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二章 以枝为墓（二）
“竹溪，我并非刻意罚你，只是今日，你实在让我下不来台……”天外天大殿内，一位白衣男子眼神里透出心疼和无奈。
“天神，无妨。只是竹溪不解，为何一定要落落跟着洛公主一同下界，她什么都做不了的。”
“她于洛公主而言，还算得是一个羁绊的，有她在，洛公主不会随意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
“……”竹溪不解。
“洛公主如今虽失了凤心，但她的实力不容小觑，世人皆认为洛公主升为仙君是因那凤后之力，又加玄君青睐。
可事实并非如此。
竹溪，你也知晓，以往仙君钦点，都是由你父君掌管，可洛公主飞升那日，动静却大到了我这天外天，那是她自己所有的力量。
洛公主存活至今，心里想的都是为他人好，从前她为公主时，是为护她的子民，后来国灭，她为那存活下来的寥寥几人而斗争，
安顿好他们后，又为墓君而活，同墓君在一起时，却又延续了她当初拯救苍生的想法，做了所谓的江湖侠女；而后墓君仙陨……”
说及此，白衣男子顿了一下，却又继而道，
“洛公主亦是从未停歇，众人皆以为她是寻死，可她心里想的却是如何变强，强到能将身边之人护住不再有死伤，待墓君回归，她能护着他不再让他受伤。
洛公主啊……一直为别人而活，不过，也是一直为自己而活，她得已成仙，是她那无人可比的意志力，
试问在这天界，又能有多少仙君，在经过洛公主那样的苦之后还能坚定地走下去呢？”
“……”竹溪不再多言，因他知，除了墓君，不会再有谁能及得上洛公主。
“洛公主此等人物，若是与我们为敌，是很棘手的。
而且如此不可多得的人才，我自是想她为我所用的，况且……”说着，白衣男子便回到了他的神像里失了身影。
“竹溪，你退下吧。那孩子，可先留在你身边几日，待你觉得时机成熟了，便可放她走。”
“多谢天神……只是还请天神能允我一诺，先前在人界时，您便同我讲过可许我一诺，一直未用，如今，不知是否还算数？”竹溪闷声问道。
“自然。”
“那便好，今日我想请天神莫要将落落拉进此局，若有什么她要做的，我可替她。”竹溪肃然道。
“好。”云崖微微一笑应道。
“多谢天神。只是天神方才所言，况且后还有未完的话。”竹溪问道。
“没什么，回去吧，回去后好生调息。”
“是。”随后竹溪便离开回了他的天宫。
“况且，她还是川水现下放在心头上的丫头……”白衣男子微微一笑，又透着几分无奈。
“竹溪仙君。”几位宫内侍卫看到后行了礼。
“可有见到落楼仙君？”
“没有……”
“好，若是她回来了，还请你们提前通报我一声。”
“是。”
落楼仙君，乃落落升仙君后封的名号，这还是竹溪同汉广想了好久才想到的。
—————
而这边散了后，不由得有一些仙君有疑问。
“话说回来，这竹雅仙君不是一向同洛公主不对付吗？那日成仙大会上又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呢……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下面又出事了，快走快走。”
“哦，好。”
“虽说如此，但那竹雅确实是转变有些大。”洛川听着他们议论自己也喃喃道。
“竹雅，就是那日也参加了我的成仙大会，还坐在天君旁边的那个女子吗？
川水仙君，她先前同姐姐关系不好吗？她去人界寻过姐姐的，你竟不知？”落落突然出现问道。
“落落，你怎么来了？”
“我去寻姐姐啊。”
“竹溪肯放人了？”洛川好笑问道。
“什么放人？”
“没什么，不过你方才说竹雅去寻过小凤眠？怎么回事？”
“哦，就是先前竹雅仙君不是在天界消失了一段时间嘛，她是去寻姐姐了，后来有一次我听师父和汉广师叔说起过这件事，但也没留意。
好像当时是师父问起过竹雅仙君她为什么喜欢不知道哪位仙君，然后说了很多，总之，说来话长。”落落不耐烦道。
“你快细细同我讲来。”
“我不，我要去找姐姐吃饭。”
“哎呀，边走边说。”洛川这便拉着落落离开了，而落落也细细同他说了起来。
———
“你究竟为何喜欢他？你们相识这么多年，他对你的各方面的态度已然很明了，你究竟为何如此执念？”竹溪在凤眠失踪那日问竹雅。
“墓君他曾救过我，我自见他第一面便喜欢他了。”竹雅无奈一笑，“兄长，你还记得刚刚飞升为仙时，我的样子吗？”
“……”竹溪沉默不语。
“其实我才根本不想要做什么仙君，我只想要母亲能陪在我身边，可到最后我什么都没有了……
兄长，你知晓当我得知我在人界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历劫时，我有多么厌恶天界吗？”竹雅蹙眉道，
“可是我却无法逃离这个地方。后来，墓君他出现了，他将天界统一了，任命父亲为天君，就是为了自己得个清闲。
当时我一直都是这么认为的。可是直到有一次，我在墓山看到他仍旧心系苍生，哪里出了乱子，就去哪里，即便自己伤痕累累。
此事便使我对他有所改观。
但是有一次，我逞强去对付一头魔兽时，性命攸关是墓君出现救了我，但那次也确实是因我太过自负给人界带来了一场灾难。”
竹雅说着微微一笑，“兄长，此事你们并不知晓。因为当时是墓君为我指了道路，使我做出了最大程度的弥补。
事后我问他为何要帮我，他却仅仅说了一句：为人为仙，都有为难时刻，若是能有人拉一把，便是有幸。
后来他便走了，呵呵。兄长，墓君他真的很好，好到我无法将我的视线从他身上挪开，
这么多年了，我知晓他对我无意，可我还是喜欢他，我又能怎么办呢？这份感情我无法控制。
只是，兄长我实在不解，那洛凤眠究竟有什么好，能让墓君为她至此？！我恨！”
“……”竹溪长叹了口气，“小雅，无论如何，你都不该同魔族联手，生那害人之心，若是墓君有朝一日回来了，知晓了，你又要如何面对他？”
“兄长你说什么？！墓君他没死是吗？！”
“此事我无法断言，你离开后洛公主将其心取出给了墓君，但还是没用……”
“……”竹雅闻言一阵惊愕，又沉默了起来。
“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竹溪叹了口气后便离开了。
“她竟把心剖给了他……”竹雅苦笑一声，再也没说什么。
自此之后，天界便再也没了竹雅的身影，就连玄君他们都尚未找到，竹溪去天外天询问天神，却终究只得一句她尚安好，尽可放心。
“天神，如若您知晓小雅她去了哪里，可否请您禀明？父君现下很担心。”
“她既有意不叫你们知晓她的行踪，便是有她自己的缘由，你们又何必强求？”云崖只此淡言一句后，见竹溪还是担心，便言，
“如若她出了事，我便会亲自出手，你可放心？”
“如此，便多谢天神。”竹溪闻言便不再纠结，这天界他谁都可以不信，但唯独云崖是他可放心的。
“无妨。”云崖微微一笑便没了身影。
而竹溪也回了天界。
要说竹雅，她其实没去哪儿，只是因她同魔族又毁了约，便受了反噬，安心找了一处地方养好了伤后，默默跟到了凤眠身旁罢了。
“你是谁？”这天落落发现了竹雅便随口问道。
“我……你是谁？”竹雅不知如何作答，便反问道。
“你管我。”落落没多言便没再理她直直走了过去。
而竹雅看着凤眠的走路，举止，并不像是受了伤的。
“姐姐，那边有一个人跟了我们好久，还总是盯着你看。”落落同凤眠说着，凤眠只是微微一笑。
“姐姐，我们不用管她吗？”落落见凤眠没反应，便继而问道。
“嗯，回去吧。今日做鱼吃。”
“好！”
凤眠做了晚饭后便朝屋外问道：
“可要进来喝口茶水，明日继续赶路？”
“你知晓是我？”竹雅这便不再躲着，进了屋子坐下。
“嗯。”凤眠淡声应道。
沉默片刻后，竹雅终是问出了她的疑惑。
“你不恨我？”
“嗯……”凤眠思虑片刻后，笑言，“恨的，怎么不恨呢？若非当日之痛，我又如何清醒过来，知晓我还活着。”
“那你还能如此心平气和同我交谈？”竹雅不屑道。
“嗯，你脸色也不好看，如何，是被魔族伤了去？”
“我堂堂天界仙君，怎会为他们所伤？他们想拿我当棋子，我不愿，便以多欺少罢了，实在非君子所为。”
“哦，既是如此，便将这颗丹药服下，好去找他们寻仇。”凤眠说着便将一颗药放到了竹雅面前的碗里。
“这不会是毒药吧？”竹雅狐疑道。
“嗯，说不准。”凤眠微微一笑。
“毒药我也不怕。”竹雅说着便吞下了那颗药丸，却只见她面露难堪，“怎么这么苦？！”
“良药苦口。”
“你分明是加了料！”
“有就不错了。”
这时却只见竹雅吐了一口血出来，终于她感到身子轻了不少，不再像先前那般沉重。
“这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之事，你也真能做出。”凤眠说着便递给了竹雅一块儿方帕。
竹雅接过后便擦干净了嘴，喝了口水。
“我不过是只想得到我想要的结果罢了，倒是你，为何帮我？”
“嗯……”凤眠又坐回了原先的位子，喝了口茶缓言道，“怜悯。”
竹雅闻言，黑了脸。
“为人为仙，谁没有个犯难的时候，若是能有人拉一把，倒也不会太糟糕。
你的情况，我皇叔都同我说了，该受的你也受了，能找到我，倒也算是有心。”
“……”竹雅闻言一怔，随后便转而一笑，“我知晓他为何会喜欢你了。”
“嗯，知晓便好。”凤眠笑言，“你藏了三个月，天界寻了你三个月，也该回去了。”
“此事你倒是不必费心了。”竹雅微微一笑，“这次多谢，他日若是你犯了难，我也只会一旁看着。”
凤眠只是笑笑，没再言语。
而竹雅也离开了。
“姐姐，她可真奇怪。”
“吃饭吧，吃完了早点歇息，明日还要赶路。”
“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去，”这一问可真是把凤眠问住了，要去哪里，她也不知，想了想，言，“去寻个能安心落脚的地方。”
“好。”
———
“事情就是这样的。”落落说完了，两人也到了墓山。
“哦……原是如此。那那两个人倒是相像，呵呵。”洛川笑言。
“哪两个人？对了！那个叫墓君的，还叫姐姐剖心给他了？！那姐姐现下岂不是无心之人？！那岂不是伤势很重？！”落落忽然紧张道。
“小丫头，你才注意到这个点？”洛川无奈道。
“那姐姐岂不是要离我而去了？！”落落说着便要哭了，洛川见她急了眼也便赶紧对她说明。
“无事无事，她不会有事的，不会离开你的……”
“姐姐！”落落并未理他哭喊着直直跑进了屋子。
凤眠还没转过身来落落便一把保住了她。
“这是怎么了？虽说是多日未见，却也不至于成这个样子？”凤眠笑言。
“姐姐你是不是要离开我了？”落落整个脑袋紧紧贴着凤眠闷声问道。
“什么？”凤眠疑惑地看向刚进门的洛川。
“她知晓了你剖心那事，以为你没了心便要离开了。”洛川说着凤眠便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于是他赶紧说着，“不是我告诉她的！”
“好了，你不必担心，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好好的。”凤眠柔声道。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抚着落落的背。
“真的吗？姐姐你肯定是骗我的！哪有人没了心还能活着的？！”落落说着便哭得更大声了。
“姐姐怎么会骗你呢？自你遇到我时，我便没有心，但还是和你一起待了这么久，如今也还是好好的。
况且，如今我是仙君，怎会动不动就离开？”凤眠耐心解释道。
落落想了想确实如此，这才放了心。
“但是那拿了姐姐的心的人在哪里？他真讨厌，姐姐当时一定很疼。”
“不疼，好了，我们去吃饭吧。”凤眠微微一笑，便带着落落去吃饭了。
落落是个心大的，把事情讲明了，看到了吃的也便不再想了。洛川看到她这样，也是无奈一笑。
饭后，凤眠收拾了东西，说道：
“明日我要出门去，过几日会回来。皇叔你若是有事寻不到我，便传音于我。”
“好。”
“姐姐我也要跟你一同去。”落落赶紧说道。
“你师父那边怎么说？”
“我这便去问师父。”落落说着便没了影，没一会儿又回来了。
“师父他同意了！”落落开心地说道。
“你倒是快。”凤眠无奈一笑，“那便去将东西收好，明早出发。”
“好！”
“你小心一些。若是遇到了什么事，便同我讲。”洛川嘱咐道。
“好。”
之后各自没再多言，翌日早凤眠便带着落落离开了墓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