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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为何?”淮璎听着,连喝茶的手都顿住,被说书人吸引去了注意力。
说书人慢慢说道,“这就要从前朝说起了……”
故事讲的波折动听,逗得淮璎与凌祁渊或笑或忧,直到上了菜,淮璎拿起筷箸,仍在竖耳听着。
“他这讲的到底是假的,待本王到时给你说些真的秘闻,好让你涨涨见识。”凌祁渊不屑道。
仿佛方才听入迷的没有他一般。
就着故事下菜,这原本就色香味俱全的菜也变得更为可口,淮璎吃了三碗饭才作罢,抚着肚子道:“不行不行,要胀坏了。”
“本王带你去消消食,”凌祁渊神秘道,“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什么地方?”
“追月楼,这楼呀,可不容易进,在皇家寺庙里,有一片大湖……”
听见“皇家寺庙”四字,淮璎的神情凝滞住了一瞬,眼底划过黯然,就连凌祁渊的嗓音在此刻好像也被这段伤忆推远了些。
凌祁渊没发现她的异样,仍在自顾自说着:“这追星楼在湖中央,得划船过去,有十五层之高,你可知名字为何叫‘追月’?——走,边走本王边跟你说。”
淮璎连忙推拒,“不可,小九王。私下幽会,若是传出去……”
凌祁渊盯着她,“本王的命令你也敢推拒不成?”
淮璎后退一步,行礼道:“还请小九王谅解一番。”
“谅解?向来只有别人谅解本王的份。”凌祁渊叹了口气,“莫说你我如今就是要造势让父皇相信你我之间‘关系匪浅’,好过了你私闯皇宫那一关;再者,就一日的时间,去的地方也到处有人看着,还怕本王对你做什么不成?”
淮璎犹豫着,凌祁渊见她略有松口之态,笑了一下,抓住她的手腕便将她带出厢房,不过一出厢房凌祁渊便松开了手。
淮璎随着他走出霜楼,坐上马车,屁/股刚一沾座儿,凌祁渊便滔滔不绝了起来:
“本王跟你说,这追月楼的故事,可是前朝秘闻,说是有一个王爷,心慕一位女子,求而不得,眼见着就要去就藩了,那一日那女子还嫁给了旁人,死在了新房之中。这王爷可不得追寻真相吗?这样一来,便耽误了就藩的时间,他赖在京城,龙颜大怒,就说呀,‘你不走?不走就别走了’,于是就把他关在了皇家寺庙的这座高楼上。这湖太大了,就算尝试逃走,一下就能被抓住。他呀,肝肠寸断,站在那高楼上,一跃而下,是为——追月去了。”
“确实是惹人心碎的故事。”淮璎喃喃,“看来这崇圣寺里,该有不少皇家的怨魂。”
凌祁渊张大了眼,“为何这么说?”
“琨景太妃不也是在崇圣寺病逝的么。”淮璎垂眸。
凌祁渊点头,“这倒是。不过遥想历朝历代,仙逝在崇圣寺里的,确实不在少数。只是那是佛门圣地,哪有什么怨魂,早都被念经超度了。”
希望如此吧。
凌祁渊这才瞧着淮璎神色有异,“怎么,你害怕?”
淮璎睨他一眼,“我怕什么?该怕的是你吧。”
凌祁渊笑了,“本王可没干过亏心的事儿。”
箫园。
“你去寻几人与你一起密查当年先皇后一事,特别是伺候过先皇后的,倘若活着,带来见孤。”
书房里,凌夺对付一嘱咐着。
“是。”
“还有,今日淮璎可有顺利出皇宫?”
付一点头:“属下在宫外看见了,同齐王与公主一起上的马车,想是被齐王庇护着出的宫。”
凌夺神色未变,道:“嗯,还有,甲胄的事,继续查。”
崇圣寺。
再次踏入这个地方,入目景色已经和上一回完全不同。今日没有下雪,地上的积雪被扫开在两边,展开出一条通往各处的路。
凌祁渊在前头领路,淮璎在后头跟着,去往追月楼的路,并不路过她曾与琨景太妃共住的阁楼,当她意识到这个事时,只是遥遥的往阁楼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你在看什么?”凌祁渊恰好反头看见她的动作,笑着问道。
淮璎转回头来,“没有。不过,你在马车上所讲的故事,好像故事中的王爷并不得圣心,怎会允许皇家寺庙的楼阁以他的事命名?”
这话倒有点难住凌祁渊的样子,他垂头思索着,淮璎快走两步,跟上他的步伐。
她偏头去看凌祁渊。
凌祁渊与凌夺长得很不相像,想必都是更像母亲的缘故,凌祁渊浓眉大眼,长睫挺鼻,嘴唇偏厚,更有肉感,属于桃花相,正常笑起来的时候十分清澈可爱,认真想事的时候,身上才会带一些骨子里不经意渗出的矜贵感。
怎么又想到那个人了。
淮璎甩掉脑中的那个身影。
“这个事儿吧,我也说不好缘由,不过你想想,如果是圣上改的名,怎会叫‘追月’呢?想必是崇圣寺里哪个与王爷关系好的,在这件事渐渐淡去之后,改的名字。”凌祁渊思索出了结果,“前朝皇帝也不能什么小事都管,想必心中对那个王爷有些旧情,因此过目了之后也没有多言。”
淮璎点点头,那看来想用琨景太妃的封号命名那座阁楼是不成的了吧,不知道这事呈在皇帝面前,他会是什么样的神情与心思。
“怎么样,还想不想听一些秘闻?”凌祁渊又笑了,乐盈盈地看着淮璎。
“你很爱笑。”淮璎看着前路,“你若想说,我也可听听。”
“你这话说的,像是本王追着你说似的。还有,爱笑不好吗?你也应该多笑笑,其实依本王看,你也是个爱笑的,只是近来心情不好的样子。本王可警告你啊,在本王身边不许心情不好,免得影响本王。”
淮璎语塞得看凌祁渊一眼,扯出了一个笑来。
桂树花叶并未完全凋落,一片雪色之中尚有青绿挂在树上,梅花尚未盛放,路旁的枝干已有坚韧得模样,似乎要追树上的绿桂而去,两两相望。
凌祁渊抬手,揉了揉淮璎的头。淮璎心中有事,竟未躲过,错愕地看着他,他无谓的模样,回之一笑,
“笑起来虽然不好看,但是,总比沉着脸好。”
两人走到湖边,凌祁渊扶着她坐上小船,“会划船吗?”
淮璎摇头:“不会。”
凌祁渊凝眉,“总不好要本王动手吧?——来人!替本王握浆。”
马上便有一旁的扫地僧人接令,来为他们划船。
淮璎与凌祁渊在船舱里对坐着,湖面上浮着许多冰块,船十分艰难的行进,这个僧人倒是有把子力气,一边将冰拨开一边滑动船身,进展虽慢倒也显出别有一番滋味来。
僧人带着斗笠,皮肤黝黑,他道,“平日里尚有人来此处冬钓,今日恰好那位贵人也有兴致去追月楼上赏雪,眼下恐怕正坐在楼外冬钓呢。”
崇圣寺是皇家寺庙,一般人自是进不来,便是重臣,恐怕也得有圣上批准,若是皇家子弟,凌祁渊倒想不出哪个有这个雅兴,就是有的,也已经不在京都了,“谁?”
僧人答道:“翰林院的。”
“翰林院的?”凌祁渊想了想,看向淮璎,“不必理会他便是。”
瞧着这僧人像是个多嘴的,凌祁渊索性合上舱门,淮璎疑惑地看着他,“做什么?”
凌祁渊低声道:“如此好说话。其实本王心里知道,皇姐想让你待在本王身边,她更好掌控,就是想下黑手也说不定,但你不用害怕,本王还是有护着你的能力的。”
淮璎张了张嘴,又闭上,到底是笑了一下,这笑与方才得假笑不同,带了些感谢与温柔之意,“护着我,为何?”
凌祁渊呆愣了一瞬,慌忙收回眼,抿了抿唇,“那是有条件的,你若愿意当侧妃才行。倘若你不愿意,本王自是没那个闲情。”
“我出身低微,凭什么能做得侧妃?王爷又为何,想让我当侧妃?”紧紧追问,显出几分调笑之意。
“本王总归是要去就藩的,娶谁并没有多大要紧,只是有野心些的,会娶个有势力背景的女子,本王只想做个闲散王爷,父皇是知道的呀。”凌祁渊有些别扭地回答着,“至于……为何想让你当侧妃,是觉得,调/戏你应该很有意思。”
越说,那声音便越小了起来。
淮璎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可是据我所知,皇上近日很看重你,恐怕不愿意你娶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吧。”
侧妃算是平妻,那便是迎进门的,不是纳进门的。
这话凌祁渊倒没想过,“你是怕父皇为难你?再怎么说,侧妃而已,纵然父皇不愿,不是还有一个王妃之位么。”
淮璎“嘁”了他一声,笑道:“如今侧妃都还没迎进门呢,便想着娶哪个王妃了?”
按理来讲,纵是王爷,也应该先立王妃,再娶侧妃,或者是两人一起抬进门来,所以凌祁渊想想关于王妃之位的事,也没什么不对。
但被淮璎这么一说,却让他莫名臊了一下,仿佛是做了一件不好的事一般,“不是的。本王同父皇撒个娇讨个好,先娶你又有何不可。”
淮璎这才正儿八经地看向他,“…小九王,我不会嫁给你。”
凌祁渊从未想过淮璎会拒绝,就是到了淮璎真说出口的时候,他也只是一笑带过,“无妨,那就给你多些了解的相处机会,你自会晓得本王的好的。”
“那小九王,你又是真的,对我有情吗?”淮璎眸中平静,凝着凌祁渊。
凌祁渊眼色闪了一瞬,继而攀上了一些疑惑:“为何要有情?男子多风流,此时的情能留到何日去?淮璎,你总不会是想,一生一世一双人吧?”
淮璎噎了噎,没想到说不过凌夺,竟还说不过这个痴傻的小九王,她尚未开口,凌祁渊又说了话:
“淮璎,本王觉得你有几分姿色,留在后院里好看,姿色亦是你的优势,本王开的条件不薄,至于日后如何,那是日后的事,本王想,你的心中自有盘算。”
“好了,快到了,先不说这些,本王带你去看看,我凌家的山河。”
话语间,小船果然靠岸,凌祁渊打开舱门,率先走下船舱,站在一旁等着淮璎。
有一道清雅的人声幽幽响起:“臣见过齐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