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旧账新算。
三人玩够了,凤眠和洛风看时辰不早了,赶紧和洛无道别,匆匆回了宫。
“凤眠,你又跑哪里去了?”凤眠回到她寝宫,刚推开门就见清柔正坐到窗边看向门口这边,“你那因白虎受的伤还没好,又去哪里玩了?”
“母后?”凤眠诧异地看着清柔,她是如何得知……
“唉……”清柔长叹了一口气便缓缓走向凤眠,“你当真以为,你父皇能瞒住母后吗?
母后知道,你们是怕母后担心,故而不再过问。但母后毕竟是皇后,后宫之主,可不是个傻的。”
凤眠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话说回来,今日怎的又着了男装出去?”清柔忽问,见凤眠不作声,又语重心长道,
“凤眠,你可知晓母后为何不愿你日日着男装示人?”
“……”凤眠摇了摇头看向清柔,这件事她确实从来都细想过。
“是因为,你是母后的孩子,是洛国的公主,你是一个女孩子一事没有什么值得避讳的。
凤眠,你想出宫游玩,母后并不会拦着你,你自小习武,又有你皇兄陪伴左右,亦不必担心遭遇歹人。
故而,你着女装,作为一个女孩子堂堂正正地行走于世,才是母后想看到的。
倘若觉得衣裙不便行走了,母后便给你做身行装。
只是,你没有必要因为要抛头露面,而特意着男装。”
“……”凤眠沉默了。对于自己性别的认同感一事,她从未细想过。
只是自从来了这边,发觉这里并非是一个男女平等,人人平等的大同社会后,她抛头露面时确实会不知觉以男装示人。
虽说实在算不上她从心底里不认同自己的性别,可表现出来的,似乎也确实是有这种感觉。
“母后。”凤眠沉思许久,又看向清柔,一笑,“近日我刚好想了身便于行走动武的行装来,您可以帮我看看吗?”
清柔看着凤眠,慈笑言,“好。”
片刻,清柔走过来,摸了摸凤眠的头,又道:“凤眠,母后庇护不了你多少时日,你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知晓吗?”
“为何?”凤眠感觉总有不对,抬头问清柔,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你来。”然而清柔并未作出回答,只拉着凤眠坐到了桌边,拿出了一个木制盒子。
“这是母后家传的魂鞭,是先祖用那战场上战死的亡魂所制成的鞭,稍稍使力便可夺取人魂魄,使其魂飞魄散。
这些时日,你不可再乱跑,母后会陪同你直到这鞭认了你做主人。
这是过去几百年来每一代人所研制出的鞭法,三月内必须掌握。”清柔正色道。
“好。”凤眠只静静应道。
“那今日你便好生歇息吧。”说罢清柔便离开了。
“母后到底有些不对劲,若非是宫里的那些老鼠做了什么?
看起来,我得赶紧把那几个杂碎找出来了。”看着清柔离开的背影,凤眠心道。
“皇兄。”
正在书房看着书的洛风忽而听到凤眠的声音,扭头看去:“凤眠?你在窗户这里作甚?赶紧进来。”
说着,凤眠便轻身翻窗而入。
“凤眠啊,有好好的门你不走,翻窗是为何……”
“好玩儿。”凤眠淡笑一声,继而道,“皇兄,我需要你帮我做几件事。”
“何事?”洛风疑惑问道。
“你帮我把近一月内新到宫中做事的人名单都尽数列出交于我看,背景也需详尽一些。
还有,上次为我治伤那太医你也派信得过的人跟着,切记不可被发现了,但凡与他交集过的人都秘密带回关到我寝宫内。
还有他到过的场所,也需一一记录下来,查验一番。
哦对了,皇兄你先前查到了吧,那纵火之人便是小瑜,把她带到我寝宫。”
“好。”洛风没再多问便应了下来。
“我走啦。”凤眠转而莞尔一笑,转身离去。
“你都听到了?”洛风忽而便面无表情冷言道。
闻声,从那帷幕后走出一人,佩戴面具,身上发出一阵阵香味,那香味诡异至极,但当事人似乎并未发觉,只听一声“是”后便没了踪影。
凤眠回去的路上突然看到恪染似在与什么人交谈,便躲到一旁,以树丛隐去身形,心生疑惑。
“这是,恪染,他在同谁交谈?那人……”
凤眠静静看着,同恪染交谈的人的身形容貌,在那渐从云里冒出的月亮的照耀下,逐渐叫人看清。
眨眼细看,只见他身着一袭墨绿色衣裳在清冷的月光下略发蓝光,身形修长,眼型呈狐狸状,面色严峻,俊美得很。
“如此一人,辨识度可是很高,只是我为何对他没有一点印象,那便不是我城中人,那是何人?
距离太远了,听不到说什么……”凤眠无奈,再一看那人早已化为青烟离开了,恪染也转身走了。
“恪染是跟随父皇征战多年的一位将军,应当不会有问题吧……”凤眠微皱眉头,想着便也回去了。
翌日
“凤眠,你也知晓。洛国皇室皆为修行之人,其修为虽说不及仙人,却也不容小觑。
洛国地域特殊,妖魔横行,故我们身为皇室子弟,自然需要提升修为武艺,保得洛国一方平安。”
清柔说着,便将一面镜子拿了出来,
“准备好了吗?此镜名为幻镜,你进去之后所受的伤均只有疼痛感,但不会确实伤及你。
这些日子你的修行便是在此镜内,母后会在一旁看着,若时辰到了,母后自会打开结界,方可出镜。”
“好。”
“去吧。”说罢,凤眠果断入镜中幻境。
一抬头,就有几十只野兽向凤眠扑来,凤眠拿出魂鞭用力一甩,只听得刺耳嘶吼,那几十只野兽便消失无踪。
但野兽是一批又一批的上,到后期根本不给凤眠喘息的机会。
“凤眠,这是我能想到让魂鞭接受你最快的办法了,你可要坚持下来呀……”清柔说着便吐出了一口血。
“娘娘!”那婢女一进门便看到这一幕,惊慌之下茶杯跌落手中,摔个粉碎却无暇顾及,只忙着过来扶着清柔,
“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呢,若是早些找太医来看,说不定就医好了呀……”
“芝漱,无事。就算是早些看,也是治不好的,自我发现此毒时,咳咳,便毒入骨髓,无药可解……
你把这血迹清理了,再燃上香炉,凤眠这丫头鼻子灵敏得很,别叫她发现了。
至少,现在还不是她可知道的时候……”
清柔看着镜中的凤眠,长叹了一口气,“对了,一定要小心一些,绝对不可再让旁人知晓此事。”
“是……”芝漱擦干了眼泪便收拾了起来,按清柔说的去做了。
这几月,凤眠便白日练鞭法,夜里查看宫内可疑之人。三月时日,因太过繁忙而觉一瞬而过。
这日,凤眠照常进了镜中,只是迎接她的不再是那些猛兽妖魔,而是一人,那人背对着她,一手负剑,缓缓转身。
“母,母后?”凤眠惊呆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想不明清柔这几月如此紧张的缘由,恍神之际,她耳边突然响起清柔的声音:
“凤眠,这镜中之象皆为幻象,你千万不可当了真。”
“可,纵然是幻象……”凤眠正犯难,那“清柔”拿剑便向她刺来,不留片刻犹豫的机会。
凤眠只是一个劲儿躲避着,并不出招,但那“清柔”仍是不停歇地出剑,剑剑要命,终是逼得凤眠出了招。
———前夜
“芝漱,明日我会将我的魂魄送入镜中,到时我会开个结界,这期间不能有任何人打扰,你要帮我守好了门。”
“娘娘!您,万万不可呀!若是在那镜中您的魂魄被打散了,您的本体也会元气大伤的!娘娘,您本就身中剧毒,若是再伤了元气,恐怕……”
“我再无其他的办法了,芝漱,我本就时日无多了,故而你无需再说。我只是想再为我的凤眠再做点什么,芝漱,我走后,凤眠就拜托你了。”
清柔苦笑地望着芝漱,还是那么温柔,任凭是谁都不会想要把眼前这个女子同武将联系起来。
“好……”芝漱哽咽着应了下来。
镜中的凤眠终于认真了起来,也不再躲避而是见招拆招,清柔终是败下阵来,凤眠收了鞭,正欲出镜。
忽地,清柔执剑刺向凤眠要害,使得凤眠本能挥出鞭子,只是那鞭子竟有一瞬迟疑。
这迟疑不知是凤眠自身判断出的,还是那魂鞭自己的意识,但终究是没收住挥了过去,清柔魂魄散去,凤眠赶忙出了幻镜。
“凤眠你记住,在战场上,绝不可迟疑,不然敌人片刻间便能取了你性命。”清柔肃然道。
“凤眠记住了。”见清柔还完好无伤地站那儿等着她,凤眠这才松了口气,屈身应道。
“好,如今这魂鞭算是认了你做主人,从此它便为你的防身之物,来。”
清柔说着拿过鞭子,扶过凤眠的手,缠绕于手腕之上后,那鞭子便自行隐了去,化为不显眼的细藤印记,
“此后若你要使用,可凭意志将它唤出。”
“知晓了。母后,为何你面色如此不好?”凤眠凝眉问道。
“无碍。你去吧,洛风那孩子方才急匆匆地过来找你,被芝漱拦下了,想必是有什么要紧事,你快去看看吧。”
凤眠一听洛风来找他,那一定是将宫中可疑之人都找到了,由此才匆匆行礼离开。
谁知,凤眠刚出了门清柔便从嘴中溢出血来,倒了下去。
“娘娘!”芝漱进来赶紧扶着。
“芝漱。去,去把皇上,叫来,我想,见他了……”清柔无力道。芝漱没再多言应了一声,把清柔扶到榻上安置好,疾步出了屋子去寻洛黎。
“皇兄!怎么样?”回到寝宫,一见洛风正绑着一人,自己坐在一旁悠闲饮茶候着凤眠后,凤眠便迫切开口问道。
“听那妇人交代,是一个叫曹芳的人在给他们下指令。
今日那太医便要去与那曹芳会面,传出宫内消息,只是不知他此次会说些什么。”洛风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起身正色道。
“具体什么时辰?”凤眠冷脸看向那妇人,不耐问道。
“算,算着时间,这会儿应当是刚出宫”那妇人声音发抖,怯言,
“当年陛下已追究过这件事,下令不让老奴再进皇城,这次,恳请太子殿下,公主殿下能饶老奴一命啊!”
“追,他们等我回来再做处置。”
听她的话,凤眠判断洛黎当年是有意放她一马。
但此刻来不及多想,没理她,快马加鞭出了宫,去追那太医,洛风也赶紧追了上去。
一到宫门,便瞧到了那太医匆匆离开的身影,两人悄然跟到他身后,来到了一个巷子里,又进了一间杂货铺。
只见那太医一进去就关了那杂货铺的门,不再营业。
凤眠眸色渐寒,不再隐藏,上前一脚踹开了屋门,阔步走进。
洛风派人把杂货铺围了起来,路过的人都心生好奇,忍不住凑近来看发生了什么。
正此时,洛无恰巧经过此地,看到了洛风,便驻足隐于人群静静地看着这边。
“你,就是曹芳?”凤眠审视着眼前这个被擒拿住的女人,也不过二十出头。
曹芳亦看着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不免诧异。
“你是,哈哈哈,怎么,你们大洛国没人了吗?派一个女童来擒我?”曹芳竟大肆嘲笑开来。
“放肆,这是我们公主!不得无礼。”一旁的随从吼道。
“公主?”曹芳一怔,道“你就是洛黎的女儿?呵。怎么,堂堂公主殿下,今日来我这小小杂货铺是为了什么?”
“你派人在林中安置那白虎,又命他给我下毒,为了什么?又是谁指使?”凤眠此刻面色严肃异常,全然不似往常那般温和开朗。
“没人指使。是我,是我想要取你性命,我要洛黎失去他精心呵护之人,我要他生不如死。
然后我要他知晓这一切事都是我所做,如此一来,他一辈子都忘不了我了。对了,”
曹芳突然发出诡异至极的笑,
“你母后算算,也该到时辰了吧?”
凤眠执手中短刃迅疾抵着曹芳的脖颈,沉声怒问:“我母后,怎么了?!”
“哈哈哈,你还不知道呢?看起来她还不想让你知道,那就我来告诉你。
十二年前,在她临产之际,我给她下了毒,那毒无解,我为的就是要你们性命,没想到你们竟然活了下来。
事后我查了到底怎么回事,没想到,竟是洛黎用内力将那毒逼了出来。
不过可惜,余毒未清,能活这几年于她而言,也算是不错了吧。哈哈哈。”
“你!”眼见凤眠手中短刃就要使力,曹芳又立刻开口道:
“小姑娘我劝你,这个时候赶紧赶回去看你母后最后一面,不然,你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说完,曹芳突然发出近乎癫狂的笑,大喊道,
“洛黎!我也要你尝尝爱而不得之滋味,哈哈哈,怎么样?好受吗?”
见曹芳这般模样,凤眠嫌恶地将她扔到一边,随即转身出了杂货铺,随手牵了一匹马奔向皇宫。
屋外的人也大都听到了刚才的对话,开始议论纷纷:
“这女人敢动当今皇上的女人是嫌活得久了吧,谁人不知那皇上宠那皇后宠得紧,哎呀……”
“这,我知道皇后仁德,爱民如子,却不知皇上对皇后如何,皇上不是应该有很多嫔妃吗?”
“你是偏远小乡村的吧?这皇上当初为了皇后一人可是屠了一座城呢!
还有那嫔妃也是先皇曾四处游历,瞧着可怜才留到宫中的,并非当今皇上所纳。
皇上只是受人之托照看她们罢了,这件事都传遍了,你竟然不知道。
不过皇后的确爱民如子呀,若是被那毒妇给害了,当真是不该!”
“是啊”
“是呀”众人都叹息起来。
这时士兵押着曹芳出来了,曹芳听到后又骂骂咧咧起来:
“你们这群蠢货又知道什么?!不过是一群狗罢了,主子给你们点吃的你们就立刻向人家摇尾巴!
呵!清柔仁德?洛黎是个好人?好人能做出屠城这种罪大恶极的事吗?!
哈哈哈,你们猜猜看在生死关头,他是保你们还是保他自己的家人呢?
哦,或许在他做出抉择之前,你们就先下手为强了呢,别看你们现在一个个的都如此义正言辞,不过是惺惺作态!”
洛风不耐,命人堵上了她的嘴,黑着脸将其押送离开。
方才那一番话属实将众人都激怒了,便纷纷开始议论曹芳如何不知羞耻倒追洛黎,又个个嫌弃地将此事扩散开来。
隐于人群中的洛无,却无心于任何流言,只想着凤眠方才那惊慌的模样,担心又愤恨,眼神不由得犀利起来,叫人看了犯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