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蛇出洞
眼瞅着太子殿下一直不说话,脸色越变越差,心里定是有了眉目,沈灵雨试探地问道:“殿下想到是谁做的了?”
赵灏也不说话,脸色一直铁青,等过了许久,赵灏的神情才恢复正常,回答道:“大概有数了,只是没有证据,而且这人一时半会儿动不得。”
“那就等明日,我再去会会那人。”
赵灏点点头,二人就此分别。
又是一盘棋就将赵渝薅进了东宫,赵渝见太子面色不善,他立马心知肚明,这哪是来喊他下棋的,分明是有事要相谈。
“我的太子弟弟又为何事烦恼啊?”
赵灏头也不抬,就盯着眼前的空棋盘,手里捏着一枚棋子,半晌也没个动静,赵渝自顾自地坐下,又给自个儿倒了杯茶,刚刚送到嘴边,赵灏冷不丁的开口,让赵渝差点将嘴中的茶喷了出来。
“你说,人生如棋,指的是落子无悔,还是人如棋子?”
“咳咳咳!博弘啊,你突然发什么癔症呢,几日不见,改去修禅了?”赵渝呛个不行,又赶紧喝上一口茶顺顺气。
“呵,这盘棋下了这么长时间,过不了多久,我就要他,满盘皆输。”
“哎哟,是哥哥愚钝,你就不能说点哥哥能听懂的?”
“不用你听懂,最近帮我个忙,去查一查新上任的礼部一众官员,所有的细节都要查,还有厢军,你可有人脉能查到点什么?”赵灏终于将手中黑棋落下。
赵渝顺势落下白子,苦着个脸说道:“下次我可不来了啊,又要陪你下棋,还带回去一堆差事,查查礼部就算了,厢军,你知道那有多少人吗?”
赵灏正要开口,又被赵渝拦住,“打住打住,别想着又用什么东西贿赂我,除了颜公的真迹……”
赵灏的手下成阳捧着一个长匣子,赵灏抓在手里说道:“看来这个,哥哥是不想要了,怪可惜的,好不容易向父皇求来的,我是个没什么才气的,这个就拿去支我那短了一截的桌子腿吧。”
赵渝一见那匣子顿时两眼放光,一把抢过抱在怀里,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暴殄天物啊,真是暴殄天物!我去查就是了,何苦作贱这些东西。你好端端的又查厢军做什么,那支队伍鱼龙混杂,怕是不好查啊。”
厢军是先帝当年征战时大量招收的杂兵,因为待遇不高,所以招收门槛极低,现如今也就成了有手有脚的男子进来混口饭吃的地方,要从厢军开始查起,实在是难上加难。
赵灏又递上沈灵雨画的画像,交代道:“这个人是个线索,他混迹京中,查起来也省事些。”
赵渝欲哭无泪,这也能叫作省事些?京城的厢军数不胜数,这和在大海里捞针有什么区别?可是东西已经抱在怀里了,他怎么舍得放手。
而另一边,沈灵雨被沈星言请去了书房,说是老毛病又犯了,要她替自己再去趟国子监了。
这要放在往常,沈灵雨自然是当机立断就答应了,今天倒是变得为难了,“哥哥,我明日有点事情,不如你就告一次假?”
“你从前可不会说这样的话,说吧,最近到底在忙什么,年前成日乱跑,好不容易老实了几日,今天又出门了吧?”
沈灵雨从前做什么都会与哥哥商量,只是最近她实在不好开口,稍有不慎就会连累家人,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哥哥啊。
“哥哥可知,那几日在国子监耍威风的年轻人,是太子殿下。”
沈星言大惊,甚至从座位站了起来,“果真如此?”
沈灵雨点点头回答道:“虽然是我的猜测,但是,八九不离十。连刑部尚书都要看其脸色,一定不单单只是世子,而且,世子就快弱冠,他实在不像快要二十岁的样子。”
“那他……”
沈灵雨苦笑道:“没错,他猜出我的身份了,作为交换,我最近在帮他办事。”
沈星言沉默,伴君如伴虎,太子这头幼兽,岂是好驯服的。
“坊间对于太子的传言无非就是年轻气盛又急功近利,他待你如何,有没有为难你?”
沈灵雨笑道:“你这像是再问夫妻之间的相处一样,什么待我好不好的,我和太子本就只是合作关系,我办成了他的事,他自然不会为难我,他在查科举舞弊一案,明日,我就要去会会那个负责收试子钱的小喽啰。”
沈星言担心不已,但也知妹妹决定了的事他也无法左右,“你自己可以吗?会不会有危险,下次怎么也带几个人一同去。”
“跟着太子殿下呢,我好歹也是沈家的女儿,他也不敢让我出事。”沈灵雨按住沈星言的肩膀让他坐下来,“这事儿可千万不能告诉母亲,她胆儿小。”
沈星言虽不再多说,但还是想不明白,太子身边要多少能人志士没有,何必非与自己妹妹合作?
到了第二天,赵祺一早便带了一队暗卫埋伏起来,沈灵雨坐在他的对面,手里拿着四张五百两的银票,说实话,还真有点舍不得。
“我先去等他吧,先占据地盘,我心里也能有点底。”沈灵雨攥紧银票,只身走了出去。
“等你的好消息啊。”身后是赵灏依旧轻狂的话。
等了一刻钟,那位大哥才姗姗来迟。
推门而入,又立即将门紧闭,一进来就环顾四周,手一直放在腰间挂着的刀上面,甚是警惕。
“兄台的钱都备好了?”开门见山,毫不遮掩。
沈灵雨扬起手中的银票,开口道:“我人都来了,钱自然是准备好了,只是上次仁兄不肯立字据,贤弟实在是放心不下,不如您想个折中的法子,让我也能安心啊。”
“你这人怎么跟个娘们似的磨磨唧唧,都说了让你交给我,怎么就是听不进去呢,罢了罢了,我看这桩生意,就这么算了吧。”话虽这么说,那人的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沈灵雨手中的银票,两千两,这小子还真是家底颇丰啊,一夜之间这么容易就到手两千两,早知道昨日就要价五千两了。
沈灵雨将银票叠好塞回怀里,故作可惜地说道:“唉,看来小弟我是无缘仕途喽……”
那人眼看着快要到手的银票就快要飞走了,他怎会放弃,“哎,这摆在眼前的路你不肯走,偏偏舍近求远又是何必呢,你只管将钱给我,剩下的你就放一百个心。”
他见沈灵雨还在犹豫不决,又劝道:“这样吧,咱们各退一步,你把钱给我,我给你立个字据,只是,做我们这行的,有些东西不能留下,这样对咱们都好,若是放榜那日你未能如愿,就还来这里,我退你五百两银子,如何?”
“那你先写。”纸笔提前都备好了,只待这人松口,沈灵雨立马将笔递了上去。
那人提笔就写,不一会儿沈灵雨就得到了一份极其简单的字据——
本人保证纪贤弟今朝科举必定高中。
看着龙飞凤舞的字迹,沈灵雨只觉得头疼,这写的什么东西!
“唉,大哥,您起码要留个名字吧,不然万一落榜了,我找谁哭去?”
“你这人怎么还是油盐不进?这笔买卖我看你是不想做了!”男子终是没了耐心,上前就要抢钱,沈灵雨一个侧身闪过绕到一边,将钱掏出来朝他扔去,又急忙开口道:“罢了罢了,就依你说的,只要大哥保我科举无忧,这钱您就收下吧!”嘴倒是挺严,看来真的探不出什么了,与他硬碰硬可没好果子吃。
男子拿起银票,不急不慢地说道:“早这样不就好了吗,非逼得我动手,钱我收下了,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安安稳稳地等着做官吧。”
“大哥身手不凡,小弟实在是佩服。”
男子听了这话很是受用,“也不是我吹牛,我这身功夫那可是自小习得,就是做个禁军统领也不在话下。”
“那您怎么做起这样的买卖,脑袋拴在裤腰带上,随时会掉下来。”
“上战场还不是刀尖舔血的日子,还不如这生意赚的多,行了,我也不和你废话了,你把你的名字写下来,剩下的就不用烦了,只要安心科考便是了。”
沈灵雨一笔一划地写下纪仲为三个字,那人收起,和银票一起揣进怀里,再推门离开。
回到太子所在的雅间,沈灵雨有些垂头丧气,这事算是没能办好,如此下去只能在考场上抓现行了,这势必影响她原本的计划,若是哥哥身体无恙,能顺利科考还好,若是再等上三年,只会越来越难。
她都快忘记父亲的长相了。
“是我无能,他的嘴太严了,而且功夫不低。”
赵灏倒是不以为意,“别像个霜打了的茄子一样,我本就做好了让你作为纪仲为去考场的打算,就算他今天留下了什么,也不可能是真的,你能假扮,他也能随手捏个身份来。”太子悠悠闲闲地喝着茶,好像一点也不在乎今日的成败,也不可惜两千两银票白白落入别人手里。
“他说起禁军,我猜他以前因为过何事没能成为禁军,或是被禁军赶了出来,从而进了厢军。”这是唯一有用的消息,但是不确定这只是他随口一说,还是大有深意。
“禁军……想查他们还真是不容易,得去枢密院想想法子。”
也是啊,以太子的身份,贸然打听禁军的事,又要引来多少朝臣猜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