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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第章 解铃还得系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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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娘本该高兴,但有前车之鉴,又有昨夜的争端,她猜不出这话是真是假,他有何目的,便只垂眼听着,静待下文。

    齐三面前也有一碗药,不像之前缠着月娘喂药那般造作,今儿一口闷了,只用茶漱了口,果子都没含:“夜里的事,你自个儿也说了报官的话,想是知道见了血不是小事,料定我必要追究,我先问你,是醉了酒一时冲动,还是真心实意,觉得我罪无可赦,死有余辜?”

    月娘不知如何回答,她是一时冲动,但也觉得他罪该万死,只是或许,不是被自己亲手打死:“你不该,不该给我下药,还有我的信,不送就不送,怎能蒙骗我。”

    齐三暗自叹息,第一步路子迈错了,如今想掰回来,再难再费事也是他该应,谁叫他离不开她,就喜欢她这个别扭劲儿。

    “往先你再三再四不肯,我都是拿本事伺候你身子软些,那时都不曾想过用什么脏药玷污你的意志我的心,现在难道为了取乐,特意叫你恨我不成?

    昨儿不过是寻了坛子甜口的陈酒,想着咱们说说话小酌几杯,微醺时你侬我侬,我低头求个饶,心结便就解了。你跟我赌气,什么都不问就急急吃了两壶,要不是我拦着,你还得再叫人筛一盅呢。你没醉过酒,身子脑子热了,就以为是我下的药,我要是给你用了什么腌臜东西,叫我断子绝孙不得好死。”

    月娘心想倒也不必这般赌咒,但嘴上没说,抿了抿唇问道:“那信呢?”

    齐三起身从边柜里取出一个靛蓝布包裹,月娘瞧着眼熟,等他放到桌上展开,月娘一眼便认出这是自己家的东西,除了一锭几碎半贯钱,还有一金一银两根素簪子:“这是我娘的东西,你从哪来的!我家,我家里……”

    见她情急,齐三忙道:“莫急莫急,你家没事,且听我说,那日讲好了接你侄儿过来说话,吴北前一天跑那边街上卢家送礼,我便叫他散了酒席就近找店歇着,当天早些去柳家学里接人过来,免得你盼着心焦,得亏我这样吩咐,那天大清早的,吴北竟碰到你大哥也赶来接你侄儿并要寻你,人灰心丧气的,还问城里郎中,说你爹受了伤,腿不好了。”

    月娘坐不住,捏着帕子站起了身:“这样大的事,你怎么说没事!”

    她起得猛了,只觉耳里一阵嗡鸣,头昏眼花险些栽倒,齐三干脆把她拉过来坐到自己边上:“你这急起来听不进话的毛病实在要改。吴北当时叫你侄儿跟你大哥先去,赶回来把事报给我,我心道怕是不止伤了腿,不然寻郎中便是了,怎么要把你和你侄儿都叫回去,你哥哥都问观音山怎么走呢,被吴北劝回去的。

    我又想着乡里怕是没有好郎中,你哥没门路,在城里也未必能寻着好的,便急拿着帖子去关王庙附近请一个老太医,那位是专治跌打压笮的名医,沈太医的前辈先生,我也想告诉你或是带你一起,但那老太医脾气古怪,侯府请他都要三催四请的,我怕耽误了时辰,便想先把事情办了再同你说。

    合该那日气运好,我说诊金五百两,老太医二话没说便起身了,不过要我亲自驾车送他去,你爹爹的确不是单跌了腿,腰也伤了,因而半身麻痹,几天了都没能起来。”

    月娘抓着齐三的胳膊人直抖,齐三握住她的手轻拍着安抚,“你放心,太医诊了说,万幸没有伤着内脏,乡里郎中还算得当,没帮倒忙,太医施了针,又用了压箱底的好药,你父亲当天便恢复了知觉,没两日就下地能走了。

    在你家,我说自个儿是齐家的管事,你得老夫人器重,老爷特意遣我来的,请你母亲放心,我会连夜派人上山给你消息,叫你回来探望,你母亲深谢我,却认真嘱咐我不要把家里的事情告诉你,我不置可否,她包了这些银钱,连头上的簪子都卸下拭了放在里面。

    她说此番齐家对你父亲有救命之恩,若非遇见齐家的人,这一遭怕是难熬,但恩情是她们做父母的欠下的,当牛做马结草衔环就该是她们来,得遇神医已沾了女儿的光,既然虚惊一场,就慢先告诉你,你早一日知道,便早一日感恩戴德,平白添了许多负累,这是她为娘的一点私心,求我成全。我怎么忍心拒绝,便就应了她。”

    月娘已泪流满面,不知该谢他还是恼他:“这么大的事,怎么好瞒着我,怎么能瞒着我!我……我今天就要家去。”

    齐三从她手上抽了帕子帮她拭泪:“我也不想你感恩戴德,盘算着到过年时你家去,你父亲约莫好利索了,那时再提一嘴就罢了,偏你要送信捎银子,这时候你略有个风吹草动,你娘都要疑心你是不是晓得了,心里着不着急难不难过,我想她照顾你父亲已然心力交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把你的东西按下,两头平静,好心办坏事喽。”

    月娘吸了吸鼻子:“你说的都是真的?这回没有骗我么?”

    “明日同你回去,一问便知,倒是我失了信,分明答应你母亲先不说的,但再不说,爷的小命可就难保了。”

    月娘晓得他讲的都是真的,说来说去,除了去柳家赴宴,旁的事应了又悔,皆因他要瞒着父亲受伤的事,她后悔夜里手太重,心里很是羞愧:“我是,一时鬼迷心窍,实在对不住你,要么,要么你打我板子罢,我不知如何谢罪,更不知如何谢你。”

    齐三轻笑:“不等明天回去问明白了再谢我?这会儿又信我了?”

    月娘低着头:“真的不能今儿就回么?”

    “你好歹养一日精神,脸还白着呢,郎中说你急火攻心伤了神,千万要养息。再说你母亲把家底都掏了给你父亲治病,我不好把这一包银钱再退回去,你今日收拾些得用的东西,明日一并送回家,多少救个急。”

    月娘点着头,起身欲离席,又觉得就这样走了有些失礼:“三爷,我……”

    齐三哪能不晓得她心里千头万绪:“去吧,无论什么话,都等明日你回去看过,咱们再说。”

    想是实在归心似箭,月娘都没问一句,齐三做什么偏要跟着一起去。直到齐家的马车进了村,在阡陌农舍间格格不入时,月娘才嘀咕了一句:“包着头也要跟出来,就这么怕我跑了?”

    齐三扶她下车时捏了她一把:“有个人同我说,农家冬日也有不少农事,田里还有冬菜,上次来去匆忙,特来长长见闻。”

    “又是我小人之心?”

    “难道不是?”

    月娘刚站稳了,杜家小院里探出一人:“姐,姐你回来了!”杜家老三把院门打开,扭头往里跑,“娘,娘,我姐家来了。”

    蒋淑妹正在厨房煎药,听到老三叫唤,手上扇火的蒲扇都没搁下,走出来一看果然是月娘回来了,这阵子一直硬撑着的她,忽然脆弱起来,朝女儿奔过去一把搂住:“月儿,娘的心肝,你可回来了。”不过话一出口,又用扇子拍她,“你怎么回来了,你爹好好的,家里不用你操心。”

    月娘抹了把泪:“我人都到家了还说这个,齐…齐管事上山送东西,我托他帮我送信,他言辞犹豫,才被我追问出来,这样大的事,怎么好瞒着我!”

    蒋淑妹欲言又止,齐三上前,拱手浅行一礼:“有负夫人嘱托,齐三惭愧。”

    “不怨您不怨您,快请进屋罢,外头风大。”

    齐三带的人不多,这会儿搬完东西,杜家大哥大嫂在招呼他们进厢房吃茶取暖,老三媳妇把煎好的药端来,月娘亲手接了,几人一道去了东屋,堂屋是老三留下,陪齐三坐着,两个人寒暄了几句实在没什么话,齐三就让杜三把家里小孩叫来说说话。

    屋里杜老爹原本躺着,听到女儿回来,穿好衣服起来,虽拄着拐杖,瞧着还算利索。

    月娘捧上药碗:“爹,身上还好么?”

    杜老爹又在床边坐下,笑着回道:“爹都好了,你娘太小心,说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不许我做事,骨头都要躺散了。”

    亲眼看到爹爹脸色身骨都不错,月娘悬着的心才彻底放下:“您听听话罢,成天闲不住,都当祖父的人了,儿子养大了不使唤吃干饭呐,到底怎么伤的?”

    王小花要说,被婆婆瞪了一眼,杜老爹道:“就是在田埂上摔了一跤,冬天土硬,但凡开了春都不会摔这么重。”

    蒋淑妹点头附和:“你还不知你爹么,冬菜盖了席子,他怕夜里有人偷菜,摸黑也要去看。”

    月娘看三人的脸色,就晓得爹娘说的是假话,她也不追问,转身出了东屋,朝坐着的齐三问道:“三爷,太医可说了我爹的伤是怎么致下的?是不是跌跤跌的?”

    齐三可不敢再跟月娘扯谎了:“不是跌的,是重物砸压的。”

    正好杜家大哥打了帘子进屋来,月娘冷脸指着他:“你说,爹到底是怎么受得伤。”

    月娘在齐府凶也凶过,却从未这般威严过,齐三看她两个兄弟都有些怕她的意思,心里稍稍有些安慰,她是厉害惯的,自己有时怵她,也情有可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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