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唐使
翌日清晨，歇饱了的张出尘从梦中醒来，无限的恬淡与安宁。
这是她十多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了，被抱着呵护着的感觉真好。
低头望望身侧的男人，星条剑眉舒展，俊逸脸庞上泛着温和笑意，睡梦里安静的他比之醒着那个口花花的小色狼好出太多了。
眼见外边天色还早，张出尘重新贴回他的怀里。
不知又过了多久，门外传来王显的声音，“公子……公子”，他似乎在隔壁很有规律地隔一会儿唤一声，睡着这边房里的张出尘都听见了。
她惊醒过来，连忙推了推身旁男人的胸口，“快起来，王显来找你了”，宇文禅这才又又醒转过来，“出尘姐姐，早安呀”
“早，快起来吧，王显来寻你了”
“不急，先来个早安吻”，宇文禅表情慵慵懒懒的，充满了少年感。瞬间，张出尘被触动了，心中一股母性的宠溺感油然而生，不自觉地献上香吻。
一吻结束，外间王显的声音再次传来，宇文禅大声道，“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出去”
“噢噢，是”，宇文禅房门口的王显一拍脑门，自己今个怎么有些犯傻了。公子都明说张师傅是他的红颜知己了，自己怎么还会以为他们是分房睡的呢。
宇文禅回身看着一脸娇羞的张出尘，美人不施粉黛的脸上布满了红韵，重重捶打在他胸膛，“都怪你，这下我还这么见人”
“哈哈哈”，宇文禅只是笑着拉她起身，温柔地为她梳妆。
几人再次出发，护卫们倒是都很职业，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千里之外，广袤无垠的漠北草原，一行队伍正一路向北。并州行军道大总管李木兰的特使唐俭带着个商队前往突厥腹地。
乔六是祁县乔家的几大掌柜之一，专管同突厥之间的贸易往来，不过乔寅楷不曾让他参与奴隶贸易，因此没有被盛怒的初雪抓走。
他此行有两个目的，其一就是受平阳公主之命，来为大唐使者带路，其二则是继续维持并州同突厥之间的正常贸易。
“唐大人，再前行三十里就是突利可汗的牙帐了”，乔六靠近唐俭的马车，说道。
突利可汗，也就是前前任突厥启民可汗与前妻之子阿史那·什钵苾，现任颉利可汗的侄子，前前前任，前前任，前任和现任可贺敦义成公主的继子。
他被一众部从拥立起来对抗颉利可汗，牙帐设在王庭西南几百里处。
突利可汗的牙帐，是唐俭的第一站，若是有游说得宜，兴许在这里就能搞定刘武周。
“既然如此，你便在此同使团分开吧”，唐俭说道。乔六等人并不是使团成员，到突利可汗的牙帐也没什么生意要做，他们的目的地是突厥王庭，自然要提前分开。
这些日子双方交战激烈，若是从突利可汗的牙帐前往王庭，免不了平白遭受怀疑。
“是，小人恭祝大人马到成功”，乔六虽常年走南闯北，这却是第一次得了个半官身，对于唐俭自然是无限巴结。
与乔六的商队分离之后，唐俭身边只剩下了随行人员和十多个护卫。又前行了十多里路，前方突然出现几个骑手拦住去路。
“你们是谁”，几个突厥汉子将眼前这个汉人队伍拦下来，用突厥语喝问道。
唐俭身边随行的突厥向导上前回复道，“我们是从并州来的大唐使者，来寻突利可汗”，随后。
这向导本就是住在唐突边缘地带的，早年在两地之间做些小生意，后来阴差阳错做了个并州差役，这次被招进使团专做翻译。
几个突厥骑手见到马车里的唐俭器宇不凡的样子，又是这般庞大的队伍，半信半疑地说了句，“跟我们来”
所谓突厥都城，不过就是突厥王庭牙帐所在地，如今的突厥分为南北两方分庭抗礼，北面是颉利可汗，王庭设在漠北。南方则是突利可汗及其属下，王庭就在马邑城往北几百里处。
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王庭牙帐也不过就是大一些的聚居点。唐俭的使团跟着几个突厥骑手一路向前，远远已经能看见鳞次栉比的硕大帐篷，那便是突利可汗牙帐所在。
一路上，穿着后世皮草大衣的突厥汉子们疑惑地看着眼前这群南人，王庭几乎不会有汉人的存在，更何况这般规模了。
有突厥骑哨在前面带路，他们倒不曾受到阻拦。
唐俭看着一路以来的游牧民族原始生活风貌，简直很难相信这就是书卷上记载的那个强大的突厥。
很快，他们就到了由几十个硕大帐篷连接起来的王庭核心，外边是高大的木栅栏层层围住。
其中一个突厥骑哨进去通报，唐俭等人则是等在外边。
不久，里边一个长须脸汉子护卫着几个中年人出来，这几个中年人倒是温文尔雅颇有汉人之风。
“谁是汉使”，最中间那个文生模样的中年人操着一口流利的关中官话问道，唐俭先是一惊，随后神色如常地上前行了个平辈礼，严肃说道。“在下并州特使唐俭”
“在下乃是突利可汗帐下阿波达干，阿史德傅试，唐使远来，请进王庭上座”，那人同样行了个汉人的平辈礼，回道。
“好”，唐俭微笑点头，他来之前做过不少功课，所谓达干，就是突厥王庭官员的称呼。
阿波达干则是辅弼重臣的官职，这个懂些汉人文化的突厥人竟是个高官。这样也好，至少这突厥境内也有些经过中原文明开化的痕迹，自己此番出使不至于对牛弹琴。
相同文化的人，交流起来总是更容易些的。
唐俭的使团被安排在一个巨大的客帐中休息，麦色肌肤身形妖娆的突厥女奴恭敬地呈上马奶酒和各种突厥食物。
“大人，这突利可汗的王庭，看起来还不如晋阳城里一个坊大，对比长安更是弗如远甚啊”，随行的护卫队长郑应忠笑着说道。
“正是如此，我等才不能小觑了这个对手，突厥人口不足大唐十一，城池文化政治同那茹毛饮血的蛮子何异，却能几次威压中原。若是将来突厥学了我大唐文化，岂不更加难缠”，唐俭微微叹气说道。
在他看来，眼下突厥的一切落后情形都是巨大潜力所在。
一旦突厥人补齐这些短板，将会是大唐最可怕的对手。
或许是对于大唐使团的出现毫无准备，唐俭在帐内歇了将近半个时辰才有突厥人前来通传，“使者，大汗有请”，方才阿使德·傅试身边的一个突厥汉子前来，将手伸在胸前贴着，微微躬身延请唐俭。
唐俭在大唐朝中本有官职，此次出使，自然是全程正装。
只见他微微整理朱红色小科绫罗制式长官袍，上边绣着白色仙鹤口衔灵芝，腰间草金钩腰带熠熠生辉，伴随那突厥汉子的动作大踏着四方步前往王庭牙帐，尽显上朝使者风范。
其实宇文禅向李木兰建议由唐俭出使也有这原因在内，当初他在坂蒲见到唐俭的时候，便想起来自己在后世所闻，武德贞观两朝的著名外交家唐俭。
这般人物用在军事上可谓是选错了赛道，不若让他去出使试试。
突厥境内两方势力如今激战正酣，谁都不愿意得罪大唐，使者应该是相对安全的。除非咄苾想要暗杀唐使嫁祸给突利可汗，不过这样操作的危险性还是太大。
唐俭两手空空，身后跟着的两位副使手捧文书和印信，十多个护卫随行护送。
他们很快接近了几个高大金帐，外边背负长弓腰挂马刀的护卫依次排开成两列，似乎是迎接唐使一般。
唐俭一行人从这高大气派的人墙中间穿过，看着周边突厥人的凶狠眼神，护卫中有些人腿都止不住颤抖。唐俭稳稳走在最前方，面上古井无波，似乎这般场面根本吓不住他。
进到帐篷里，方才引路的突厥达官高喊道，“唐使到，可汗升帐”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前方那硕大王座及其后边一整张熊皮，凶恶的灰狼头颅在熊皮之上，威势极为骇人。
帐篷里已然坐着些中年人了，想来应当是突利可汗手下各部头人。他们正用突厥语热切交流着，唐俭进来之后，他们的眼神全都转移过来，审视着这位“突袭”而来的唐使，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伴随传令官的声音，牙帐后方十余个女奴鱼贯而出，手上捧着各式肉食和奶酒整齐摆放在各部头领身前的桌案上。
摆放整齐之后，头领们齐齐起身低头，以手捂胸行礼。
牙帐后方通道，两个美貌女子簇拥着一个弱冠少年出来，这便是突利可汗，方才所见的阿波达干傅试和另外一个汉子跟在他身后。
突利可汗面容白净，脸上尚未长出象征草原汉子的通脸络腮胡，倒有几分异域少年感。
他的身形也略显几分瘦弱，坐在高大王座上，似乎头顶上的凶猛狼头比他半个身子都大。
“大唐使者唐俭，见过突利可汗”，唐俭上前一步，平视突利可汗，拱手说道。
“使者请坐”，突利可汗说了些什么，傅试大声翻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