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温葭此言一出,陆铃儿心中猛地一跳,眼眸瞟向对面的靖王,不想却在半空与他的眼神撞到了一处。
她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尴尬,垂下眼眸连连摆手道:
“不用麻烦,我自行过去就好。”
陆铃儿知道温葭与靖王相熟,但眼下是不是也太不见外了点。
上一次阿葭请靖王送她,至少还有个由头,两人皆是要去品然斋兑红豆酥礼券,一路同行倒也挑不出什么毛病,靖王这才好心送她一程。
今日也不管人家有没有事、顺不顺路,直接就让人相送,便是靖王再是性子温和,怕也是不会轻易同意的吧。
再说了,从这里到江边也不算太远,她自己一个人过去完全不成问题。
只是没想到,靖王神色不见一丝犹豫,一如平常般温润柔和:
“无妨,此行顺路,算不得麻烦。”
他这是……同意了?
陆铃儿抬眸,只见靖王含首朝她轻轻一点,狭长的瑞凤眼里似有星光划过,照得眼角的朱砂痣熠熠生辉。
陆铃儿不觉心头又是一跳,靖王殿下也着实是好看了些,害得她心跳都不正常了。
她轻眨双眼,脑子里过了一遍靖王府的路线,的确与她是顺路的。
陆铃儿此时也不再拘礼,唇角勾起一抹笑意,真诚道:
“那就多谢靖王了。”
见到她的笑容,容砚的眼中也升起了阵阵暖意。
两人有来有往的眼神,看得温葭心花怒放,今日这事,又成了!
容砚身旁的戚玉尘饶有兴味地眯起桃花眼,在三人当中巡视一番,最后将视线落在了温葭身上:
“温小姐若不嫌弃,我可以帮你瞧瞧这头痛之疾。”
戚玉尘乃是栖云子首徒,虽然不靠行医走天下,但他的医术还是名声在外的。
温葭一见戚玉尘,眉心猛地一蹙,头摇得比拨浪鼓还快:
“免了,免了,谁敢劳您戚公子出手,我还是回去休息吧!”
若是其他人,温葭还会客气几句,戚玉尘就算了,她以前可没少吃过这家伙的亏。
她面向容砚,眼神若有所指:
“有劳靖王,铃儿就交给你了。”
见容砚含首承了她这份美意,她又侧身转向陆铃儿:
“铃儿,今日实在对不住,你且与靖王同行,下次我们再聚啊!”
言罢,温葭又捂起了头,方才准备马车的丫鬟也急急赶来,搀扶着“弱不经风”的她朝门口走去。
温葭边走边回头,眼神瞟向容砚与陆铃儿,又不觉瞪向了戚玉尘。
她把条件都创造好了,这讨厌的家伙干嘛还杵在这里不走?
戚玉尘没有错过温葭的视线,也随着这目光看像容砚二人,与容砚交换了一瞬眼神后,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追着温葭向门口走去:
“温小姐,你我也顺路,不如捎我一程?”
“不捎!”
温葭越走越快,巴不得离对方越远越好。
陆铃儿见状捂嘴偷笑,这戚大人倒也是个有趣之人。
温葭与他熟识多年,即便嘴上厌弃,实则两人间自有一种默契。
陆铃儿的笑容落入容砚的眼里,狭长的瑞凤眼中也盛满了笑意。
自从那日带她去了陆家故宅,他就没见陆铃儿开怀笑过了。
眼下她眉眼弯弯、笑意盈盈的模样,无形中也抚平了他多日来的蕴结。
不多时,两人便坐上马车,朝江边行去。
此时虽已入夜,马车里的灯却亮亮堂堂,令人莫名感到安心。
坐在朴雅的马车里,陆铃儿的思绪不觉又回到上次坐在这里的情景。
那时她与靖王一同去品然斋兑换红豆酥,一晃已近一个月。
如今靖王还是这般清雅绝尘,而她的心境却已大为不同。
她轻掬笑意,朝容砚问道:
“靖王殿下,一月未见,可还安好?”
先前在酒楼没来得及多言,此时劳人相送,再怎么也该问候一声。
“劳陆姑娘挂心,本王尚好。上次的红豆酥,可还对你胃口?”
容砚这一个月过得并不比陆铃儿轻松,只是眼下,他更希望陆铃儿忘掉不快,放松一点。
果然话题转到红豆酥是有效的,陆铃儿闻言,唇角又不觉弯了起来:
“红豆酥很好吃,品然斋果然名不虚传。”
其实,上次那盒红豆酥她只吃了一块,不过那味道的确没得说。
况且她还是与解忧阁最在意的几个人一起吃的,美食一但与人同享,似乎也会更加美味几分。
“靖王觉得呢?”
陆铃儿有些好奇,靖王也爱吃这样的糕点吗?
“嗯,味道不错。”
容砚点头,凝向陆铃儿的眼中盈起点点笑意。
当时在回解忧阁的船上,他就与她一同吃过了。
那时,她还落了颗芝麻在唇边,那迷糊的小模样,可爱极了。
想到此,容砚扬起唇角,表情甚是愉悦。
他本就生得极为俊俏,温润清雅,绝尘如谪仙,平时就这么看他一眼,都止不住地令人脸红。
如今两人同乘一辆马车,离得这般近,他还对她展颜轻笑,陆铃儿只觉胸中一窒,接着心便不听使唤地猛跳起来。
这感觉很奇妙,她不是不知道靖王有多典则俊雅,但今日的靖王却让她不止是觉得俊美,更没来由地感到熟稔。
陆铃儿莫名觉得,靖王在某些地方看起来实在是眼熟,很像是她认识的某一个人,而且,还是她颇具好感的一个人。
可是到底像谁呢?陆铃儿又犯了迷糊。
靖王这般俊朗出尘,她身边可没谁有他这样的姿容。
思索间,一缕几欲从脑子里飘散的记忆,又被陆铃儿想了起来。
上次与靖王同坐马车,车子颠簸靖王扶她之时,她闻到他身上有股淡淡的冷香,那冷香似也极为熟悉。
奇怪,为何靖王会让她有这样的感觉呢?
“陆姑娘?”
容砚见陆铃儿有些征神,不禁开口相询。
方才还好好地与他聊着红豆酥,怎么突然就神游天外了。
陆铃儿也被他这一声拉回了现实,连忙抱歉道:
“我——”
陆铃儿话才起了个头,就听得一阵破空之声从车外呼啸而来。
“小心!”
容砚神色大变,起身一把将陆铃儿护住,将她扑倒在车厢坐椅之上。
下一瞬,无数支飞箭射向了他们所在车厢。
“主子,有刺客!”
侍卫言风一路随行于车外,此时他们的马车已从大街驶入了一条空巷,眼看离江边已是不远,没想到却遇上了刺客。
飞箭来袭,言风立即抽剑格挡,只是箭太多,他一人终难挡全,仍有数支箭矢直直钉上了车厢。
飞箭的箭头为特制,饶是容砚的车厢已做了防御加固,还是有几支箭矢穿透车厢。
箭矢从方才陆铃儿二人坐处狠狠掠过,继而钉在了车厢后壁上。
如若不是容砚反应迅速,一把将陆铃儿扑倒,两人现在怕是已经被箭矢穿透。
陆铃儿被容砚扑倒的瞬间还有些懵,直到那箭矢噌噌擦过头顶,她才反应过来,靖王这是遇刺了!
靖王在几个皇子中并不突出,又无母族可依靠,究竟是什么人要对他狠下杀手?
她正欲起身出去协助言风与击退刺客,容砚身上那股淡淡的冷香又传上了鼻端。
这香味,好像是……
可惜陆铃儿还没来得及抓住那丝游香,容砚就已起身,迅速将她扶起,脸上神色凝重:
“陆姑娘抱歉,今日怕是遇上麻烦了。”
陆铃儿却是摇头,圆圆的杏眸在车内的烛火下闪闪发光:
“不麻烦,我解忧阁就是帮人解决麻烦的!”
“你知不知道现在很危险,不是你解忧的时候!”
容砚见陆铃儿似是要下车迎敌,伸手一把拽住了她。
车厢外,已有数十名黑衣刺客飞身跃来,言风一人力敌,终是难以顾全所有,车厢正被刺客用力劈砍着。
陆铃儿扫向车内越来越多的剑痕,抬头迎上容砚的目光:
“马车撑不了多久,我们不如全力一搏!”
容砚眼眸深深地锁紧陆铃儿,她方才的话,在他心内震荡不已。
陆铃儿从前随师父走南闯北,看似拥有一身巧劲,内里却极为顾身惜命,甚少沾染危险之事。
自从进入解忧阁,他眼瞧着她一天天在成长变化,如今非但不惧怕危险,竟还挺身站在他前面保护他了。
一时间,容砚只恨自己久陷蜇伏,不能真正放手一博。
幸好,这种蜇伏的日子,不会太久了。
他终是点头,给了陆铃儿一个肯定的目光:
“好!”
话音刚落,车厢便被刺客击穿,陆铃儿甩手一个“钻山蚤”,那正欲钻入车内的刺客便僵着身子无法动弹。
紧接着,那车顶也被刺客掀起,几名刺客提剑从上方俯冲下来。
陆铃儿一手翻出一把精钢铁伞,轻巧一撑,便挡住头顶的几把飞剑,伞面一转,那刺在上方的几柄剑立刻断成了数段。
阁主曾说,她的道具若是在材料上加以改良,便是为民解忧之利器,看来果真如阁主所言。
容砚也是第一次见陆铃儿使用改良后的道具,眼眸过闪过一丝赞许,接着与陆铃儿一道跳下了马车。
车外的言风正与黑衣刺客奋力厮杀,见容砚下车,那刺客纷纷抽身往容砚身前扑,只是还没近身,却突然僵直着身子,没了动静。
这当然是陆铃儿“钻山蚤”的功劳,可惜它见效虽快,却终究有限,周围的刺客人太多,“钻山蚤”根本不够用。
好在陆铃儿手上道具还多,这个不够用,总有下一个。
不多时,那数十名刺客摔倒的摔倒,烧伤的烧伤,搞得狼狈不堪也没能近到容砚的身,反倒被身后的言风逐个解决。
刺客头目见大势已去,一发暗号,剩余的几名刺客皆随他后撤逃离。
言风转头瞟了眼护在靖王身前的陆铃儿,这才追了上去,空巷随即又静了下来。
陆铃儿长吁口气,转身向容砚身上看去:
“没事吧?”
“没事吧?”
两人竟是同时出声,望向对方的眼眸充满关切,见彼此无碍,又都扬唇笑了起来。
“被‘钻山蚤’叮住的人都是活口,等言风回来还可加以盘问。”
陆铃儿一面对容砚交代着,一面检查着那些被“钻山蚤”叮得僵过去的刺客。
她现在的晕血之症已随着查案的增多而逐渐好转,今日这种场面,她也能镇定自若地面对了。
容砚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未能出声,短短几月,陆铃儿的成长竟是这般迅速。
只是两人谁都没有料到,在陆铃儿的侧后方,一名被“钻山蚤”叮过的刺客却提前舒活开了身子。
眼下他离陆铃儿仅一步之遥,先解决陆铃儿再杀容砚方为最佳。
他瞅准时机,倾身一剑刺向了陆铃儿。
陆铃儿未曾料到有人会这么快恢复过来,只听到耳边传来剑器破空之声,以及容砚急急的一声:
“陆铃——”
身后的剑器近在咫尺,陆铃儿根本来不及翻出道具,就连躲避都已来不及。
自己还是大意了,这下怕是后背要被人戳个大窟窿了。
只是没想到,想象中的疼痛并到来,却被人飞身扑倒在地,紧紧拥入了怀中。
而那名刺客,却眉心刺入一把飞刃,倒地而亡。
方才是……靖王救了她?
是靖王从后方数步外将她扑倒,倒地前还扔出飞刃将刺客……一刀毙命?
只是这些陆铃儿暂时无暇细想,她脑子里震惊的,是另一件事。
就在靖王紧紧拥住她之时,她终于闻清了他身上的那股淡淡的冷香。
那是……冷梅香!
怪不得一直觉得这味道那么熟悉,原来这是阁主身上特有的香味!
靖王与阁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难道……他们是同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