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洛梁案(一)
回到客栈,凤眠打开匣子一看,发现其中内容为关于洛梁一案背后一事的罪证,还有一封信,似是洛念特意留下来的。
“公主殿下,如若有朝一日,您能看到这封信,定然是属下的荣幸。
公主殿下的及笄宴,原本属下和夫人是想同去为公主殿下祝贺的,可夫人忽然有了喜,不便舟车劳顿,这才没去成。
不过属下知晓,殿下定然不会因此而责怪于属下。
倘如殿下知晓了缘由,依着殿下的性子,说不定还要忙着张罗那孩子的新衣裳。
公主殿下,这些年,也不知晓您在宫中的生活过得怎么样……
听闻前几年,您身边多了一个孩子,还日日护在您左右,这也算是叫属下放了心。
最近,因属下在查一些事情,这才疏了联系,如今也算是查得一些眉目。
但属下却发现,其中牵涉,不甚繁杂。
近日总觉身体不适,怕是患了重疾,新来的张林办事认真,将此事交给他,也算放心。
不过,为保险起见,属下还是再准备一份放置于不显眼之处,想着便用了手边的一个木盒装起来。
对了,关于这木盒,夫人讲殿下送的吊坠十分精巧,属下便将开这盒子的锁制成那吊坠模样了。
殿下,这盒子可是夫人和属下一同制成的,原想送给殿下做那生辰贺礼,
可属下现下因重病整日卧床,难以下地,看来,是没法亲自去送了。
也不知您收到后,会不会喜欢。
公主殿下,从这里开始,臣便要讲一些至关重要之事,若公主殿下能看到这封信,还望殿下能慎重对待。
通过洛梁一案,臣发现,洛瑞牵涉案件众多,因此事关系重大,故而没敢摆到明面上来查。
臣顺着洛梁一案牵涉的这些人,暗自一一细查,发现他们和洛瑞早有勾结,
再细究下去,臣发现他们和邱国暗自来往,甚至在宫中也有他们的内线。
这其中的物证经多次收集,都被臣放置在了一处山洞内。
而人证,臣已暗自通知洛甫,也就是臣的兄长,将那些人送进了皇城保护了起来。
听兄长的意思,是将他们送去了表叔洛远府上任差,但并未如实告知这些人的身份。
故而若是公主殿下寻他们时,直接寻到洛远表叔,他可能会不知缘由。
这些年,洛瑞一直想将红雨和蛊毒联合,从而用于军队。只是关于这红雨,目前实在难查。
而那制蛊之人,经臣推测,是清城内一位早已隐居多年的前辈,竹青。
他们曾有人对此拜访,只是都未能见得一面,至于日后能不能将这位前辈请出山,还不得而知。”
凤眠默默将信收起,闭眼凝神片刻后,才将罪证打开来看。
一看才发现,这里面的证据极其详尽,将洛梁一案种种,牵涉到的人都列了出来。
“洛栀,洛瑞之女。”洛无看到一张诉状后递给了凤眠,上面写着:
“曾洛栀有难,洛梁恰巧救下,洛栀因此便留意到了在军营里的洛梁。
洛梁平日里为人热情,更是赢得了洛栀不少好感,后来洛栀便和洛瑞讲要和洛梁在一起。
可洛瑞看不起洛梁,觉得他出身低微,配不上洛栀,便亲自出面将洛梁调到了边关。
洛栀自幼受尽荣宠,个性蛮横,执意孤身前去边关,向洛梁表明了心意。
可是洛梁并不喜欢她,这令她备受打击,于是便用她随身的鞭子对洛梁大打出手。
洛梁只觉得洛栀是个女生,也不还手,只默默受着。
可洛栀下手太重,每一鞭都入肉三分,她没留意到鞭子的一块碎片因此刺进了洛梁骨肉内。
当洛梁想抵抗时,身后又来了一些人将他死死束缚,不得动弹。
直到洛梁奄奄一息,洛栀才回了理智,看到这种场景,洛栀吓得坐到了地上,李生这时出现,将她扶了起来默默带走。
洛梁强撑着一口气回了军营草草上了药后,正要回去休息,路上却遇到了和他同一军营的几人。
那些人二话不说就上来殴打洛梁,一边打,一边骂着洛梁配不上洛栀,直到洛梁不再动弹,那些人才收了手。
没想到这时忽然有敌军来犯,洛梁才回了点意识,就被敌军的一刀砍到,再也没了气息。”
凤眠看完脸色后,脸色变得苍白。这些事要是让洛母知晓了,她该有多伤心。
“这是当年洛念寻到的一人所陈述,名唤罗楚,他目睹了洛梁所遭全程。”洛无看了看最后记下的一句,又言,
“这玉佩是军营里一位少爷的,而这碎片,应该就是洛栀鞭子上的。”
“嗯。”
“关于那几人,这里有记载。”苏羡说着又递给了凤眠一张诉状:
“据调查,军营内出手之人有三,分别是丰城李府少爷李全,丰城杨府少爷杨刍,丰城张府,张林之子,张森。”
凤眠看着,眸底渐沉,
“如若洛念已经查到了这些,又怎么会放心让张林接手这个案子的。”
“这张诉状是最后一张。”苏羡言,“公主殿下。从这纸的新旧程度来看,这些诉状是洛大人收集一些就往进放一些的。
这张上面还有血迹。”
凤眠细看后,发现最后一张诉状上确实有血迹还有一些皱,
又想起方才发现这个盒子的位置,分明是在仓皇之下,洛念夫人不得已才用身躯掩盖。
“他们。”凤眠气愤至极,身子微微发抖,洛无走到凤眠身边递了杯茶水过去。
平静后,凤眠攥紧了拳头,凝眉沉声道:“明日审案子。”
“公主殿下,我手里这些诉状,均是关于洛瑞牵扯出来的一些案子,曾被瞒天过海。
但经洛念一查,人证物证均已俱全。”洛无又言。
“这位竹青,你们可有人听闻?”凤眠忽然问道。
“先前居于皇城,同四伯师出同门。”洛无答言,“但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山上,未曾出过山。”
“我竟没听四伯说过。”凤眠诧异自言自语,
“如若他未出山,张林先前又是如何说他就要将那红雨和蛊毒结成呢?”
“听闻竹青一直都有个关门弟子名长木。”苏羡回想道。
“张林!”三人异口同声想道。
—————张府
“谁在骂我!”打了一个喷嚏的张林咒骂道。
“谁会骂你。”李生不屑道,“你这边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
“你急什么?虽说就差最后一步,却也需要时日。况且这几日那小祖宗还在,我不得注意点。”
“那个女人不过是装腔作势罢了,依我看,今日根本没必要叫我来假扮县令。”
“先前我还担心她知道我们的事了,而今看来,她不过是捕风捉影。”
“对了,听说今日洛梁一案被重提了?”李生凝色问道。
“嗯。不知道那个老太婆从哪里来的,亲自跑到了公主面前告状。”
“这件事……”
“李大人不必担心,今日我已先发制人,况且当年这案子全都是以洛念的名义定的,就算要查,也查不到我的头上。”张林得意道。
“你觉得大人会关心能不能查到你头上吗?”李胜黑脸道。
“既然查不到我头上,他们就碰不到这案子的核心。”张林看向李生,轻笑道,
“这样说,李大人还不关心能不能查到我头上吗?”
“总之,你最好行事小心一些。”
“自不用李大人提醒。”
李生未再回言,起身便离开。
“你有什么可神气的。”张林低声不屑言。
—————客栈
“可关于这个案子,里面并没有提到张林。”苏羡蹙眉道。
“他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可如若将洛栀牵出,你觉得洛瑞是会保他还是洛栀?”凤眠微微一笑。
“那我们岂不是会惊动洛瑞?”苏羡担心道。
“从我踏进清城的那一刻,就已经惊动了。”凤眠收起了那些证据交给了洛无,“你帮我保管好。”
“好。”
“若明日再将此案翻出,我回皇城,洛瑞必定会做点什么。他可不喜欢试探,只喜欢布局。”凤眠言。
“那公主殿下……”
“你不必担心我,只怕到时会第一个拿你开刀,故而你得先保全自己。”凤眠拍了拍苏羡肩头,无奈道。
“放心。”苏羡一笑,于他而言,再糟不过一死,只要能报仇,怎么都无所谓。
“天色不早了,快去休息吧。”凤眠轻言。
“嗯,你们也早些休息。”苏羡说着出了房间。
“公主殿下,我再去查张林。”洛无道,“顺道去一趟府衙证物厅。”
“好,注意安全。”
随即洛无亦退出了房间。
凤眠一人,看着早已高挂的明月,叹了口气,关上了窗,将木盒收好,不再忆及过去。
翌日
凤眠带着洛母去了府衙,李生和张林也都在一边站着,等了许久,洛无才出现。
看着外面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凤眠也不再等,开始审理案件。
“堂下何人?”凤眠开口。
“民妇洛李氏。”
“有何冤案?”
“民妇唯一的儿子,洛梁!在五年前战死,可在尸身运回来的时候,当年的洛念洛大人!
发现尸身上有几处伤疤,不像在战场上受的,就怀疑是有人存心谋害。
可是老妇等到最后,却只等来个,正常战死的结果。
这件事要是不查清楚,老妇我实在没脸面下去见我的梁儿啊!
求公主殿下!一定替老妇的儿子讨个清清白白的结果来啊!”老妇哭喊着。
门外的人听着,也只是可怜洛母,议论纷纷。
“张林,听闻此案当年你也参与了。”凤眠问道。
“回公主殿下,臣确有参与,可最终执行此案的,是当年的判官洛念,洛大人。”张林跪言。
“是吗?”凤眠淡笑,“可据本宫所知,当年洛念为了彻查此案,不惜与手足反目,后又身患重疾,连床都下不了。
你现在和本宫说,此案由洛念一手操办?”
“啊?!”张林闻言,将头压得极低,“公,公主殿下。
当年,当年确实是洛念一手操办。虽说洛念那时已难下床,却是由臣事无巨细,一一告知,而后遵循洛大人意思定的案子。
臣请公主殿下明察!”
“既如此,此案尚有疑点,今日便以此案为主,至于当初是谁一手承办此案之事暂且搁置。”
凤眠说着,看向洛无,
“听闻先前你们办案,搜得的物证都会安置在证物厅?”
“回公主殿下,确是如此。”
“公主殿下,这是从证物厅取来的证据。”洛无说着,将一块玉佩和碎片呈上。
李生看到后,明显脸色难堪了起来,继而狠狠瞪向张林。
张林的脸早已惨白,身子不住发抖。
“张林,此物,你可认得?”凤眠将玉佩扔到了张林面前。
可笑的是,张林好似生怕那玉佩会碎,赶紧上前接住了。
“臣,不认得……”张林小声道。
“可本宫看你的样子,不像不认得。更像是,不敢认。”凤眠厉声问道。
“臣不敢!臣确是不认得这玉佩!”张林大声道,头却是一点不敢往起抬。
“你不认得,本宫可认得。”凤眠冷了脸,“传张森。”
闻言,张林愣住,直到感受到身旁跪了人后,才缓缓扭头看向那人。
“森,森儿?”张林颤声唤道。
李生紧蹙眉头,默默往后靠了靠。
“爹!爹!我害怕!”张森哭喊道。
凤眠看向洛无,洛无才默默将婆婆拉到一边,离张林父子远了一些。
“肃静。”洛无沉声道。
“这案薄中记载,洛梁手里紧紧攥着这块玉佩,伤痕中又嵌着这块碎片。”
凤眠说着又拿起了那块碎片,眼神扫过李生,又看向张林,
“张林,这次,你可知,这碎片为何物?”
“这,”
看到那碎片后,张林的心更是凉透了,他看出来了凤眠这是早已证据确凿,挖好了坑等着他跳,
“回,公主殿下的话,臣,不识。”
“看起来张大人眼神确实不好,先前不识得本宫的贴身侍卫,而今不识得自己亲自送给儿子的玉佩,
眼下又不识得,当初张大人亲自从洛梁尸身上取下来的证物。这叫本宫还如何看你?”凤眠笑问。
“……”张林不再言语,因他发现,凤眠知晓的远比他想象的要多,多说无益。
“不过,要说啊,这世间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巧。”凤眠一笑,起身走下高堂,
“这碎片,经本宫细细察看,竟发现,本宫也识得。”
凤眠走向张林,经过李生时,还瞥了他一眼,但李生专注于看张林的反应,竟全然没顾上凤眠。
“公主殿下既识得,又何须再多此一举问罪臣。”张林冷笑道。
“罪臣?”凤眠挑眉,“这案件还未定性,死因还未查明,张大人怎的就自己给自己定了罪呢?太过性急。”
“公主殿下,您想说什么,就说吧。”
张林眼下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似是凤眠笃定了要冤枉他,他要慷慨就义一般。
“别急。”凤眠肃然,“本宫从不冤枉任何人。那便且不谈这碎片,说回这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