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思绪还在回忆里游走，徐娆洗完澡坐在书桌前，刷着题目又时不时地走神。
那个烂好人，真是个好人啊！
冰天雪地，街道被封，是他帮自己提着箱子，一步一步送自己到高铁站。见自己被同学孤立，是他带着张懋凡中午偷钻学校的围墙洞，到初中部来陪自己吃饭。母亲离世，也是他跟青姨一直陪着自己在舅舅家，和她捱过那段日子，替自己扫去诸多不公……
烂好人每次的善举都成了一束光，在徐娆的心里挥之不去。
林柯一填报孟雯所在城市的大学，两人在大学的第二年就美满地在一起。
有时候她也会质问自己，如果当初自己勇敢一点，任性跟着他读同一所大学，再多一点相处的时间，那么，她的机会会不会大一点。
虽然有疑问，但她也确定不可能。
他的光是全方位无死角地洒向每个人，唯有在孟雯身上，颜色不一样。
“烦死了！”徐娆三下五除二在草稿纸上画了几道横杠，随后爬上床用枕头捂住自己，翻来覆去到半夜才睡过去。
昨晚水喝多了还失眠，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脸肿的跟猪头一样，尤其是上眼皮，真的没办法见人。
随意收拾一下，喝了一瓶牛奶，戴上一副没有度数的眼镜下楼。
长假过后，街道上又开始被一股“尸气”笼罩。地铁的哀嚎，公交车的鸣叫，汽车的尾气，都是打工人返工的怨气排出。
好在有直达的地铁，咨询所距离出租屋还需搭乘半个小时的地铁。
站在公司的大门口，肿泡的眼皮，周身的困倦，让她不想睁开眼睛。
要不待会直接趁工作便利，去做个厌工心理咨询吧。
坐到工位上，领导还没来，徐娆开始发呆。
桌上有两个黑色笔筒，一个用来装笔，另一个专门用来装糖果。糖果口味各不同，千奇百怪的难吃。
每天上班没精神的时候，徐娆通常会随意拿一颗来刺激脑神经。
这次拿的是薄荷牛奶糖。
薄荷的清咧自舌尖迸发，开始刺激大脑。
徐娆抖了个机灵，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至眼前。
来者不打招呼，从她的笔筒里取出一枚糖果，不由分说剥开含在口中，随后满意地皱眉眯眼，“就这个甘草味，上头！”
“郭老师，你假期来加班的时候偷吃我的糖果了？”徐娆狐疑地盯着他，郭宇沉浸在复杂的糖果甜味中，“都说了别喊我老师，搞得我年纪多大似的。”
“我就知道。”徐娆懒趴趴地转着椅子，“下次你补货啊！”
瞧郭宇这倦怠不想上班的神情，徐娆渐渐放弃找他做咨询的想法。
“小事儿。”郭宇终于来了神，缓过劲儿后，八卦道:“这次回去，婚宴好吃吗？”
“还行吧。”
“哎哟，你是回去吃了大餐，我整个国庆一半的时间都被困在所里。”郭宇不耐烦地吐槽，“我都快疯了，医者难自医，只能忍着。”
徐娆笑了笑，郭宇一看时间到了，记起正事儿了，“对了，今早应该会有个来访者过来，你记得将她的资料给我。。”
“什么？”
郭宇咬碎糖果咽下，又去泡了一杯咖啡。
“那个客户原本是苏老师的，不过只是简单见过一次面。但是苏老师他近期接待的人太多了，忙不过来，今天有个重要的研讨会又来不了。来访的人也忙，只有今天有空，所以他就跟我协商，把她送到我这了。”
“行。”徐娆应道:“待会我去苏老师的办公室找薇薇姐问一下来访者的信息资料。”
“没事儿，不急，她有可能下午才来。”
“好。”
郭宇回到办公室，坐下来开始盯着窗外发呆。徐娆的工位正对着他的办公室，俩人之间只有一扇玻璃门隔着。
郭宇人坐在办公室，可以轻而易举地抓到她摸鱼。但他也不会多说，因为他本身也会摸鱼。
工作中稍微有空的时候放松自己，无伤大雅。
这也许就是给老同学当助理的好处吧。
之前她到这家咨询所面试，面试过了，但是看到自己的领导是老同学的那一刻，她还觉得别扭不太好接受。
事实证明，尴尬是一时的，便利是长远的。
尴尬的磨合期一过，就是熟人局了。
俩人之间有相同的话题点，吐槽点完全重合。
那就是即节市文德中学初中部大名鼎鼎的王盛丰老师。
当初他们俩同为转校生，一个因为成绩太差，没眼力见被王盛丰针对，一个因为成绩太优秀且没足够的眼力见被王盛丰针对。
两个极端转了个弯重逢，也算是一对难兄难弟了。
王盛丰执教生涯被打脸打得最狠的有三次。
前两次是他固执认为的作弊学生张懋凡中考数学满分，高考数学成绩近满分；第三次就是他在课堂上笃定郭宇虽然脑子灵活，大骂他不懂谦虚，上了高中肯定会现出短板，成绩一落千丈。
结果郭宇高考数学直接考了满分，总成绩全市前三。
只要讨厌的人是同一个，关系再疏浅也会多出许多话题点来。
到咨询所来的学生人数不少，有很多是因为家长老师抑郁的。
事后，徐娆与郭宇两人只要提及有关老师的话题，不出一分钟，就会开始吐槽王盛丰。
郭宇不会向她摆领导架子，他很有耐心，也是从z大毕业。知道自己想报考他母校相关专业的研究生，他会帮自己分析面试官的出题理念，也会给她推荐导师，教她如何分辨导师的优劣。
返工第一天，去开了个会回来，徐娆坐在电脑前，继续背政治的冲刺考点。
简单过完一遍，再去苏老师的办公室。
一直到十点，徐娆起身抻了一个懒腰，走出工位。
在走廊中间，徐娆的哈欠声刚咽下去，走廊另一头的办公室门刚好打开。
“唉，我正好要拿资料给你。”夏以薇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看见徐娆后直接小跑过去，“小徐，这是李小姐第一次做咨询后的记录还有填写的问卷，你拿过去给郭医生看看。”
“好。”徐娆接过文件夹，本想问什么，但是看夏以薇好像要说什么，又耐心地等着。
“薇薇姐，你先说。”
夏以薇食指在文件夹的表面敲了敲，眼里含光，那是八卦的目光，“这个来访的人长很漂亮哦，好像是哪个明星来着，以前还火过一阵，我给你说，我妹妹那段时间可喜欢她了。”
徐娆笑了笑，“那她怎么会同意更改咨询医生啊？”
明星的话，要求不应该更高吗？苏医生资历远比郭宇深，女明星怎么能轻易换人。
“她才来过一次，而且这些都是她经纪人给她安排的，她压根不在意。苏老师也是向她经纪人大力举荐郭老师，她经纪人才同意的。”
“哦。是这样啊！”徐娆还有点好奇这个女明星是谁。
“待会我把之前做的记录表电子备份邮箱发给你，你整理整理。”
“好的，薇薇姐。”
徐娆走回办公室，因为刚才夏以薇说的那几句话勾起她的好奇心，所以一到办公室就迫不及待打开文件夹。
眼睛扫过纸张上方咨询人的名字，徐娆突然感觉被什么击了一下。
那个人会是她吗？
她将文件整理成电子档后，把纸质资料拿去给郭宇。
郭宇刚挂掉电话，坐回椅子上，徐娆将文件夹放在桌上推给他，提醒道:“这是那位的资料，你看一下。”
“好。”
郭宇打开文件，开始浏览。
他的面色很平静，跟平常别无二致。但是徐娆却捕捉到他看到那个名字时，翻阅文件的右手轻微颤动了一下。
虽然不确定那个人会是她，但他也有被激到。
临近中午，今早第一个来咨询的人离开后，徐娆又在开始更新他的理疗进度。
“你好，请问郭医生的办公室是在这里吗？”
桌面被轻轻敲响，徐娆问声抬头，看向来者。
她对来者的第一印象就是瘦！很瘦！
她套了一件灰色的连帽卫衣，戴着帽子还有普通的蓝白色医用口罩。一头长发被分成两绺垂在胸前。卫衣并不大，刚好遮住屁股，但在她的身上就是松垮垮的。她穿着紧身的浅蓝色牛仔裤，卫衣下方的两条腿很直，但是只能用细竹竿来形容。
虽然只露出来一双眼睛，眼窝凹陷，徐娆认真看了一会儿，才将这双眼睛与网络上如狐狸般魅惑诱人的明艳双眸核对上。
徐娆差点看得呆了，果然是她。
虽然多年未见，但她偶尔也会在网上关注她的信息。如果有她的剧和综艺播出，她也不差那点流量。
“你是……”来人迟疑了半晌，突然开始结巴了，“徐……徐音音？”
“啊，对，我是。”徐娆从旁边空着的工位拉出一把椅子给她，“坐吧。”
她瘦了很多，徐娆差点认不出来。
徐娆上次看到她的消息，还是因为她发胖被人拍到发到网上，被群嘲身材管理差。
现在又消瘦成这副模样。
办公室里，郭宇抬起头，眼睛一直盯着玻璃门外，看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但是视线从未自穿灰色卫衣的女生身上离开。
李小文摘掉口罩，兴头突然涌上来，喜滋滋地坐在徐娆对面。
“还真是你啊！”徐娆说:“我看资料上的名字跟你的一样，还有点恍惚呢。”
“我也是这次来，没用艺名。”
“只有你一个人吗？”
“对，我自己一个人来的。”李小文看见旧友，心里一下畅宽不少，看起来正常极了，“你不是读的工科吗？怎么会在这？”
“转行。”徐娆说:“不想从事本专业的工作，太累了，来这里攒经历。”
“果然是徐音音的风格。”李小文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在学习这条路上还真的是孜孜不倦啊！”
“什么嘛！”徐娆的视线一转，落在办公室。
办公室里的人早就低下头，压根没在意这里发生了什么。
李小文的视线跟着她转，只看见办公室的电脑后面坐得有人，但是不能看见他的正脸。
“郭医生的办公室就在里面吗？”李小文的手指指向玻璃门内，徐娆钝钝地点头，“对，郭医生现在在里面呢。”
“好。”李小文起身，笑呵呵地对徐娆说:“待会下班，我们一块去吃午饭呗？”
“可以啊！”徐娆说:“你先去跟郭医生聊聊嘛，中午可以……一起吃午饭。”
她也说不定自己说的一起到底有没有包含郭宇在内。
“那我去咯。”李小文踩着小碎步往办公室里走，看起来轻松，其实紧绷。
她是徐娆的初中同桌，是转学过来班上第一个对她有热情的人。虽然高中不在同一个学校，但是俩人也会经常约出来玩。
只是上大学以后，她们一个学校在北方，一个学校在南方，异地的友情渐渐淡化，久而久之联系就断了。
李小文推开门进去，抬眼看向电脑桌前的人，歪着头打招呼道:“你好，郭医生。”
那人抬起头看向她，虽然做好了准备，但那点准备还不足以阻止她瞬间石化。
之前的助理姐姐说要带她来找一位名叫郭宇的医生，她说要自己来。听见这个名字，她只是略微震惊了一下，说不定是同名同姓呢。
只是眼下，不仅是同名同姓，还是同一个人。
“你好。”郭宇的眼睛牢牢锁住她，她只觉得快被他的眼神灼烧了。
这个咨询还是没必要做了。
正要拔腿就走，但腿跟灌了铅一样。
“请坐。”郭宇指向旁边的沙发，语气平平。
“好。”虽然想走，但还是不受控制地应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