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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一生,亏欠新帝诸多,再难偿。”

    阮淮璎自梦中猛然惊醒。

    心有惴惴,抑不住的大口喘气,一滴汗坠在引枕之上。

    眼前场景阵阵恍惚,似乎还是梦中那段幽深的宫道。

    她跪在断宫之中,梁上白绫由着敞开的宫门外贯入的冷风带动飘飞,身旁桌案上一纸“再难偿”的话语被墨砚压住,翻起轻轻哗响。

    ……

    亏欠?新帝?

    这梦与现实天差地别,过于无稽。

    已经醒转,神智也愈发清晰,只心中钝痛的余威一时难平。她仍闭目歇养了一会儿,才慢慢睁开眼,从榻上坐起身来。

    晨光透过窗纸,榻边绡帐并未放下,所在之处正是熟悉的闺房。只是许是昨夜之梦带来的触动太过沉重的缘故,眼下看着这住惯了的屋子,竟生出一种许久未归,方才回来歇脚的感觉。

    淮璎半晌才缓过劲。

    婢女观芸估摸着时辰正打水进来,瞧着淮璎颓丧的模样,将水盆放在面架上,去服侍着穿鞋,

    “姑娘,今个可是没休息好?”

    淮璎不语。

    “老爷方才调职,初到京都一月,有所不适是自然。”观芸谅解道,走到梳妆台旁,拿起梳子,只待为淮璎梳头。

    淮璎调整心绪很快,此时已经能牵出笑来,恬恬淡淡地看观芸一眼:“御史这位子糊糊涂涂为官也就罢了,就怕爹什么事都要‘仗义执言’一番。”

    见淮璎笑了,观芸这才舒展了眉头:“老爷的脾气姑娘最是懂得。”

    淮璎洗漱完毕,由着观芸给自己梳头,“如今在京都也一个月了,还有什么适不适应的。”

    观芸犹豫了一阵,还是调笑般开口:“今日许公子可会再来?别怪芸儿多嘴,既然婚期已定,姑娘与许公子还是克制些的好,待嫁了过去,有的是天天见的日子。”

    想到许牧,淮璎微微笑了起来。观芸知道自己聊许公子能宽慰淮璎几分,便多说了几句:“只可惜许公子又落了榜,他才华横溢,因为家中无背景,实在难以施展拳脚。老爷如今是正七品殿中侍御史,有机会与朝中官员往来,总比许公子自己单打独斗的好,今年姑娘劝说老爷到处攒攒人情往来,料想明年许公子定会有出头机会,姑娘便也能跟着享福。”

    听了这话,淮璎神色不悦:“许牧如何,全凭他自己能力,爹断不会行这些结党之事,也轮不上爹来争什么机会。京都遍地人才,许牧虽不知何时能熬出头,就算与他开个小铺子,平平淡淡一世,也是好的。”

    观芸听了,轻轻掌了自己一嘴,笑道:“奴婢多言了。姑娘倒是变了,从前和二姑娘诸多攀比,现在倒是愿为许公子将就。”

    阮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没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也没那么多苛刻的规矩,所以老爷夫人对于阮淮璎偷偷与许牧见面的事儿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再加上许牧看起来举止斯文有礼,确不像做出格之事的人,阮淮璎本人也感受过许多回他的避让谦逊,这才放心与他见面相处。

    观芸只当姑娘用情极深了,毕竟淮璎在她看来是个极为掐尖要强的人,如今算是下嫁,却也乐在其中。

    “虽然掌了嘴,说的还尽是胡话。”淮璎笑骂。

    观芸细心为淮璎描着妆,从小伺候着淮璎一同长大,如今为淮璎梳妆也已经能找到最合适她的妆容,既时兴又衬淮璎的气质。经她一通装扮,淮璎的憔悴已然一扫而空,只剩下清秀的容颜上,被淡红描摹的一双含情眼盈盈动人。

    美人各有千秋,但淮璎的这双眼睛却是谁见了都保管觉得无出其右的存在,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妆容的缘故,观芸觉得淮璎眼角的那颗痣似乎有些轻微泛红,不像以往的深墨之色。

    “过几日便是宫中的秋戏宴,皇上宴请文武百官,老爷不是说么,以往宫宴只请四品以上的官员,可见机会难得。老爷好不容易借着此桩大功,向皇上申请了带姑娘出来见见世面,姑娘可莫要拒了。”

    徐州县令贪污,当时还是徐州县尉的阮父阮执言揣着一摞状纸与证据,日夜兼程告到了京都的既命府去。

    既命府里有吃过那县令好处的官员,得知了此事,两人明里暗里经过几番斗智斗勇,阮执言赔上了两条腿,才得以告垮了徐州县令。

    阮执言也从从九品下的县尉升为正七品殿中侍御史,得以入京,只可惜双腿已废,余生便只能坐在素舆之上。

    县令贪污数大,牵扯不少,阮执言得到皇帝嘉许,旁的赏赐阮执言都拒了,只说自家俩小女初到京都,望能入宫宴一赏繁华。

    阮执言的心思阮淮璎怎么不明白,他心里还是对考不过科举的许牧心存嫌恶,对淮璎的姻缘有别的期盼了;又或许,期盼着淮璎的妹妹阮回燕能为他觅得佳婿。

    虽然宴请百官,可除了特殊赏赐的阮执言外,也只有四品之上的官员能携带一二家眷罢了。四品上与七品是何其大的差距?那些高官怎看得上阮家?淮璎只叹父亲是异想天开,良缘哪有那么好寻觅。

    “爹爹是好意,我没有拒绝的道理。”阮淮璎扶了扶发髻上的珠钗,一粒珠子从钗上掉下,滚落在角落里,“你说京都贵女,都会是什么模样?说句实话,我也想窥见一番那些我不曾见过的场面。”

    观芸也面露向往,“奴婢这一生恐怕是无缘得见了,只盼姑娘给奴婢说说他们的模样。不过姑娘何以只对贵女感兴趣?宫宴之中,王侯将相,到场的不少。更何况大街小巷都在议论,近日几位王爷得诏令回京了,还有驭南大将军…。他们必然也在场的,姑娘若能一睹风采,一定要同芸儿细细描绘。”

    淮璎眼珠子转了转,看向观芸,轻声道:“想男子了?”

    观芸面上一热,忙退了两步步,别扭的搅着手指,微微别过头去,几乎咬牙切齿道:“姑娘与奴婢多么亲近,还要这般取笑。”

    对于京都的事儿,淮璎恐怕还不如经常外出采买的观芸了解的多,淮璎纳罕道:“以后常住京都,有的是机会在街道上偶遇达官贵人罢?想一睹风采还不容易?”

    观芸慢慢走回淮璎身边,面上潮热未退,“莫说王侯皇亲的马车不可靠近,就算只是高官家的公子,他们常出入的场所,也不是咱们可以去的起的。同处一城,仍能隔绝出好几个天上地下大不相同的世间。”

    “‘不可靠近’一事我倒是有所耳闻,前一阵子宁王世子初返京,便有女子拦车,传言说是以前的什么桃花债,话还没说一句,直接被当谋害王侯被抓了起来,场面闹得那叫一个难堪,如今尚不知下场如何。”说到这,淮璎才对去宫宴一事儿有了恐惧心理,“要不这宫宴,我还是不去了吧?”

    淮璎正说着,外头就传来清冽的笑声,“好姐姐,皇帝赏赐,你还敢拒绝?如今可是谁也不放在眼里了。”

    来人是阮回燕,是周姨娘所出。周姨娘原是不住在一处的外室,直到这个月阮执言升迁,才纳作了妾,以往淮璎与回燕见面机会不多,每每见面总是要互相冷嘲热讽一番。现在要天天见了,反倒是懒得与她作口舌之争。

    淮璎站起身来,走出房门去。今日烈阳当头,淮璎在台阶上,淮璎身量偏高,回燕本就身量娇小,此刻更显得淮璎居高临下,她看着回燕,便是淮璎神色寻常,面对回燕时倒也透出一分骨子里傲气来,凭谁见了也知道她俩不对付。

    阮回燕向来打扮的花枝招展,但买不起贵重首饰,佩戴的都是便宜货,她又不懂装扮,只一味顾着“多就是好”,偏她生的还妖冶,整个人如同花孔雀,太阳之下,十分扎眼。

    “宫宴我是一定会去的,不然我怕你做出什么出格之举。”淮璎说着,便见回燕晃了晃手里的信。

    “许公子托我转交姐姐的,我看了一眼,信上说,这段时间不便相见。我就不懂了,一个猎户家的书生,有什么可忙的?还‘不便相见’,啧啧啧……”回燕露出一副鄙夷的神情,这话许牧听不见,于是回燕便将这份鄙夷的目光投在了淮璎身上,“他什么东西?拿腔作势的,我们可是御史家的姑娘,容得他招之即来呼之即去?”

    “……”淮璎抢过信来,认出了字迹,信上约好了今日见面,此后恐怕很长一段时间不便再见,淮璎心下无感,只有对阮回燕的气恼,“天地无眼观民生以留你这祸害,既不会说话,便拿针缝上。免得在外害了全家性命。”

    回燕冷哼一声,拿帕子抵了抵嘴,一脸傲慢的揶揄,“出门在外我自然是不会说这些的,毕竟拿腔作势谁不会。哪像阿姐,一个穷书生给你哄骗的五迷三道。”

    阮回燕说着,便要走,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回转过身来:“穷书生哪里来的钱?竟能约你去安乐坊见面?安乐坊哪一个铺子少不了要他大半年的吃食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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