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事重提
毕方出世,天下大乱矣。
朗月从未想过萧喜能率先斩破那鼎极哀钟,可是一旦钟破,那能操纵萧喜无穷哀恨的力量自然也会消失。所以,萧喜晕过去了,而毕方也得到了它心心念念的自由。
如今的当务之急不是纠结萧喜身上的谜题,而是想想如何解决那只毕方。
詹远客栈的无头鬼半夜临至,故意留下一串佛珠,萧喜和朗月于是找到了牛家。再由牛家的线索指引,得到了城北郊外的仓库里存放了许多过期火油的信息
而恰恰这个时候,毕方和仙人心境就出现了,且偏偏选择了他和萧喜
或许,恰似毫无关联的事物背地里正好埋藏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若是说詹远客栈闹鬼的事故同毕方出世毫无关联,这是说不通的。或许客栈“人体自燃”的事故恰恰就是为了点出毕方怒火导火索的所在地。这两者都与“火”有很大的关系。
如果客栈闹鬼的事情只是个巧合,那么为何又处处矛盾?
如果萧喜分析得没有错,那么这个“鬼怪”分明就是别有用心。它要杀人,偏偏要伪造出一副客栈闹鬼、人体自燃的假象,结果烧的东西却不是真正的人,也就是说那些“死去”的客人可能还活着,或者是以另一种方式离开人世。
再次回顾从前的线索,在萧喜深夜探索案发现场的时候,无头鬼刚好出现,还故意留下东西。
会不会这个无头鬼的终极目的,根本就不是所谓的客栈闹鬼,而是让他和萧喜跟着它的线索来到城北郊邂逅毕方
可惜,这个无头鬼不大聪明,它自以为的天衣无缝实则处处布满漏洞。
或许,客栈闹鬼从来只是个幌子,背后的那只“鬼”想着利用诡异案件引诱来者去替它完成某个使命。这个使命,它不能直接告诉来者,而是选择以这样极端的方式刺激他们……简直像极了一场试炼。
背后的这只“鬼”究竟想要试炼谁呢?
朗月思忖,除了萧喜,还能有谁?他早就发现这只鬼怪对萧喜的“别有用心”,从那晚他利用芍七试探的时候就发现了
不过,不管这只“鬼”究竟有什么目的,它和现在的朗月却有个可以同仇敌忾的目标——那就是阻止那只毕方鸟降世人间。
朗月深知在心境里面的时间概念是扭曲的,在心境待了许久后,现实里不过才过了半炷香不到。
刚刚那场夜雨下得很是大,城北郊外的泥地都被雨水浸润地湿哒哒的,杂草们都还点缀着鲜活娇嫩的水珠,这些水珠恨不得能有一粒黄豆大。
朗月回想起废弃神庙里面的一切,所有的杂物都完好如初,丝毫没有被烧毁的迹象。所以心境触发的那些时刻,他和萧喜看到的熊熊火光、听到的震耳欲聋的爆破声和烘热难耐的灼烧皮肤的感觉都是幻象所致。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好不容易才嗅到了雨后清爽的空气,朗月情不自禁地展了展紧绷的神经。
现在的情况,既是暴雨刚止,又是深夜时分,这对毕方的行动来说十分不利。只要那只毕方还有点脑子,就绝对不会选择在这个不利环境下,拿自己正虚弱的身子开玩笑。
所以,那只毕方会选择在什么地方安息休养呢?
朗月望了望月色,如今已是四更半过,留给他的时间是不多了。再过不到两个时辰,东边的山头就会升起旭阳,暖热的阳光终会吹干草上停留的露珠。光辉临地,鸟鸣惊绝,平台镇终会沉寂于一片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火海里。
刚冲破心境的毕方定然不及从前,它肯定不会选择去往太远的地方。而那个地方,也一定要有充足的火料储备。
不知道因为什么,朗月的记忆里浮现出这样的画面——
萧喜说罢,抬手指了指远处的一座建筑,又道:“那里好像是一座庙,比起仓库,那座庙离我们更近。待雨停了,我们再去仓库也不迟。”
于是,朗月在心中念叨
“城北仓库”
“火油”
此时,一团金光踩着烈火匆匆忙忙地从银河边滑落,像是一只拖着长长尾巴的巨型流星。
凡人永远都不会想到,金光里面包着的实则是一胖一瘦两位仙人。这二人可劲儿狂奔,谁都顾不上谁,已经跑得满脸油光汗渍。两位仙人恨不得跑地靴子着火,这才有一团耀眼金光下生着无穷火焰的视觉效果。
胖子仙气喘吁吁地呼喊着:“星君!星君!您慢些,别摔着了!”
“去你妈的!再慢半刻,别人都能来吃我俩的席了!”
原来,太虚星观今日出了件怪事。
太虚星君今日正在自家设宴,说是要庆祝他新获了一只蓬莱仙岛上的奇珍鸟儿。太虚星君喜爱养鸟的兴趣,放眼整个天界,那都是人尽皆知的。
大伙对于星君屡次为鸟大张旗鼓设宴的做法已经见怪不怪了,也早已提不起什么特别的兴致了。不过为了捧一捧星君的面子,大伙儿都还是如期而至了。
看,今日就来了不少人。
如幻星君正站在大门处清点请帖,他本就生地有福气,他摆出灿烂喜悦的笑容,看着就比别的普通仙人更加喜庆亲和。
如幻星君正是方才说话的胖子仙,通常他与瘦子仙太虚星君形影不离,寻日里的事务就是给太虚星君打打下手或者出出主意。虽说他也算个正儿八经的星君,不过,这个名号却是太虚星君一手扶持起来的。所以说,如幻星君早已把自己看作是太虚星君的随从了。
现下如幻星君还在满头大汗地忙活着,而自家老爷却还在里屋内逗鸟。
忽然,有位仙人刚至,就着急忙慌地拉住如幻,道:“你家星君可是在炼丹了?怎么里屋那儿直冒烟儿呢?”
“仙人可真是风趣,我家老爷怎么会炼丹呢?”
如幻一开始以为那位仙人在看玩笑,心想,太虚星君又不是太上老君,什么时候肯这样勤奋修仙了?可是等到他真正去注意的时候,才知道一切都不是所谓的“玩笑”。
里屋上空盘旋着一团又一团的黑色烟雾,颇有炼丹的架势准确点来说,应该是颇有炼丹失败了的样子。
如幻丢下手里的事务,吩咐了几个小仙童去继续应付客人。
一凑近里屋,如幻只见一个道袍凌乱的身体呈现“大”字形瘫躺在地。这个被烧糊了的躯体还直直冒着灰不溜秋的烟,烟雾直逼青空。
如幻愣了愣,又听见那个被烟雾熏得漆黑的人形物开了口,语气十分不耐烦:“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扶本仙君起来!”
“太太太太虚星君?!”
因为刚刚太虚正在逗鸟,自己的心境莫名其妙就炸了,把自己烧糊了就算了,那只仙鸟居然也遭了殃,它干脆被炸死了。
气不打一处来的太虚星君又恼又恨,他捧着被烧糊了的鸟翅,瘦削的面容几乎要哭地扭曲到一起,显得颇为猥琐。他一回忆起刚刚鸟儿流光溢彩、活蹦乱跳的模样,他就哭地更凶了。
这可把一旁的小胖子急地不知所措。
本以为太虚会因此痛伤许久,或许太虚会大张旗鼓地给自己的爱鸟立个“衣冠冢”什么的。可是,太虚像是忽然受到了什么更大的打击,击地他连眼泪珠子都忘记怎么掉了。如幻看着太虚近乎要裂开了的表情,心里终于是恍然大悟了。
心境炸了
毕方出世了!
这可是私藏异兽的罪名!
这只毕方也是太虚的心肝宝贝,作为魔族支系的最后一只毕方异兽,太虚可是花了不知道多少代价才从地下交易市场给它买回来。因为刹摩大劫的事情,天界对魔族的偏见又十分大。所以,豢养毕方的事情,估计不只是私藏异兽那么简单,搞不好还有被扣上一个包庇魔族的罪名。
到时候
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太虚自然也是个胆小之人,可是又抵不住对鸟兽的喜爱。于是就把它藏在自己的心境中,还特地把心境的进出口安置于凡界某个隐蔽的郊外。数千年过去了,毕方鸟都未有觉醒的意思,它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待在心境里,与外界彼此相安无事着。
可是,好端端的,毕方怎么会苏醒呢?
肯定是有什么东西惹怒了毕方,毕方怒火可使它苏醒,最终毕方拼死一搏也要出来。
太虚星君由于担心异兽被人发现,就选择把心境安置地离天界远些。同时也离自己远些。所以他对心境的感知力自然而然就弱了太多。
这几千年来,因为太虚没有多生疑点,所以以至于这些年下来,心境是否有变化他都不太清楚。
“你不是说你在心境设下封印机制就能确保万无一失吗?怎么还是出来了!”太虚慌乱道。
如幻这才如梦初醒,忽然想起来自己确实出过这样的主意。
那时候,如幻认为豢养毕方的风险实在过大——尽管毕方苏醒的概率会十分渺小。不过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他就提出了要在太虚心境多加一层限制的细节。
这条机制说起来,还是如幻他亲自下的
不过,不应该啊
“星君,我设下的机制分明是让心境寻求有抵抗异兽之力的仙人采取封印措施才对啊只有这样能够确保毕方不会有出世的可能啊!论道理,那只毕方是不可能冲破心境的啊!”如幻现在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
“那那星君现下如何打算?”
“还能怎么办!趁现在那只毕方还没有闹出什么动静前,我们亲自去封了它。我已经失去了一只心肝宝贝儿,怎么能再丢开一只?何况这只毕方可花了我不少功德才买到的,这只毕方天下独一无二!”
太虚收拾好道袍,如幻扶着他颤颤巍巍地起身。
“今日鸟宴的事情就此罢了,你去安排!”太虚气冲冲地拂袖而起,对如幻吩咐着。
“是!”胖子仙如幻再也没有先前满脸亲和喜庆的神色了,他挪起袖口擦了擦额上的汗。
太虚又何尝不是如此?
他望向远处高耸入云的金殿玉宇,长吁一口气:“也许我们该庆幸”
“星君何意?”如幻不明白。
“若是从前那位大人还在的话,恐怕就算是凡间那一丁点儿大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法眼我们也不会有机会能去弥补过失。”
太虚语气有些沉重。
“那位大人?”
“您是说”
“没错,”或许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太虚又倒吸了一口凉气,“元武掣殿下。”
“殿下不是那位刚失踪了两百年的大人吗他当真那么厉害?”
“怎么能不厉害?!”
“从前,天宫宝鼎异动这样一件实则近乎微不足道的事情,他可是折腾得天界要死不活的!那块指甲盖儿大小的毗邻山都被快被他搜盘出包浆了!”
“这个元武掣还记仇呢!”
那年,蟠桃老儿设宴一事,太虚星君可是在场的。
他曾经亲眼见过那位大人——
一面从大老远反射下的金玉色耀光迎面而下,一位气度不凡的青年挡住了一位仙人的去路
尽管只有一面之缘,但青年冷厉的眼神还是给太虚留下了万分深刻的印象。
“总之,若是被他歹到了,肯定没有好下场!”太虚星君说完,居然觉得后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