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入狱。
听到洛黎的话，洛瑞面上隐隐露出一丝笑意。
洛风在退朝后，紧随洛黎身后进了书房，焦急道：
“皇叔！凤眠她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您怎会不信她呢？！”
“我信或不信，于她而言，毫无意义。”洛黎蹙眉扶额言，
“风儿，你知晓凤眠做事一向冲动，仅凭心而动，可她这般性格，总会给她招来祸患。
我们此次能帮她，能做到次次都帮吗？我亦不愿她独自承受这些，可我们总会有不在她身边的时候。到那时，她又该如何？”
洛黎所言有理，洛风怎会不明白洛黎的良苦用心，可他仍然做不到洛黎这般。
沉默良久，洛风终开了口：
“皇叔，无论如何。我永远都是她的兄长。
故而自是能庇护她一时，便要护她一时。”
看着洛风坚决的模样，洛川的样子不由得又浮现在洛黎面前———
“皇兄！无论如何，凤眠她都是我的侄女，我永远都是她的叔父！管我能否一直护着她，只要当下能护着，我自会倾尽全力。”
洛川曾唯一一次同洛黎起争执，便是因凤眠，那时洛川便说了这么一句话。
而今，没想到洛风亦是如此。
“风儿……”洛黎叹了口气，“你和你父皇一样，都重视凤眠。可我作为凤眠的父亲，又怎会不担心她，不希望她好？
罢了，你放手去做你想做的吧。”
洛黎挥挥手没再多言便进了内室，而洛风也转身出了屋子。
洛风出了书房，洛黎便想起了先前凤眠对他说的———
“父皇，此次确实棘手难办，却不是束手无策。
洛瑞对李生动手，便说明他确实有把柄在李生手里，否则他怎会将隐藏多年的李生搬到台面上来？
我会涉入其中，他定然也是意料之外，想来那皇城内污我的流言也是他临时起意想到的法子。
他已经开始急了，因为不知晓我手里捏着多少他的命脉。
此次，我会对洛栀下手，却不会下死手，不过顺水推舟，将计就计。我也想看看他能做到什么地步。
故而这几日，我不会再回皇宫。若有朝一日我入了狱，还请父皇只保我性命无虞，其余的，顺着洛瑞。”
“凤眠，你不觉得这一招太过凶险？”洛黎蹙眉道。
“他都被逼得跳脚了，我怎能不有所表示？”凤眠轻笑一声道，“他手上沾了这么多条人命，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我定要向他讨回来。”
“凤眠，唉。”洛黎叹了口气，言，“别太过火了，将自己也搭进去。”
“父皇放心，孩儿心中有数。”
———
虽说事情没按凤眠设想的那般发展，可到底没差了方向。
这几次凤眠遭遇太多，说句实在的，洛黎心底也担心她能不能撑下来，可到底无可奈何。
“公主殿下！”洛无冲进牢房，看着凤眠憔悴的模样实在心疼，拿出腰间的方帕替凤眠擦拭去了额间的汗，又给她倒了些水喝。
“洛无，你别担心我，没事的。”凤眠强笑道。
“公主殿下，您对谁说什么都行，但是在我面前，您可否别再强撑？”洛无蹙额道。
“洛无，你能等我吗？”凤眠这才开了口，低头伸手，抓住了洛无的衣袖，隐隐发抖。
“公主殿下，我会一直陪在您身边，不管您要做什么。”洛无定言。
“如此，便好了。”凤眠说着，抬头看着洛无，涩然一笑。
“公主殿下。”洛无低声一唤。
“嗯？”凤眠茫然看向洛无，“怎么了？”
“公主殿下认为，何谓侠义？”洛无扭头，看向凤眠，一问。
“侠义，”凤眠低头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隐隐颤抖，“当是匡扶正义，守人间良善，锄强扶弱。”
“那，‘锄’谓何意？”洛无轻声问道。
“铲除？”凤眠哑然答言，“可该铲除的，该是□□不是吗？”
“公主殿下以为，□□如何产生？”
凤眠不再言语，只抬眼看向洛无，眼尾微红。
“□□因人而生，这世间先有恶人，而后才有了恶暴。若留恶人在世肆意妄为，这世间恶暴终会霸道占势，而致生灵涂炭。”
洛无说着，犹豫片刻，拉过凤眠的手用干净方帕拭之，耐心而温柔，又言，
“公主殿下，那日那群人，是洛瑞养在手下的刺客，全凭洛瑞指示行事。
洛瑞利欲熏心，轻人命，手上冤魂数不胜数，他们作为洛瑞的刀，自然不干净。”
凤眠看着那双手，似乎真的被洛无一点点擦去了手上那斑斑血迹。
“公主殿下，您手上本来就什么都没有。”洛无看向凤眠，温柔一笑，
“若是您实在觉得自己脏了手，往后，我便挡于您身前，替您染浊。动手之事，交由我来，那日死的那些人，皆为我杀。”
看着洛无坚定的眼神，凤眠恍神一瞬，长叹了口气，终于开了口：
“洛无，我知晓你担心我，多谢。”
说着，凤眠伸手轻轻摸了摸洛无的头，起身走向墙边，抬头看着窗外的月亮，继而道：
“我做过什么我认，我担。只是眼下有些事还需要我想清楚。洛无，你会等我走出来吗？”
“公主殿下，”洛无起身，单膝一跪，一手搭于膝盖之上，一手扶于腰间剑柄，微微低头，正色道，“我永远在您身后。”
凤眠回身，看着洛无，微微一笑：“回去吧。”
这几日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百官相争，都将这件案子当作头等大事处理。凤眠只管在牢中清闲度日，好似外界一切都与她无关。
———
“婆婆，我去挑一担水回来，这菜都做好了，您先吃，不用等我。”凤眠说着，拎起木桶就出门去，洛母拦之不及，只坐到一旁静静候着。
天色昏暗，凤眠正在河边接着水，只觉背后火光渐显，又听得四周的人慌慌张张跑去一个地方，心觉奇怪，才起身回头看。
这才发现，远处一间屋子起了火，那个方向正是洛母家的方向。
“婆婆！”凤眠惊慌之下被脚边的木桶绊倒，扭了脚踝。
然此刻纵是吃痛也顾不及，凤眠随手提起那个已经装满水的木桶奔向小屋。
赶到时，来不及多想就将手中的水浇向火堆，却无大用。
“婆婆！你在哪儿？”凤眠跑进火堆里叫喊着，却不见人，实在呼吸不上来便跑出了火堆，大口喘着气。
正此时，在火光一侧隐隐显出几人持刀的身影，还传来一阵呜咽声。
凤眠瞪大了眼睛望着，脚早已不受控制飞奔过去，在那刀就要砍下之时一脚踹开那人。
“婆婆！你有没有受伤？”凤眠担心地扶起洛母问候道。
“小姑娘，你怎么回来了？快走！他们要杀人灭口！”洛母惊慌喊道。
“婆婆，我带你走。”凤眠说着就将洛母背起，欲跑开。
因脚踝处的伤，没走几步就摔了，那些人趁此机会拿刀砍来。
凤眠赶紧起身，将洛母护到身后，凝视着那群人，屏息凝神，一个冲劲儿起身，没几下就将那群人打晕。
随手捡了把刀缚于腰间，背起婆婆又要跑，刚跑到前院，就看到了一群黑衣人堵在两人面前。
“今日要过此路，你们必定要留下性命！”其中一个黑衣人道。
凤眠环顾四周，到处都是黑衣人，人数不算少，再加之她现下腿脚稍有不便，实难对付。
“小公主，别管我这个老婆子了，您快跑吧。”正当凤眠思考如何脱身之时，耳边传来洛母的声音，不算大，只她一人能听到。
“婆婆，您说什么呢。”凤眠轻笑一声，“我可不是见死不救之人，况且您对我有恩。”
“别因为救我这个一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丢了命，您才是真正的希望，小公主，梁子的事，就只能拜托您了。”
“婆婆！”
洛母说着挣扎着从凤眠身上下来，又用力一推，大喊道：“丫头快跑，他们是冲我来的，跟你没关系！跑！”
正值凤眠愣神之际，一人跑到另一个黑衣人跟前问道：
“怎么办？！”
“上面只说要瞎眼女人的命，先把她杀了，别个先不管。”
凤眠看向那群人，眼神发狠，一手取出腰间的刀冲那群要扑向洛母的人冲了过去，刀刀见血，却不要命。
当第一个人的血溅到她脸上时，她只深吸了一口气，又向那看似为首之人冲去。
这边那黑衣人看着凤眠，又听着凤眠身后哀嚎的人，不由得生出一丝胆怯，心觉眼前人身手不凡，被逼上脸来，只得持刀应对。
“丫头快跑！”婆婆的喊声从凤眠身后传来，这才叫凤眠稍一定神，一刀将那黑衣人逼出去好远，才回头。
只见洛母被两三人拿刀刺穿了身体，只听得那群人谋划着要逃。凤眠随即扔出一刀看向那黑衣人的头子，致其重伤。
“杀了她。”那人吃了痛，阴狠下令道。
剩下那些人又冲凤眠跑去。
凤眠只快步跑到洛母身边，看着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双手颤抖地将洛母扶起。
“婆婆，”凤眠颤声道，“婆婆！”
“小公主，方才本就该等您回来我再动筷子的，可是没忍住，就偷偷尝了一口您做的菜，真的好吃。”洛母说着一笑，继而道，
“我这辈子，也算是有福了，能尝到公主殿下亲手做的菜。”
“婆婆，我可以天天做给你吃，你能不能撑会儿，我认识个很厉害的神医，他一定能医好你！”凤眠断声断气道。
“小公主，您看，您这么犟，一定能到岸边的，不要因为我这老婆子伤心。”洛母说着，一手摸索着抚上了凤眠的脸，
“梁子的事，就拜托您了，公主殿下。”
说完，洛母便没了气息，手无力垂下，被凤眠伸起的手握住，停在半空。
见凤眠这般模样，那几人只拿刀在她身后比划着，谁都不敢轻易上前。
将洛母的尸身放好，只听得凤眠轻鄙一声：
“我究竟在拿以前的道德观在这个世界绑架谁啊。”
随后凤眠又执刀从火光中冲来，直直奔向那群黑衣人，这一次，没再留手，众多人堵在她面前也不过被一刀砍杀。
“你们都给我上！一群废物！不留活口！”黑衣人头子怒吼道。
凤眠只顾着挥刀，顾不及不停溅到她身上的血，将她的衣服染脏。
众人只觉她是个妖魔鬼怪，纷纷不敢再上前。
“公主殿下！”
这一声，终叫凤眠回了神，回头看洛无，耳边又听到一众人马跑向她的声音，凄凉一笑。
“公主殿下！您怎么了？！”洛无上前担心问道。
凤眠定了定神，看向洛无，凉薄道：
“今晚，婆婆就算我杀的第一个人。”
洛栀张狂的声音传来，凤眠一咬牙，将洛无一推，沉声言：“洛无。离开这儿，叫皇兄来，我不能、亦不会死在这儿。”
说完，凤眠漠然转身，扔出一刀直指那黑衣人头子咽喉，一命呜呼。
“你是，”洛栀看着凤眠，似有些许诧异，只听得身边一人在她耳边低语几句，神色先是一惊，思虑片刻又轻蔑一笑，又开口，
“你就是那公主殿下？”
“故而，你是带兵前来护驾的吗？”凤眠扬头一问，“不过据我所知，你可无带兵实权。”
“哼。”洛栀冷哼一声，双目一寒，大喊，“洛凤眠！你竟敢当众放火杀人？！”
洛栀这么一喊，她的狗随之在身旁狂吠，张扬得很。
“你想怎么样？”凤眠轻笑一问，“来得倒是刚刚好，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经凤眠这么一问，一个黑衣人胆怯地往洛栀身后躲了躲。
“没想到跑了一个。”凤眠看到他后笑言。
洛栀将腰间的鞭子拿出，将背后那黑衣人甩出，一旁的侍卫一刀砍下，黑衣人挣扎几下没了动静。
“这群来历不明之人且不说，那位平民百姓你也痛下杀手，简直丧尽天良！
洛凤眠，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今日即便你是公主，也得伏法。”洛栀看向凤眠，盛气凌人道，“阿福！上。”
话音未落，洛栀身边那条狗就按耐不住扑向凤眠，似在为能撕碎她而欣喜。
———
凤眠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脚踝痛意加深，将洛无给她留下的药拿出涂抹了上去。
正当她长舒一口气，坐起身靠墙边歇息时，听到门外有什么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