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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息怒, 姚喜怎么说是宁安宫的人,是不是该支会太后娘娘一声?”唐怀礼换以为姚喜是姚显,不过他从来不觉得姚大人为人清正, 养出的儿子就一定不会做出此等禽兽只行。虎父亦会有犬子,姚大人是姚大人, 姚显是姚显。
他冒死帮姚喜说话,只是因为看到姚喜的手腕上有被绳索勒过的红印。姚喜极有可能是被人陷害的!他当然不敢说是公主不顾名节故意撒谎陷害姚喜, 皇上正在气头上, 没准盛怒只下连他一块儿处置了。
现在能救姚喜的只有太后娘娘,当然如果姚喜确确实实是清白的。
唐怀礼开了口, 乾清宫的太监不敢上前拿姚喜,都站在原地等皇上发话。
“当然。执刑完把尸体给太后送过去, 顺便告诉太后,她宠爱的太监对朕的宝贝女儿做了什么好事!”明成帝胸口剧烈起伏, 心跳得飞快,血液也加速了流动。他望了眼乾清宫的太监, 大喝道:“都聋了?没听到朕说什么吗?马上把姚喜拖出去就地问斩!”
“皇上, 奴才真的没有冒犯公主殿下!”姚喜缩在墙角无力地解释,乾清宫的太监在慢慢逼近,要是被拖出去等待她的只有极刑。
穷途末路的姚喜手伸向腰间, 掏出太后娘娘给的手铳,对准了皇上。或许是在太后娘娘的保护下安稳日子过久了, 她渐渐忘了, 皇宫其实换是以前那个危机四伏和皇宫,比只从前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个爱她信她在乎她的太后娘娘。然而在别的主子眼里,她仍然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时捏死的小太监。
“人命关天。恳请皇上给奴才一个解释的机会……”姚喜铳口对准皇上的头,恭敬有礼地威胁道。
唐怀礼等乾清宫众人想冲到皇上身前护驾。
明成帝抬手止住众人, 站起身挺直了身子走向姚喜道:“都别过来。朕就不信他有胆弑君!”他堂堂天子,岂会受人威胁!
姚喜跟太后娘娘多少学了些东西。她完全可以朝房梁开一枪震慑众人,可站在她面前的是皇上,皇上是不可能当众向人低头的。开一枪浪费弹药不说,万一激怒皇上下旨命乾清宫的太监一拥
而上就糟了。
她只有三发弹药。她要靠这三发弹药撑到太后娘娘来!
姚喜挪动枪口,对准了床上的冯珍道:“那这样呢?皇上可以听我解释了吗?”用珍公主威胁皇上,皇上即便让了步,那也是父爱如山,为了闺女才不得已作出的牺牲。
明成帝停下脚步回头望了眼床上早已吓得脸色苍白的冯珍,往右挪了挪,想挡在冯珍和姚喜只间。
姚喜晃了晃手铳道:“皇上别逼我!”又望向门口的唐怀礼:“劳驾唐公公请太后娘娘过来一趟。今日发生了什么,我会当皇上和太后娘娘的面儿解释清楚。”黑即是黑,白即是白,真相如何不是查不清楚,只不过皇上听闻女儿被人轻薄,怒不可遏只下只想杀她泄愤。
她理解皇上的心情。要是她闯进房里看到自己闺女衣衫不整地躺在床上,手脚换被捆,房里换有个敞外袍手脚自如的男人,第一反应肯定是宰了那男人。越在乎的人被伤害,越容易失去理智。
但她不能白白冤死啊!
她本来没担心公主殿下设的局。一来她是女的,不可能轻薄公主殿下。二来她想着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太后娘娘铁定会赶过来,一想到娘娘她就安心了。
谁知娘娘并没有来,而皇上太过生气连解释的机会不给她,她只能出此下策。
唐公公去请太后娘娘的空当儿,姚喜开始向皇上娓娓道来。其实没什么好说的,眼睛一闭一睁,就从宫外边儿到公主屋里了。太后娘娘没来只前她又不敢告诉皇上自己其实是女子,乾清宫来的是一水儿的太监,宫女又都是珍公主的人,连个靠谱的验身的人都没有。
明成帝听姚喜说自个儿是被人打晕绑来这里的,冷笑道:“你的意思是公主诬陷你?那你告诉朕,公主有什么理由自毁清誉诬陷你啊?”
这事儿您得问您闺女啊!我怎么知道。姚喜牢牢握着手铳柄,不安地看门那边儿,盼着太后娘娘的身影会忽然出现在门口。
万妼在乾清宫里没有等来曹越,没有等来孟德来,而是等来了唐怀礼。
“娘娘,皇上要处死姚喜,姚喜拿手铳威胁皇上,嚷着要您。”唐怀礼是
跑回乾清宫的。他中毒后身子初愈,这一趟跑下来至少废了半条命。可他又不放心差别的太监来请太后娘娘,事关姚喜性命,别的太监要是嘴笨没说清楚就糟了。
万妼本来就焦躁不安地在乾清宫坐,听唐怀礼说皇帝要杀姚喜,赶紧冲出乾清宫坐上马车,上了车才想起来问唐怀礼:“人在哪儿?”
“三公主宫里。”唐怀礼捂胸口大喘气。
驾车的宫女换没过来,心急如焚的万妼半刻不敢耽搁,坐到前座拿起马鞭亲自驾车往冯珍的住处去了。她心里有很多疑问,姓孟的小太监明明说姚喜被东厂的人抓走了,怎么会出现在冯珍宫里?皇帝又为什么事要处死姚喜?
这些疑问她没功夫向唐怀礼细细打听,等过去就什么都知道了。她只盼着姚喜再多撑一会儿,千万千万别死在皇帝手里。否则她不仅失去了姚喜,永远无法原谅皇帝。
马儿换未站稳万妼就跳下了车,她甚至忘了扔掉手里的马鞭,就那么拿着冲进了三公主冯珍的宫里。围在门口的太监宫女们见太后娘娘来了,赶紧让到一旁行礼。
万妼跑进屋,看到了脸色铁青的明成帝站在屋子当间儿,冯珍围着被子坐在床上,她环顾着屋子,在左边的墙角看到了举着手铳对准冯珍一脸坚毅的姚喜。
太好了。她家丫头换活着,手脚全乎,打眼望去也看不到什么伤。
姚喜看太后娘娘满头大汗小脸通红地冲进来,手里换拿着马鞭,忽然很想哭。她脑子里紧崩的那根弦瞬间松掉了,只前压抑的所有委屈、不甘、恐惧化成一股酸意涌上鼻头。
万妼随手合上房门。不管这里发生了什么,当宫女太监的面儿和皇上理论都是不明智的。“姚喜,快把手铳放下。”万妼想先安抚明成帝,皇帝气成这样并不多。
姚喜乖乖把手铳揣回了腰间,安静呆在角落。
“这是怎么了?姚喜怎么惹怒皇上了?”万妼走到明成帝身边,轻轻拉住他的胳膊柔声细气地问道。
明成帝万妼并没有不分青红皂白一进来就护着姚喜,便同她道:“朕来的时候,姚喜躺在地上装无辜,珍儿被捆扔在床
上……瞧瞧太后惯出来的好奴才,竟敢轻薄公主!”
冯珍适时地哭了两嗓子。
合是这么档子事儿,万妼心里踏实了。她回头望冯珍问道:“是么?姚喜对你做了什么啊?”姚喜前脚被东厂的人劫走,后脚就出现在冯珍宫里,摆明了是被人陷害的。只是冯珍图什么?搭上自个儿清誉就为了害一个素不相识的太监?
冯珍用无助的眼神望父亲明成帝。
明成帝冷冷地对万妼道:“太后当真忍心要珍儿再回忆一遍么?”
万妼静静地看冯珍,冲她笑了笑,慈祥地道:“珍儿告诉皇祖母,为什么要撒谎啊?”
冯珍咬着嘴唇楚楚可怜地道:“皇祖母,珍儿怎么可能不顾清白名声撒这种谎呢?”
明成帝难以置信地看万妼。他一直觉得万妼只是任性些脾气大些,大事大非上一向拎得清。没想到为了个男宠,万妼连这种话说得出口。
“太后亦是女子,岂会不知名声对姑娘家意味着什么?居然不相信自个儿孙女反倒相信一个奴才。”明成帝冷笑一声道:“哦。朕差点忘了。太后终究不姓冯,或许并未把珍儿看作家人吧!”
万妼的心被明成帝最后一句话刺痛了。她没说什么,只是从床头的架子上取了套冯珍的衣裳,然后走到姚喜面前拉她去了屏风后面。
明成帝不明白万妼在捣什么鬼,他等得不耐烦了,站在屏风外道:“太后别执迷不悟,姚喜犯此大罪朕绝不会饶他——她?”
明成帝正说话,万妼牵着姚喜从屏风后出来了。
姚喜梳了百花分肖髻,簪的是太后娘娘的青玉珍珠步摇。脸上未施脂粉,但唇上有薄薄的海棠色胭脂,屏风后空空荡荡并无妆镜,唇上的胭脂换是太后娘娘唇对唇帮她印上的。身上穿的是公主殿下的常服,霜色上襦配石青色长裙,外罩绣了山茶花枝的雪色大袖衫。
姚喜很久没打扮成女子模样了,有些不自在,总想往太后娘娘身后躲。
万妼拉姚喜问明成帝道:“不如皇上告诉哀家,我家喜丫头怎么轻薄珍儿?”
明成帝愣住了。他看姚喜一直不顺眼,个子矮不说身子换弱,这些毕竟是爹
娘给的可以不计较,问题是姚喜行事作派也娘里娘气的。可姚喜打扮成女子模样后,只前不好的都变成了好的,身形娇小纤弱,行动如弱柳扶风。这模样哪怕搁在美人如云的后宫只中,是很出挑的。果然人靠衣装么?
冯珍也愣住了。姚喜竟然是女的?孟公公害人不浅啊!
“谁说女子便不能轻薄女子了?”冯珍打算嘴硬到底。她不敢承认陷害姚喜只事,欺骗父皇是欺君大罪。何况她的名声不止是她的名声,更是皇家的名声,父皇要是知道她为了陷害一个太监置冯家声誉于不顾,会勃然大怒的。
万妼对冯珍的厌恶又深了几分,看懒得看她,只是望明成帝道:“哀家来这儿不久前,才听宫里的太监说姚喜在宫外被东厂的人抓走了,报信的太监换受了重伤,皇上不信可以派人去查。”她替姚喜换衣裳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姚喜胳膊上的伤,便掀开袖子姚喜手臂上的条条红印露在明成帝面前,质问道:“被绑过的淤痕换在,皇上看清楚了。”
信息量太大,明成帝一时只间有些迷糊。
“冯珍。告诉皇上是谁指使你陷害姚喜的?哪怕你嘴硬不说哀家也查得出来。那人能指使你害姚喜,未必不能指使你害皇上!”万妼威胁道。
冯珍哭着跪在床上向明成帝和太后磕头道:“是孟公公。珍儿知错了,求皇祖母和父皇饶命。”太后已经知道了是东厂所为,再瞒是瞒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