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拨云见日。
“洛凤眠,快走。”玄墨将牢门打开,拉起凤眠就往出跑。
“你怎么会来?”凤眠笑问。
“难不成看着你在这里面等死?”玄墨撇嘴道。
二人逃至门口,几个看守的人发现了,就要冲上来。
“玄墨!别杀他!”眼见玄墨要下手将看守牢狱的人杀死,凤眠赶紧出声制止。
玄墨这才收了手,只将那人打晕。
“快走。”
两人一块逃出了牢房,去了城外一处林子。正此时,一男子前来挡住了去路,玄墨没耐心陪他耗时间,一刀斩过,男子很快没了气息。
“玄墨!”凤眠蹙眉低唤。
“人命可以贱到随随便便,不为人知地消失。死一个人而已,有什么所谓呢?”
玄墨看向凤眠,满身血迹,开口一问,
“况且,据我猜测,你现在的手,也不干净了吧?”
“这几日,我在牢内想了很多。过去所犯下的错,会伴随我的一生,不断折磨着我,此为我的选择。
我也深知,终有一日我会罪孽深重,可到底是这条路别再多一个人走才算好。
这世间诸多人,视人命轻贱为理所应当,轻视别人,唯我独尊,高高在上又自以为是地执行所谓的责罚——
正因如此,这世道才被称之为炎凉。”凤眠长叹了一口气,道,
“不过话说回来,人命轻贱此等绝望的境况,倒是哪里都少不了,无非就是这里为绝望笼罩罢了。”
“还有何地?这广袤世间,不都是这样吗?”
“自然不是。若是重视生命之人多了,这绝望自然会被挤压。它是一定要有生存空间的,这点我也明白,只是,它也必定是要被挤压的。
而我,便是想为此出一份力。
我无法保证世间全无视人命如草芥之人,但至少可以保证自己对生命怀有敬意。”
凤眠这般说着,便将地上那尸身整理好着装,留一个体面在。
“洛凤眠。”玄墨凝声道,“你究竟是如何界定这人该死或是不该死的呢?
我并不觉得你是一个生死存亡之际会毅然决然舍弃自己生命之人。
你以为生命之珍重,又是否包括你自己的?”
“呵呵。”凤眠无奈一笑,“我自然不想死,更不想草率而死。若有人要我死,极大可能我会出于求生本能反杀。
可是,我已经想清了,此生,我要背负罪孽,守人间美好;我要站在黑暗里,引渡心存光明之人。
我要自由、要浪漫、要独属于我的那一笔,浓墨重彩。”
看着凤眠,玄墨愣神一瞬,不明白她心中坚持究竟为何,只觉她似乎打算死磕到底,无奈叹了口气。
两人走到一处歇脚,因玄墨先前受了伤,出来时又动了武,此刻正不停喘着粗气。
见状,凤眠从腰间取出伤药,轻手上到玄墨伤口处。
“我们相处时日已不算短,你却从不主动开口问我的身份。”玄墨问凤眠。
“你不愿讲,我便不多过问。”凤眠淡笑。
“呵”玄墨一笑,长叹了口气,言,“我曾为天界一个神君,追杀我的那群人,乃天界六尊之三。
也就是说,你曾想凭一己之力,对抗天下修为最高的三人。”
“哦。”凤眠随口一应,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好奇道,“那你会仙法?可否净身?”
“嗯?”玄墨觉得凤眠这反应太过平常,反而使得她觉得十分不平常。
“我曾救你时把过你的脉,那时便知晓你不是普通人了。”凤眠随口解释,又问,“可否净身?”
“你不怕?”
“用仙法净身会疼吗?”凤眠茫然问道。
“不是。”玄墨一黑脸,“我是问,你不怕我们吗?”
“你们谁我都没招惹,不过萍水相逢,怕什么?”凤眠笑言。
“我记得先前就同你讲过不要随意相信人。”
“尽量。”
“此事……”
“你放心吧,我不会再同谁讲。”
“我一定是被你影响了。”玄墨自嘲道。
“故而,净身会疼吗?”凤眠又问。
“你为何一直问这个?”玄墨无奈道。
“我已经五天没沐浴了!”凤眠焦急道。
“……”玄墨一时无语,随手朝着凤眠一挥,这便使凤眠清爽许多。
“多谢!”凤眠全身清爽,心情也舒畅了不少。
“你似乎没方才那般消极了?”玄墨好奇问道。
“多亏了方才同你交谈,一些事我已想清,心中郁结解开,自然不会再消沉下去。”
凤眠浅笑一下,又问道,
“对了,先前在清城山寨上的那群山匪,是你做的吧?”
“你都猜到了。”
“后来你受了伤,是那什么三尊,因为那件事又找到了你,是吗?”
“……”
“为了我?”凤眠又问。
“别自作多情,我只是看他们不顺眼。”
“……”这次,轮到凤眠沉默了。
“你觉得我做错了?”玄墨问道。
“下次别再这样了。”
“他们是罪有应得不是吗?不过话说回来,你既是公主,你爹便是一国之主,要几条人命,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倒是我多管闲事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凤眠抿嘴静默片刻,继而言,
“你们均是人外之灵,人于你们而言如蜉蝣,太过于渺小,弹指一挥间就能要去万条人命。
正如你所言,父皇身居高位,几千几万人的生死不过他几句话的事。
可正因如此,我们才更要深思熟虑自己的一言一行。
这世间每一条生命都是高贵的存在,不管是谁,不管他的权势有多大,都没有权利肆意剥夺他人的生命。
那些人走至邪途,总有缘由,若能教化,自然可留他一命用余生来赎罪。”
“……”玄墨沉默,“这就是你救我的理由。”
“我们一般黑,手上已沾染数条人命。可,或许也有人像我一样,需要一个机会为自己赎罪呢?
一死了之,对不起手下冤魂,也对不起自己。
剥夺生命一事,不是简简单单的死亡就能还清的,这是我觉你不该将那一山寨的人都杀了的理由。”
凤眠走到玄墨身前,微微一笑,
“救你。我只是觉得,人难免犯错,或自发,或被迫。可走到穷途末路,也是需要谁帮一把的。
当日,我不过只为救你一命罢了。没想到后来发现你人并不坏,我就会想,你大概有什么苦衷。”
“那日你大可随我生死去,对我置之不顾。”
“人活于世,又苦又痛,难捱得很!实际上谁又真的能比谁过得好呢?只是自己受过的,别人能少受一些,便少受一些吧。”凤眠说着看向玄墨一笑,
“我能力有限,能保住自己,还能救下的人不多。因此,碰上了便能救一个是一个。
如此,说不定我还能成为你人生的转折点,这可是莫大的荣幸。
况且,你不是也救了我吗?”
“你这样的想法,也得是本身温柔之人才会有。”玄墨轻笑一声,言,
“我就不一样了,时常,心存恶念。故而若是叫我吃了痛,也必定是要天下人陪葬的。更不用说救一个不相干之人。
至于救你,我说过了,不过为还你救我那一次罢了。”
“那这次呢?”
“随手一帮,不算救。”
“呵呵”凤眠低笑,“好好好。”
“不过,眼下看来,这皇城你一时半会儿是待不下去了。”
“我想好了,去谷城。”
“谷城?听闻你们那个洛瑞和你那个什么表叔联手,他就是谷城的吧?此次皇城之事闹得这么大,你去谷城不是自投罗网?”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凤眠淡淡一笑。
“算了,反正我现在对你荒唐的决定已经见怪不怪了。”
“你也不用再跟着我了。”
“我可以再帮你最后一次。”
“嗯?”凤眠疑惑看向玄墨。
“我要离开了,不会再回来。走之前再帮你最后一次。”
“你要回家了吗?”凤眠问道。
“家?”玄墨闻言,嗤笑一声,“我哪里还有家。只是要修行,去一个没人能找到我的地方。”
“原是如此。”凤眠凝思片刻道,“那可以帮我走一趟清城吗?先前洛无同我说,父皇已将婆婆火化,可我想婆婆落叶归根。”
“好,我会带回去的。”
“谢谢。玄墨,路上多加小心。”凤眠叮嘱道。她知晓玄墨这一去,两人便不会再相见,便多了几分惆怅。
“你也是。”玄墨说完转身便离开。
“大哥,那个女人怎的阴魂不散,时时跟在那玄墨身边。大哥,你到底为何如此顾及她?”红衣男子不耐烦道。
“无论如何,不可将无关之人牵连进来。”
“既如此,便将她们分开,让她不知晓玄墨这边的状况不就行了吗?大哥,我去办。”青衣男子说着便要动身离开。
“你要怎么做?别冲动。”白衣男子急忙阻拦道。
“放心吧,我不会伤她。”青衣男子回头一笑,“洛国眼下关于她的流言四起,她正忙着应付那流言,我只需将玄墨诱开,她便顾不上玄墨这边。”
“大哥,先前我同玄墨交手,废了她不少修为,她现下该是连一个仙人都比不上,要抓住她轻而易举。”红衣男子插言。
“既如此,倾涯,若你擒住了她,便按律处以火刑吧。”
“我看,不需要我们动手。”青衣男子低笑言,“此事交给我处理,大哥你先回去吧。”
“……”白衣男子还想说什么,却收到了什么消息,面色并不好看,无奈言,“你要妥善处理,天界有事,我先回去一趟。”
“好。”
而后青衣男子便化作了人形,去了清城,扮作一介平民四下说此镇将有妖女祸害,事情办完,闲暇时日便想起前几日———
洛无听凤眠的,两人离开清城后分开,洛无至丰城寻林如雪外祖父家的人,中途还寻到了洛瑞在丰城的祖宅。
正当他要离开时,遇上了化作青年男子的青衣男子。
两人交了手,洛无明显不是青衣男子的对手,受了伤,便改头换面,藏身到一处寻常人家。
青衣男子寻不到洛无踪迹,才书信于凤眠,同她讲洛无遇上了麻烦。
但之后没多久,洛无的伤养得差不多了,便亲自书信于凤眠,告知她不日即归。
青衣男子没再下手,回了天界,再想对策。
———
正当青衣男子回神饮茶时,听到了隔壁包间传来议论声:
“听说了吗?最近来了一个妖女。”
“啊?!妖女!”
“小点声……”
“怎么回事啊?”
“那妖女好像犯了天律,正被四处追杀呢。”
“我好像也听过这么一回事。听闻还是公主殿下救下的,但救人时并不知道她是妖女。”
“啊?她还骗了公主殿下!怎么这么可恶!”
“哎,你们说,要是我们把她抓到了,天神们会不会记我们的恩啊?”
“你在想什么呢?”
“就是。那可是妖女,有妖力的。我们不过凡夫俗子,怎么抓?”
“咳咳。”青衣男子装作了一位道行高深的仙人,起身,欲走出去。
那几人看到了,分别相视一眼,赶紧追了上去。
“大师!大师留步!”
“那妖女让我们这一城的人久久不得安宁,您可得替我们做主啊!”
“嗯……”青衣男子心底讥笑这几人前后言语不一,惯会说谎,敛色,装模做样道,
“你们不必着急,此次我来,正是你们公主殿下所托。
据我所知,那妖女现下已不得妖力。你们只管擒住她,再处以火刑便可令她灰飞烟灭。”
青衣男子说完就出了客栈,心想:也不知为何大哥对那公主手下留情,近日看她流言缠身还时常叹息。
那他此次正好做个顺水人情,替那公主消解一些流言,也算是替大哥解忧。
就这样,城里的百姓不知为何,便借着替天行道之名四处大喊活捉妖女。
玄墨刚把洛母的骨灰埋好,就遇上了红衣男子,两人又交了手,玄墨被重伤,侥幸逃脱,
此刻正掩面走在街上,看到这般景象,匆匆躲到了一处角落。
原以为能松口气,却没留意到旁边的一个乞丐小孩。
“大家快来这儿!妖女在这儿!”
玄墨惊慌起身欲逃离,却立马被人群围住。索性将方才那小孩劫下,威胁着众人:“你们别过来!不然我杀了他!”
“不,不要……”玄墨劫着小孩出了巷子,缓步往后退。
这时,一支箭飞向玄墨,刺穿了她的手,小孩顺势逃离,人群一拥而上,将玄墨大绑了起来。
玄墨不甘地看向不远处射箭之人,竟是凤眠的身影,不可置信。
她又看了看自己的伤口,想起凤眠曾经对她说过的话:
“我也告诉你个秘密,我的血好像能克世间邪祟,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连神仙也能伤到。不过,我也得小心一些。”
“是你……”
玄墨再回神,自己就被绑在一根柱子上不得动弹。
人们聚在一起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愤恨,她明明才刚躲来这个地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他们都这么恨她。
一把火引燃了玄墨四周,方才的“凤眠”躲在暗处,化回了青衣男子的身形,对火堆施了法,冷漠地看着玄墨被焚烧。
“啊!”玄墨撕心裂肺地喊着,不停地挣扎,想挣脱捆着她的绳子。
青衣男子轻笑一声便离开了。
没多久,玄墨便挣脱了绳子,片刻间,四周血流成河。
“谁?!是谁告诉你我会来这儿的?!是谁让你们抓我的?!”玄墨抓着一个人凌厉问道。
“公,公主殿下,是公主殿下说她救下的是一个妖女的,还要我们替天行道!”那人被吓全身发抖,说话也开始结结巴巴。
“洛凤眠!”玄墨红了眼,一手掏了那人的心,愤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