打回去。”
庄霁远收敛了：“哎哎哎，停，我们不可能打女生啊。”
萧星野还在加以怂恿，他微弯着的桃花眼里温润如水，勾魂摄魄：“这下你可以放心打了，他们不还手。”
江昭昭还是温柔笑着，轻轻摇头：“我不太会。”
穆铭未见到台阶就下：“我靠，这么好，以后再不欺负你了，我以果汁代酒，自罚三杯啊。”
庄霁远跟着下台阶，江昭昭很给面子，没有计较。
她还在反复回味萧星野那句“谁敢打你，我帮你打回去”。
如果不是开玩笑就好了。
那样是不是就可以理解成，萧星野会保护她。
可惜玩笑是真的，不切实际的幻想是假的。
她拎得清。
回学校的路上。
三个男生走在前面，江昭昭和荆云霜并肩同行。
几个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江昭昭看不见萧星野的背影，这才出声：“霜霜，刚才谢谢你帮我问那么多。”
霜霜是荆云霜小名，只有关系亲近的人会这么叫她。
荆云霜笑着应：“这有什么的，暗恋已经够苦了，我能帮上你的地方肯定要帮你呀。”
“你问的刚好都是我想知道的，感觉你好了解我。”
“也没有很了解吧，只是我换位思考了一下，如果我是你，也会想知道这些的。”
这一点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想。
暗恋中的女孩子，几乎都可以稍微共通感受。
只有暗恋过的人才知道暗恋有多苦。
那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她不介意。
暧昧不成章的氛围，本来就很梦幻。
起哄的声音像是助兴剂，让她如同置身在云端，没什么实感。
难怪秦时月会一次次误导大家，而她自己享受在暧昧的状态中，不做任何解释。
这种真假参半的感觉，很让人迷恋。
会上瘾。
荆云霜共通了她的感受。
她共通了秦时月的感受。
不同的是，她和荆云霜是暗恋，秦时月近乎明恋，就连穆铭未和庄霁远都知道秦时月对萧星野的心思。
萧星野应该比他们更早知道，在这个基础上，对秦时月保持着距离，今天还没让她在那么多人面前难堪。
他的好，界限分明，不是泛滥。
萧星野越是温柔有分寸。
江昭昭越是深陷难自拔。
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男孩子。
当晚回到家。
她迫不及待地回到房间，卸下书包，找出压在抽屉底层的日记本，一笔一划记着她酸甜交错的心事。
「早上我在观众席看到你穿着球衣出现，那一秒，我好像忘记了呼吸。
这几天没听说你会参加比赛，当时看到你往赛场走，我还有点不敢相信，像是被巨大的惊喜砸中，我来不及反应，全心全意只顾着看你。
然后我听到秦时月喊你名字，你回头看她，她为你加油助威，你点头回应她，却没理其他女孩子。
我们班好几个女生凑在秦时月旁边起哄。
我那个时候看着走远了的你，感觉好难过好难过。
你离我那么远，我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但我就是好难过。
（难过得像是心脏被挖掉了一块）
我喜欢你，所以看到你对别的女生特殊，会有一点点自私地想，你可不可以只对我特殊。
可我哪有资格去要求你，在学校见你一面都很难了。
好在后来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听到你的回答，原来你不是对秦时月特殊呀。
我顿时就放心了。
（感觉我好自私，想让你对我特殊，却不想你对别人有特例，啊啊啊我怎么变得这么坏）
明年的运动会，我也想为你加油。
你说会回应的，那我很期待明年的运动会，期待可以喊你的名字。
（我可能没那么大的胆子，但是我已经脑补很多遍啦）
我们今天穿的短袖看起来很像是情侣装。
可如果这么说的话，每天穿着校服的我们，算不算是天天都穿着“情侣装”？
突然觉得校服好像也没那么丑了。
你帮忙把菜里的葱花挑掉，还说我们是幼儿园里的宝宝。
你好温柔呀，还想再听你叫一声宝宝，可这是不会实现的奢望。
真正能一遍遍听你温柔地喊宝宝的女孩子，不是我。
（好羡慕那个女生啊，你这么优秀的人，未来的女朋友肯定也很优秀）
他们开玩笑的时候，我是有点紧张的。
还好有你帮我解围，我就像个傻子一样，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我的注意力，全用来看你了。
抱歉，你实在长得太惹眼，我真的舍不得挪开视线。
就像暑假在图书馆。
哪怕知道有可能会被你抓到，还是一次次去偷看你。
第一次见你，就惦记你好久，还以为我们不会再见第二面。
你会觉得我很荒唐吧？
只是因为看到一个很好看的男孩子，就偷偷在心里想了那么久。
后来我们真的得以再见，我确认我真的喜欢你，更想多看一看你。
哪怕隔着很远很远，看一眼你的背影都好。
表白墙上有很多女生提到你的名字，要你的联系方式。
听到你说不会通过好友之后，我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这样子别人就没有办法接近你，你就不会那么快成为别人的男朋友……
（救命，真的觉得我好自私，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你打篮球好厉害，在赛场上的表现我都记得清楚。
不过话说回来，你干什么不厉害呢，学习，竞赛，运动，人际关系，管理班级能力……对你来说，样样都很得心应手吧。
你那么优秀还那么努力，我也不能懈怠。
要向你看齐！」
仍旧是想到什么就写什么。
脑海里浮现的场景碎片，忽略了时间的先后顺序，争先恐后往出冒，生怕会遗漏掉哪一个珍贵的环节。
和萧星野有关的每一个细节，都值得认真记下来。
以此清晰铭刻着，青春期里的每一次心动。
作业里的难题还是那么难，不过江昭昭的心态较之以前，发生很大变化。
在萧星野说那番鼓励的话之前，她遇到难题，只想着逃避，或者愁眉不展，觉得自己做不出来，止不住想去翻看答案，敷衍了事。
现在早已改掉了这种消极的坏习惯。
看到难解的题，虽然下意识会沮丧，但这种状态不会持续太久，与其让负能量占据上风消耗时间，不如趁早投入状态，早做完早休息。
萧星野做的题比她难十倍不止，他都没有畏惧，她凭什么放弃。
不肯认输，不愿意就此止步。
好像多做一道难题，就能多拉近一点和他之间的距离。
晚上睡前。
江昭昭洗漱完毕，躺在被窝里刷手机。
她不自觉地点进了表白墙的空间动态，看到一些投稿附带着萧星野投篮进球的视频和照片。
她点进去一个个翻看，唇角上翘的弧度不受控制，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想怎么笑就怎么笑。
不用怕被谁窥见。
只看过视频和照片还不够。
她长按保存视频和照片，在手机相册中，新建一个隐藏加密相册，把保存下来的视频和照片全部放进去。
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像是在埋藏绝世珍宝。
存好之后，她捧着手机在被窝里打了个滚。
望着相册重命名的提示，她敲下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