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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六第章 巧泣泪以柔克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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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及邵亦清作答,那头吴北已抓住了人,押至前院。

    邓二无颜见邵六娘,也无颜见齐三,他心里百绕千绕,只剩一个想头,不跪封老爷,不跪齐三,扫了一眼众人,踅到齐三边上那女子脚下跪着:“嫂夫人,嫂夫人救我!只当看在老太太面上,帮我说回话罢,嫂嫂。

    从前邓大要拉知秋赌钱,我可没少拦着,你们好上,我也一直劝他对你好些,回头人儿不易,虽素未谋面,弟弟心里早尊你为亲嫂,求您劝劝哥,帮一帮兄弟罢!”

    月娘没见过此人,并不认得,听着话头猜到是邓二,惊得退了一步,倒也并未多怕,齐三护着她换到自己另一边,没等他开口骂,那边邵六娘就跑过来踹了他一脚。

    “好你个贼忘八,哪里长出的烂根子,调戏到我头上,你还不知道姑奶奶是谁,在我手里弄鬼,我把你那蜡枪头揪下来融了,不要脸的贼囚子,叫你扮相,叫你作怪。”

    她手绑着踢得不痛快,又对封老爷道,“这就是你找的臭忘八,还不过来绑了!贼人调戏你老婆,你倒是过来发泄发泄,耀武扬威喊打喊杀,只敢冲我们娘们来怎的!”

    那边封老爷命人绑了邓二,邓家他是晓得的,也有些忌惮齐三,只不轻不重打了几下:“此人假冒齐老弟勾引我府上小妾,这等丑事无颜闹去官府,不过私下和邓家协商,出口恶气罢了,他冒名之事,老弟可要追究?”

    邓二被封家的护卫塞了嘴,齐三有话也懒得问他,只问邵六娘:“不知邵娘子,何时,因何故认得他的?”

    邵亦清道:“此事虽不光彩,我却没什么不敢认的,我是想找个知心人说说话,排解心中苦闷,听说隔壁府上的公子,好个模样人品,又是调情戏爱的班头,想着近水楼台先得月,肥水不流外人田,到底结识结识。

    打听齐家和邓家是亲戚,我一个脏心烂肺的干妹妹恰和邓二相好,便托她撮合撮合,没成想他两个蛇鼠一窝,把我算计进去!”

    说到此处,她忽然伤心起来,却无法拭泪,泪珠儿滴滴坠落,瞧着好生可怜,“老夫少妻也有不少好处,但我嫉妒老爷待姐姐们比我好,便起了报复的心思,今天他到园子里,不过才喝了两杯酒,我哭诉老爷待我不专,他宽慰了两句,老爷就带着人来了。

    问我偷了几遭,我也想问一问,如此这般,连手也没摸上,到底算不算偷了一遭,这要是算,我以前给别人弹琵琶的时候,递了多少酒去,可见真是个淫贱下作的人了,老爷不杀了我,还等着我真正败坏家风的那天么,总归没脸,与其受辱,不如我自个儿寻个痛快!”

    她抽泣着,往回廊柱子上冲撞过去,月娘离得最近,无暇细思,赶忙伸手拦住,她像是哭得脱了力气,整个人摇摇欲坠,没等月娘想出办法,封老爷已走过来将她接过去搂住:“可都是实话?”

    邵六娘赌咒:“有一个字欺了心,叫我不得好死,七窍生疔!”

    封老爷冷哼道:“我还待你不好?谁都能说我偏心,独你不行,再有下回,把你皮剥了,吊起来打。”

    邵六娘抽抽哒哒:“只要,老爷以后,别去五姐房里,别打量我不晓得,今天就是她嚼舌根。”

    “不报了我,你还想成事怎的!”

    “哎呀,老爷,手好疼。”

    封老爷已顾不上旁的,亲手给她解了绑。

    直到封家护卫拽着邓二出门去,月娘也没想明白,这位邵家娘子是怎样哄好原本咬牙切齿,深觉蒙受奇耻大辱的封老爷的。

    齐三笑道:“这位邵氏,极懂男人弯弯绕绕的肚肠,封老爷以为邓二是她的情郎,但你瞧她,看着比谁都恨邓二,再则避重就轻,是动了心思,但没成事,为什么动了心思?根儿不在隔壁住了我,而是她嫉妒旁的妾室,意在报复,再一句老夫少妻,封老头多少怒气也消了。”

    “真就信了?不会再绑她打她罢。”

    “这种事,不在信不信,在于舍得舍不得,舍得丢手,舍得她寻短见,就不信,舍不得丢手,舍不得她寻死觅活,便唯有相信。”

    月娘叹息道:“有时想想,你们男人真是洒脱,想偷人便去勾引,并无太多顾虑,想原谅就大度,不想原谅亦可报复,随心随意,怎么女子就有那么多规矩,出门不便宜,连寻个相好都会被人蒙骗认错了,当初……”

    她话到嘴边,终是没说出口,齐三却抓住她的手,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哼,打量我听不出?当初我要是也把你认错,倒也罢了。可是月儿,我又怎会把你认错呢,未必不是从前那个我死了,暗里声嘶力竭引我去寻你。”

    月娘不愿深想从前的事:“封家那位老爷,给邵娘子做爹爹都嫌老,深闺寂寞,情有可原,当然要原谅她。”

    至于邓二,月娘和齐三都清楚,封家顶多打他一顿,再押到邓家去索笔遮丑的银子,并不会闹得很大,那不如由齐家人上门求个人情,让打得轻些,赔得少些,如此封家面上好看,不会太为难邵娘子,邓家那头儿也能缓和些,因着邓大的事,他家对齐三未必没有怨言,老太太到底在扬州呢,太僵了倒也不必。

    于是第二日,月娘头回去了封家窜门子,和封大娘子坐了好一会儿,两人年岁差得实在多,封大娘子只好聊些儿女事,月娘听她言语间知晓昨夜的事,便就替邓二讲了讲情才回。

    后头不知怎么传的,此事不仅前因后果颠倒错乱,连月娘第二天去封家,也被说成带着银子去赎齐三,两家无处辩白澄清,倒是邓二隐去了姓名,啼笑皆非也。

    出了正月,冯馨娘约了月娘去城隍庙烧香,如今虽不大兴春社,二月二前后,去土地庙城隍庙敬香祈福的人很多,也就有了大大小小的庙会,热闹非凡。

    馨娘要带两个大孩子看游神,月娘问了两个侄儿想不想去,小孩子哪有不爱瞧热闹的,她两个便就带着丫鬟妈妈子,一人领着俩孩子烧香逛庙会去了。

    这一日,自是锣鼓笙箫不绝耳,火树银花乱迷眼。

    晚间分别时,几个孩子先还叽叽喳喳,吵吵闹闹,一上了车,没晃两下就四仰八叉睡着了。榴月巷更近些,月娘便就带两个孩子回去,预备在她那儿过一宿。

    到了家门口,齐三正等着,见车近了,快步走过来想迎她下车,却听见月娘轻声唤小孩醒神,才知这两个小东西又跟着月儿家来了。

    小孩睡沉了不好醒,齐三便道:“给他们抱进去就是了,晚上睡在怡静堂的抱厦,不许带到小楼去睡,都多大了。”

    月娘小声道:“一个两个,想是最近吃得好了,打手沉得厉害,我都抱不动了。”

    齐三叫了吴东过来,月娘和玉杵把孩子提出去,吴东抱着小的,齐三一手抱着大的,一只手又伸过来扶月娘下车。

    到了怡静堂,月娘去给小孩收拾床铺,齐三抱着的杜清忽然醒了,揉着眼看了半天才认出是谁,懵懵喊了他一声“三老爷。”

    齐三听见皱了眉:“什么三老爷,哪个教你这样喊人的?”

    “大人都称您三爷,我是晚辈,不该叫三老爷么?”

    杜清有些后知后觉,这才发现自己被他抱着,挣扎着要下地,齐三抱不住,放他下来,但拉着他不给跑,追问道:“那你怎么唤龙凤胎的爹爹?难道喊他岳老爷?”

    杜清摇头:“龙凤胎的爹爹是小姑父,小姑父是小姑的丈夫。”

    “正是了,你二姑的丈夫该怎么喊?”

    “二姑父呗,可是二姑夫已经不在了。”

    齐三闻言眉毛都竖起了:“不在的便就不在了,往者不可追,但你记住,会有新的二姑夫,不可再说不在之类的话,不大中听,晓得么?”

    杜清用睡得正迷糊的脑子想他这两句,正要点头,却发现这里是别人家:“我二姑呢,弟弟呢?”

    齐三一笑:“你唤我一声二姑父,我就告诉你。”

    杜清连连摇头:“这怎么能乱叫,得我姑姑让我叫我才叫呢。”

    “嘿,你还挺机灵,瞧不出我同你二姑姑好么?”

    杜清只点头,又摇头,不知如何作答,正好月娘从里间出来:“欸,醒啦,方才睡得小猪一般,怎么这时醒了?小涟呢?”

    齐三道:“吴东放那边榻上了,提了热水来,就给他们洗个手脸罢。”

    月娘使唤齐三:“你那边屋里有新的肥皂,我才放在架上的,你帮我拿了来给他们用,吃这个抓那个,手上脏得厉害。”

    齐三起身去拿东西,月娘坐下给小清卷衣袖:“方才同他聊什么话,怎么看你支支吾吾的。”

    杜清小声道:“姑姑,三老爷说,会有新的二姑夫,让我唤他姑父,可是,可是你们成亲了么?祖母爹娘都说,姑姑是管事娘子,在他家做事的呢。”

    月娘略一沉吟:“嗯……的确尚未成亲,不过,若你觉得他待你不错,就私下悄悄唤一声,别叫旁人听见便是,明白么?”

    齐三原是折回来问,要不要拿两件干净衣裳给他们换,站在门外听到月儿这句话,嘴笑得且合不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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