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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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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瑯望着董明紫,乌黑的眼珠神色幽深难测,殿里宫人屏住呼吸,生怕呼出的那点气惹到君王。

    就是跟了严瑯十年的和顺也叫苦不迭。原本看着皇上对董明紫不同,和顺还想将人收到皇帝后宫,替严氏皇族开枝散叶。

    谁知道着姑娘这么虎!敢在帝王暴怒的时候捋虎须!想起阳明宫外曾经的一层层血迹,和顺打了一个寒颤。

    这姑娘完了,和顺可惜的想。

    董明紫看不懂严瑯清冷莫测的眼神,她想了想,手上微微用力按着严瑯的手,笑道:

    “碧螺春冲泡后如白云翻卷、雪花飞舞,香气清高,不论观色还是气味都能让人心旷神怡,不如奴婢给陛下泡一壶来?”

    严瑯静静凝视董明紫,黑色的眼神下不知掩盖着什么思量。只有阖宫的宫人,冷汗慢慢渗出来,在鼻尖鬓角凝成危颤颤一小簇。

    严瑯不知思索了些什么,眉目慢慢变的清冷,抽回手不再看董明紫,而是抬眼转向和顺:“怎么教的手下?办事这样不堪。”

    ……和顺

    这火怎么烧到自己这里来了?不过还好,和顺不用偷瞄严瑯神色,只听声音就知道皇上暴怒已过。

    只要皇上不怒,今天这场祸事就算过了,和顺装作惶恐的出来跪伏:“奴才管教不力请万岁责罚。”

    “下去领二十鞭。”

    二十鞭,肉痛,和顺抖着肉应了。

    发落了和顺,严瑯似乎所有情绪都调整好了,他又恢复了几分懒洋洋的样子,好整以暇由上而下睨视董明紫。

    “你想救这个太监?”

    这时候的紫儿还没了解到严瑯的恶劣,她印象里的严瑯还是过去的少年、青年,因此想也不想回到:“毕竟一条性命,而他无心过失不算大。”

    严瑯轻蔑的冷笑一下:“你以为传错圣旨是小事?”

    传错圣旨怎么会是小事,董明紫心一缩,一字之谬就可能造成滔天巨祸。前朝废帝梓州被围,命人来救,结果太监传成梓洲,一字之差被大昌开国皇帝灭了百年传承。

    严瑯看董明紫眉头微锁,知道她明白了,才重新坐直身体:“传错圣旨是死罪,你要求情也行,禁食三日。”

    皇帝下了冷淡的命令,董明紫跪伏:“是”

    “就从今日开始”

    “是”董明紫眉目未动。

    严瑯想了想又说:“今日你少当半天值,就连着丙班补上。”

    ……董明紫顿了顿,连着丙班,丙班下去又是丁班,也就是她这一值要做到明早。

    可谁叫圣命难违呢,董明紫应:“是……”

    宫里太监又来催行,燕无纠想了想扔下行礼随从,带着亲兵轻骑上路。出京城许久暮色霭霭时,紧随其后的燕惜南喊:“将军找客栈歇息吧。”

    迎面的寒风呛进嘴里,即便是久经沙场的汉子,燕惜南也忍不住咳嗽。

    “咳咳,什么鬼催咱们上路,花哈国年前早就被打服了,咳咳咳……”

    说话太多寒气窜进嘴里,燕惜南一连串咳嗽,索性勒住马一气儿咳。

    “咳咳咳、咳咳咳”

    燕无纠一抖缰绳,□□骏马长嘶一声停下马蹄,跟随的亲兵立刻纷纷止住马蹄。

    燕无纠拉下面巾,调转马头到燕惜南身边,扯下水囊给他:“润润。”

    燕惜南接过水囊,仰着脖子咕咚咕咚灌下去,压住咳嗽一抹嘴开始抱怨:“这皇上越来越皇上了,说让走就要走,又不是前方吃紧,这么上赶着催,催命呢!”

    说完犹不解气,又嘟囔一句:“次次都是用过就扔,也不想想这两年是谁帮他到处征战。”

    “次次”这个词用的微妙,上一次被卸磨杀驴的是谁?是开国百年不倒的世家贵族霍氏!

    燕无纠看了燕惜南一眼,燕惜南立刻抿紧嘴示意自己闭嘴。

    燕无纠不理会自己副将耍宝,转眼遥望京城,酱色的雾霭下,京城只能远远看见一抹城墙。

    其实他早想离开京城了,只是那句话让他放不下。

    “你的名字是从紫色风铃花来的吗?”

    一眼十年,第一眼喜欢是因为明艳照人的外表。随着时间推移,让他再也放不下那个人,是因为她沉着聪敏,因为她虽是女子却心怀天下黎民,有一颗慈善的心。

    她是他见过胸怀最宽广的女子。

    “将军,将军?”

    燕无纠回过头,燕惜南正狐疑的叫他:“您看什么这么入神?”燕惜南小心翼翼试探“您不会是舍不得那一府花儿吧!”

    燕无纠不语,燕惜南想了想,意有所指劝道:“‘花儿’不一定紫色的惹人爱,也许别的‘花儿’也很漂亮。”

    燕无纠深深看了燕惜南一眼,回到:“花有姹紫嫣红,我单喜欢那一种。”

    说完又回头看了一眼京城,转头抖抖缰绳,双脚一夹马肚:“准备住宿。”

    ……

    夜已经很深了,寒霜浸白了乌瓦,晕黄的宫灯下董明紫蜷在脚踏上,睡着了反倒透出些委屈。

    一支绣着祥云纹的棉白袜子落在脚踏上,严瑯起身坐在床边,眼神清明没有睡过的痕迹。

    悄无声息起来,没有披衣裳,严瑯单膝跪在脚踏边端详紫儿。

    一手捂着胃,一手抱膝蜷在胃那里,嘴角微微往下瘪,眉头也苦苦的。

    饿了吧?严瑯想,他伸出手,想要抚平那皱在一起的眉头。可是手到紫儿脸边却停住了。

    手和佳人的脸离得如此近,以至于肌肤散发的氲氲热气,合着清浅的呼吸,轻轻烘着年轻男子的手。

    膝下的地砖清冷坚硬,寒意透过薄薄的棉袜渗到身上。严瑯收回手,隔空在董明紫胃部描画。

    饿吗?朕试过三天不吃饭饿不死人,其实四天也死不了。如果不是和顺、柳恋以死相逼,严瑯想,他大约能试试五天会不会死人。

    不知是冷还是饿,紫儿睡梦中无声抿抿嘴唇,身子动了动蜷的更紧。

    严瑯收回手看了一会儿,从龙床上扯下被子,盖到紫儿身上。

    许是被子残余着温暖,许是气味熟悉,紫儿用下巴蹭了蹭被头,微微放松身体,陷入更深的睡眠。

    严瑯一动不动看着她,他知道他恨她,恨不能杀了她,恨不能让她吃尽天下的苦,让她赔偿自己所有受过的痛。

    可是百恨,千恨、万恨!恨恨不尽中藏着一个‘恋’字,一个让他眷恋无比的字。就因为这一个‘恋’,他不敢让她真的失望,不敢在她面前嗜杀,所以才在白天饶了那个太监。

    严瑯的眼神渐渐变得柔软而悲哀,他想,如果董明紫愿意一辈子陪着他、爱他、呵护他,他该有多快乐,他会围着她摇尾巴吧。

    可事实是她连说都不说一声,抛下他走了。

    跪的久了膝盖和脚,变得和地砖一样冰,严瑯的心在这沉静的夜里,柔软冰凉还带着一丝丝甜。

    只看着她,就好了;只要看着她,就好了……

    严瑯想,就这样吧,把她留在身边锁在身边,爱不爱又有什么关系,他只要她在身边就好。

    一滴泪顺着清俊的脸庞落下来,落在冰冷的青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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