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寻踪觅迹。
“那你昨日夜探私宅,还受了伤,可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说到这个,”凤眠正色,“那处私宅我原以为是个荒宅,没想到里面还有人住着。
后来我又偷偷翻了地契看,上面确实是记着洛瑞的名字。
可洛瑞在宫内记在账上的府邸,只有洛府一处。
要说来不及登记,那上面的时间也对不上。
可是,凭洛瑞这种老狐狸,怎么可能疏忽这种事。”
“大概他是觉得那处宅子太不显眼了,才没放心上。”玄墨不以为意道。
“不会。他敢这么光明正大,便是料定我们抓不住他的把柄。
如此一来,便只能是宫中还有他的人,并且正是登记这些事的。”
“若如此,那假账他岂非想做就做?”
“父皇这么多年不动他,亦是因他的势力盘根交错,只是如若此次他叛国一事敲定,父皇就不得不管了。”
“这人的事,就是复杂。”玄墨慵然道。
“你今日也累了,回去便早些休息吧。”凤眠看着玄墨,一笑。
“洛大小姐!”
凤眠和玄墨刚进皇宫,只听得一旁的人说着什么。
“眠姐姐……”绾铃不知为何有些害怕地跑到了凤眠身后。
“怎么了?”凤眠蹙眉问道。
“那个,那个姐姐很凶。”绾铃看着人群中的女子怯怯道。
“那个?”凤眠的视线也跟着望了过去。
“回去了。”玄墨微微蹙眉低声道。
“……”凤眠看了看玄墨,又看了看绾铃,无奈便转身要离开。
“听闻洛大小姐的兄长因截了公主殿下被发配了,没想到,洛大小姐看着倒是,似个没事人。”
“几年都见不到一面的人,算得什么兄长。”只听女子不屑道,
“他洛霄能有今日,也不过是自作自受,难不成我还要为他哭个惊天动地?”
“洛霄的妹妹?”凤眠驻足,回头看向了那个女子。
“皇城的人,你不识得?”玄墨问道。
“我鲜少同富家小姐公子们来往,故而没见过几个。”凤眠无奈一笑。
“还不回去吗?”玄墨语气里有些许不耐。
“走了走了。”凤眠听出了,这才赶紧拉着绾铃同玄墨离开了。
“绾铃,你见过方才那位姐姐吗?为何这般惧她?”
“哦……”绾铃怯生生低下了头,“昨日,我看到了她在您宫门口不知做什么,就上前问了几句。
没想到,她就生气了。”
“谢谢你。”凤眠伸手轻柔地摸了摸绾铃的头,温柔一笑,“有戒备心是好事。
绾铃,往后你出去,若是有人对你胡搅蛮缠,报上姐姐的名号,若他们还敢无礼,你就回来告诉姐姐。”
“嗯!”绾铃这才一笑,消去了方才的戒备、胆怯。
“故而,你今夜是又要不安分了?”
“嗯?你缘何这般问我?”
“你现下这般模样,就不像个安分样子。”玄墨看着凤眠蠢蠢欲动的模样,无奈道。
“哈哈。”凤眠憨笑一声。
“公主殿下,您回来了。”
回宫后,小薇迎上前来,只是脚下一滑,竟险些摔了一跤,幸得绾铃眼疾手快过去扶了一下。
凤眠走去察看,却见本该松一口气的小薇露出一阵疼痛难耐之色,掀起她的衣袖,却是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怎么回事?”凤眠凝声低问。
“公主殿下,奴婢无事。”小薇收起衣袖,勉强一笑。
“说,到底怎么回事?”凤眠蹙眉。
“路上不小心被树枝刮到的。”见凤眠神色阴郁,微微动怒,小薇赶紧低头小声道。
“小薇,你也跟了我几年了,该是知晓我的脾性的。”凤眠看着小薇,叹气道。
“公主殿下,”小薇纠结许久,终不得已开了口,
“是奴婢回宫途中,路过洛府门前,不小心冒犯了洛家大小姐,才被鞭打。”
“洛栀?”
“嗯。”
“不过路过,如何能冒犯?”
“洛大小姐的爱犬忽地冲出了府门,不明缘由扑向奴婢,奴婢害怕,才不小心推了一下,踹了一脚。
叫洛大小姐瞧了去,只觉冒犯,动了怒,上来便是一顿鞭笞。”小薇说着,语气里尽是隐忍克制。
“我知晓了。”凤眠从腰间取出药瓶,递给了小薇,关切道,
“这药你拿去,每日涂抹于伤口处,待伤好前,就在屋中养着吧。杂活少不了人干,放宽心。”
“公主殿下,洛丞相一向宠爱家中独女,您万不可因奴婢这等小事得罪了洛丞相。”小薇担心道。
“无事。回去吧。”
“眠姐姐,那洛大小姐也太可恶了!”待不见了小薇身影,绾铃忿忿不平道。
“绾铃,你先去皇兄宫中寻皇兄,姐姐还有事,不能陪你了。”
“好,姐姐先忙吧。”
随后凤眠便差人将绾铃护送去了洛风宫中。
“只是这洛府,何时还养了条狗?”凤眠一边想着,一边迈着步子走向门口。
“我陪你去吧。”玄墨无奈跟到凤眠身后。
“没事的,你休息吧。”凤眠笑言。
“我也好奇你想怎么处理这件事。你一向以为生命最为珍重,洛栀你又轻易动不得,只能针对那只狗。
可对狗,如何罚得?取它性命?貌似违背你原则。”
“你何时觉得不伤及性命是我的原则了?”凤眠神情复杂,不禁令玄墨一愣。
二人没再言语,只静默相伴去了洛府。
还没进府门,就听得院内一阵狗吠和求饶惨叫声,凤眠不禁蹙眉。
“人的凶残程度,可真是超乎想象。”
“呵。”凤眠冷笑一声去了后门院墙之上,静静地看着里面的情形。
只见一男子被绑在柱子上,身上尽是狗咬的牙印,血迹斑斑。
“阿福它食不得盐巴!本小姐说了多少次?!
既然单凭说你无法留心,那便受点这皮肉之苦,往后怕是想忘记都难。”洛栀轻蔑道。
“这世道,狗的性命都比人的高贵了。”玄墨轻笑一声,又扭头看向凤眠,
“故而,对此事你又怎么看呢?生命于你而言似乎挺要紧,还不分物种。”
“怎能转移矛盾?”凤眠凝眉,“生命本就珍贵,却不是她肆意践踏别人的理由。
她觉得她的狗宝贝没问题,任由她的狗咬人就不对,更何况还自视人命比狗命贱。”
“倒是保护的好,你们竟都不知晓还有这条狗的存在,她们家竟这么宝贝这条狗?”玄墨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
“钥匙!”凤眠看到了那狗脖子上挂着的一块金坠子,忽然想起了密道门口的凹槽。
玄墨闻言,看向凤眠,两人相视一笑。
深夜
凤眠找了块肉到一边,将那狗引到一旁,又下了点迷药,才令它晕过去。
而后小心翼翼取下了那狗脖子上挂着的吊坠,去了私宅密室门口。
对着凹槽一按,密室的门由此大开。
凤眠和玄墨警惕走进,只见里面尽是兵器。
“这是兵器库?洛瑞可真是狼子野心。”
“如何?你要将此事揭发吗?”
“眼下还不明了洛瑞背后的势力有多大,他手底下的兵有多少,不能轻举妄动。”
“那先走吧,有人来了。”玄墨低声道。
“你先离开。”凤眠将玄墨推出,便将密室门关上。
玄墨着急却也无措,只得孤身躲到一边。
李生进了屋子,却没进密室,而是坐到了书桌旁处理起了一些文书。
似是因对不上账,李生忽地起身要进密室,一摸腰间,发觉自己并未将钥匙取来,又转身出了屋子。
玄墨见他出了府,才赶紧开了密室门寻凤眠。
“你疯了吗?!这里面连藏身的地方都没有,若是被他们发现了,只会被灭口!”玄墨怒斥。
“我只是想看看里面还有没有东西,没想到,还真被我找到了,了不得的!你猜是什么?”凤眠笑言。
“事不宜迟,快随我走。”玄墨无暇顾及其他,拽着凤眠便离开了。
“怎么了?对了,李生怎么走了?”凤眠只管被拉着跑,途中疑惑问道。
“他要进密室。”
“那他怎么出去了?”凤眠忽地想通,“他身上没带钥匙,他们很可能只此一个能开锁的东西。”
“嗯。”
再看,眼前就是那只还在熟睡的狗,玄墨赶紧将金坠子原样挂上去,没成想,那只狗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跑!”凤眠丝毫不犹豫,拉起玄墨就往出跑。
那只狗追着就出了府,上了大街。
“阿福!”洛栀的声音忽现,那只狗也不再追,讪讪回了洛栀身边。
“你们是谁?”
“这位姑娘,我们只是凑巧路过此地,没成想这只狗忽然窜了出来,还一直追着我们。”
凤眠上前道,“敢问姑娘,此狗乃贵府饲养的吗?”
“是。如何?”洛栀不耐道。
“我朋友因它受了伤,不知姑娘可否处理?”
“阿福平日里温顺得很,你朋友受了伤又不是因阿福,叫我处理什么?”洛栀反问道。
“它叫阿福是吧?想来平日里念你是它的主人,才不会轻易露出凶残的一面给你们发现。”
凤眠走近洛栀,全然不顾她身后正呲牙的狗,扫视了一眼洛栀,继而道,
“看姑娘的样貌,也不似是个能说得了话的。
这样吧,带我去见你们家主,看此事该如何处理,
抑或是,我也可喊来一旁街上的人们来瞧瞧,想来此事自有评说。”
“你!”洛栀气愤,“阿福!”
那狗护在洛栀身前,眼看就要扑上来,凤眠腰间的刀一亮,眼神一寒,那狗便失了气势。
“它到底也是一个活物,方才是因我不想杀生才拉着朋友躲避。
只是若是主子都这么不知好歹,想来它这辈子也算是白费了,多活一日不过浪费生命。
如此看来我还是没必要手下留情。”
洛栀瞧着,眼前人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又不想徒生是非,才不得已别扭开口问道:
“你想怎么处理?”
“好说,将医药钱替我们付了。”
洛栀随即便将腰间的荷包扔给凤眠,带着她的狗转身离开。
凤眠拿了银子,为了防止和李生碰面,也和玄墨快步离开了。
“她不识得你?”路上,玄墨忽开口问道。
“平日里我不见富家子弟,他们自然也难得见我。
纵是在国宴上,大多时候我也佩面纱,穿着朴素,自然也没谁能留意到我。”
“大抵是因配面纱。你这样子的,反而穿着朴素,没人留意到才是怪事。”
“嗯?”
“无事。你就不怕她将方才之事说与洛瑞听?”
“她若是敢让洛瑞知晓,方才就不会给我们银子息事宁人了。”凤眠一边说着,一边扔着手中的荷包玩着。
“故而你方才在密室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玄墨瞥眼看了凤眠一眼,淡笑。
“哦!方才在那密室里,我还发现了火器!
藏得很隐蔽,因此,其实就算李生进去了我也能寻到藏身处就是。”凤眠笑言。
“如此说来,倒是我多事。”玄墨扬眉一问。
“怎会!”凤眠先是一阵大喊,一顿,望了望四周,随即小声道,
“若非你,恐怕洛瑞眼下都已经知晓我查到他兵器库的事了。”
“这不是回你寝宫的路吧?”玄墨看着凤眠要走的方向,问道。
“嗯。”凤眠将荷包收到腰间,继续走着,“得去趟账房,还得走一遭兵库。你先回去吧,这之后就没什么事了。”
“那你多加小心。”
“嗯。”
玄墨转身离开,只心觉:洛凤眠并非只是个鲁莽之人,不分青红皂白就去救人,更不是什么慈悲为怀的大圣人。
只是,玄墨隐约觉得,洛凤眠心中似乎总是充满纠结。
那份纠结,需要一刻不停地思考、否定、认可,难得安生,因此很少有人拥有,包括她自己。
“公主殿下?”
深夜,小薇走到宫门口,只见得一个身影靠在门边,怯生生试探喊道。
“小薇。”凤眠一手掏出银子递给小薇,“这些银子是洛栀赔你的,那荷包待会儿便烧了它,免得给你添麻烦。”
“公主殿下……”小薇接过银子,双眼噙泪。
“别哭,你知晓的,我最不会安慰人了,快去歇息吧。”凤眠笑言。
“公主殿下?您怎么了?为何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光线太暗,小薇实在看不清凤眠的神情,只听得语气略微不对,担心问道。
“太晚了,方才又从父皇那儿出来,跑了一程,有些疲惫。你先回去吧,我且喘口气就回屋了。”
“好吧。公主殿下也快些歇息吧。”
“嗯。”
小薇说着转身离开。
凤眠这才松下了神经,大口喘气,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胸前的伤口缓步往前走着。
玄墨点灯走向她,却见她面色苍白,额间渗出密汗,步伐不由得急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