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本期有榜 先加更次)
第十二章
平顺府的魔教分坛是略有名气的威远镖局,地处城中繁华之地。一行数十人兵分两路,各自趁夜色摸进威远镖局。
贺兰煜此行依旧只带了沈可,随谭思义跟着侯敏入了威远镖局的书房。正是月圆之夜,月光明亮,而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倒不妨碍她们翻箱倒柜地找东西。
书房里书籍纸张并不多,显然威远镖局的当家人是个粗人。
四人忙活半天,却一无所获。
候敏沉吟道:“去找找有没有密道、密室之类的,偌大一个镖局,再不济也得有几本账本。”
谭思义依言而行。
沈可跟在贺兰煜的后方,趁谭候二人不注意,试探着问贺兰煜:“公子,那我们……”真的要帮正道人士找吗?
贺兰煜只知此行为了对付魔教,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他悄声走近谭思义,兴奋之情溢于言表,“阿义,现在能告诉我你们的真实目的了吗?”
谭思义有心想问他:那你能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吗?你到底是敌是友?转念一想,他的身份对于大局有何影响?她只希望江湖再起波澜,她好浑水摸鱼。
“魔教左雯敬杀了丹阳帮陈老帮主,我们的目的就是找到她,然后替陈老帮主报仇。”
贺兰煜一惊,啼笑皆非,“左雯敬杀了陈老帮主?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谭思义心念电转,揣摩着他言语中的深意。
贺兰煜镇定地道:“我的意思是左雯敬乃堂堂魔教教主的爱徒,是继任教主的有力竞争者,而丹阳帮就是一个三流帮派,左雯敬为什么要费力杀她?”
谭思义道:“听说丹阳帮丢了传承下来的武功心法。”
贺兰煜感觉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笑意绵绵,眸光荡漾,“丹阳帮那所谓的‘五行剑法’还有让人偷盗的价值吗?”
大约月光误人,彼此明明在谈论正经事,谭思义愣是能注意到他夺目的笑颜,尤其少年的一双眼眸,似乎有摄人心魄的魅力……她移开目光,庆幸黑巾蒙面,亦能遮住她发烫的双颊。
“丹阳帮的‘五行剑法’?你很了解各门各派的功法?这事连我师姐都不太清楚。看来你果真是家学渊源啊!”谭思义半真半假地道。
“……”说多错多,贺兰煜感到一丝紧张,“长日无聊,我只是爱看书,用以打发时间罢了。”
“……抱歉,刚才是我不对,不该这样说你。”联想起此间世道,谭思义再次感叹自己的好运,身为此世女子,不必相夫教子,一生困囿于宅院之中。
她诚意十足,听得贺兰煜一愣,见她重新全心地投入搜寻之中,他心想:如此容易心软的女孩儿,大概也只有赤霞宗这种大门派才能培养出来,若放在魔教,早被“吃”得渣都不剩。
贺兰煜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微微愣神,身侧沈可见状,心情沉重:这些年她从未见公子用这种专注而莫名的眼神看一个女人。
贺兰煜回了神,下意识地跟上谭思义,正欲再与她说些什么,忽然从北边庭院处传来喧嚣声,间或夹杂几道“有刺客!”的呼喊声。
定是丹阳帮之人露了行踪!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贺兰煜离谭思义不过一步之远,他第一反应就是拽住她的手腕,拉着她飞身出了屋子。
不过眨眼功夫,威远镖局好像一头被惊醒的巨兽,一时人声鼎沸,宅院各处点起灯盏,照亮半边天。
谭思义初出江湖,见此情景无可避免地有些慌神,幸好有贺兰煜在侧,一行三人紧跟着候敏的步伐逃离。途中遇威远镖局数人,皆被几人干脆利落地解决。
半盏茶功夫后,四人甩脱追兵,闪身躲入一处不起眼的小巷子里。
候敏听着镖局内的声响,手中长剑兀自滴着鲜血,“你们都还好吗?”
贺兰煜面色如常,“有候少侠相护,我们自然是无事的。”
“思义?”候敏看向靠墙而立的谭思义,难掩关怀。
“……我没事,师姐。”谭思义能闻到身边候敏衣衫上浓烈的血腥味,强自忍耐自喉口涌上的阵阵恶心感。
“往后习惯了就好。”候敏了然道:“你们先回客栈,我去接陈少帮主她们出来。”
“师姐一定当心。”谭思义握剑的手微微颤抖,实在有心无力。
候敏又道:“烦请贺公子替我照顾师妹。”
贺兰煜点头应下,目送候敏的身影再次融入夜色中。
贺兰煜问:“你还走得了吗?”
“有点腿软。”谭思义扶着粗糙的墙壁,苦笑不已。
“那我扶你回去?”
“……等一等。”谭思义忍无可忍,终于一个猛劲冲到黑暗的角落里,“哇”得一声吐了出来,惊起野狗一只,冲她“汪汪”几声跑远。她甩不脱方才利剑穿透人类□□的手感,闭眼是对方热血喷溅的画面,吐得昏天暗地。
贺兰煜倒不嫌弃,待她缓过劲,令沈可递上水囊、丝帕,示意谭思义漱口擦嘴。
贺兰煜问:“第一次杀人吗?”
谭思义沉默地点头。
三人边说话边往落脚的客栈方向走。
“我十岁之时第一次杀人,跟你一样,事后差点儿连胆汁都吐出来。”贺兰煜回忆道。
少年冷静的话语稍微冲淡谭思义的窘迫,听他继续道:“回去喝点酒,酒能壮胆,免得晚上做噩梦。”
“……好,多谢。”谭思义悻悻。
三人回客栈不久,候敏带着负伤流血的丹阳帮帮众也狼狈逃回。经此一战,陈灼损失好几名丹阳帮帮众,但“五行剑法”失而复得,也算幸事。
诸人忙着包扎伤口、服药疗伤,陈灼得空与候敏讲述在威远镖局的遭遇。
“……我派心法便藏在那姓霍的卧室里,我等进去时那厮正黑灯瞎火地与人行房。可惜,那厮的耳朵实在好使,这种时候都能惊动她。”
候敏向谭思义低声解释:“威远镖局的总镖头姓霍,霍秋凤,善使双刀。”末了又问陈灼:“可有发现左雯敬的踪影?”
陈灼道:“我派帮众按房间一间间地搜过去,都未见到可疑之人,想来这魔头不在平顺府。”
眼看天光将亮,时间紧迫,候敏与陈灼不再多言,各自处理善后事宜,以应对天亮后威远镖局的盘问与搜索。
一夜无眠。
谭思义好不容易有朦朦胧胧的睡意,却被“砰砰砰”的拍门声惊醒。她没好气地下床开门,见是一队气势汹汹的江湖人士——这是昨夜的正主儿上门了。
领头的中年女人问:“就只有你一个住这儿?”
“我与师姐住在这儿,诸位有何事?”谭思义睡意全消,手心开始不自觉地冒汗。
领头人大力地推开谭思义,朝身后几人道:“搜!”
“是!”
谭思义来不及阻止,也根本无法阻止,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威远镖局的人将房间翻了个底朝天。
领头人对候敏尚算客气,拱手作礼,“敢问阁下是何门何派?”
候敏不咸不淡地答:“赤霞宗。”
“……正道之首赤霞宗?”领头人桀桀怪笑了几声,“敢问来我魔教的地盘有何贵干?”
“无可奉告。”
“今日且卖候宗主一个薄面。”领头人似笑非笑,警告道:“近日有大事发生,无关人士还是早早离开平顺府为妙。”
领头人带着手下们风风火火地出了门,谭思义一点点地收拾房间,气怒道:“这就是她们魔教的做派吗?欺人太甚!”
候敏道:“你且不必将此等小事放在心上,为今之计,还是速速离开此地。”
“不找左雯敬了吗?”谭思义纳闷。
“自然是要找人的。”候敏解释道:“只是那霍秋凤是个火爆脾气,眼下吃了亏,定是要讨回来的。我们势单力薄,不能与其硬碰硬。等吧……”
“等什么?”
“自然是等其她人的消息,以及等我娘派师姐妹与我们汇合,人多好办事。”
谭思义依旧不解,“可陈少帮主那儿不是还有二十多个帮手?”
候敏冷笑,“那群不中用的东西!再与她们一起行事,只怕你我师姐妹的性命都得葬送在她们的手中!我舍命救她们一回已尽了江湖道义,似陈灼那等好色之人……呵!”
谭思义深以为然,“只是她们好歹寻回了她们要的东西,纵然她们实力不济,但她们的运气属实太好了些。”
“是啊,她们还真是走了狗屎运。”候敏若有所思。
隔壁贺兰煜的屋里,自然有同等的遭遇。待威远镖局的人走后,阿桂任劳任怨地整理房间,一面问:“公子往后有什么打算?”
“自然是跟着阿义了,她去哪儿我便去哪儿。”贺兰煜理所当然地道。
“那正道合伙对付魔教之事……”阿桂对此忧心忡忡。
贺兰煜慢条斯理地梳理长发,一脸的无所谓,“娘亲不是不让我插手教务吗,那教中之事与我何干?”
阿桂幽幽地叹口气,贺兰煜权当没听见。
“公子……”阿桂不死心地再劝,被贺兰煜冷冽的眼神制止,“阿桂,做好你的分内事。其它事,少听少言!”
阿桂狠狠地咽了口唾沫,不敢再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