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感
那个手指真的是很重要的东西。
古川和也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
那个穿得相当伤风败俗的家伙一脸嚣张地要求他们交出手指,还说自己的任务只是回收手指,只要投降就不会伤害他们。
这玩意该不会是类似于圣人遗体的东西吧?
或者集齐十根可以召唤什么什么东西实现愿望。
古川和也胡思乱想的时候,狗卷棘只思考了几秒,就比了个ok的手势。
绿豆快乐地蹦哒起来:“好耶,欧尼酱!我们完成任务了!”
它的哥哥看起来倒是很矜持:“笨蛋,现在还没完全成功。”
但从眼神来看,他很满意狗卷棘的懂事。
接着他直接从窗台上跨出来,明明没有落脚点,身形却很稳地悬在空中。
古川和也很快意识到,这家伙不会飞,全靠背后蛛网般延伸出暗红液体撑着他稳稳下落。
不知道是不是不能加快速度,他落得真的很慢,还在空中摆模特一样的pose。
狗卷棘:“……”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至少拖时间了。
古川和也:“……”
这家伙好风骚啊,眼白都是黑色的,还有眉钉一样的东西。
感觉和裹得严严实实,性格清冷靠谱的狗卷君不是一个世界观的。
像是jojo里跑出来的反派。
随着那家伙越来越近,古怪的臭味也随之接近。
绿豆的哥哥没有落地,依旧停在半空中,他的指尖拂过自己莫西干头的发梢,原地扭了下腰,另一只手伸向狗卷棘:“好了,咒术师,给我吧。”
狗卷棘从口袋里掏出那根手指。
枯槁肮脏的咒物比普通人的手指要大几号,指甲黑长且尖锐,和他修长干净的手行成鲜明的对比。
也让古川和也更觉得那个手指不像好东西了。
狗卷棘迅速看了绿豆哥哥一眼,抬手要把宿傩的手指递给他。
经过狗卷棘肩膀的高度时,挂在上面的黎明头一伸,无比自然地变大并吞下了手指。
接着它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躺了回去,仿佛自己只是个没有生命的挂件。
绿豆的哥哥:“……啊?”
看不见黎明的古川和也:“?”
发生了什么?
手指怎么没了?
帐从头顶开始破开,眼看着绿豆哥哥开始愤怒,狗卷棘果断张嘴:“不……”
许动。
一只冰凉的手捂住他的嘴,极低的话语带着微热的吐息入了耳朵,带起一阵触电般对酥麻:“才想夸你很乖呢,就不要惹我生气了吧,棘?”
“咚”的一声,绿豆哥哥被锤飞。
钉崎野蔷薇的怒喝和绿豆的尖叫几乎同时响起。
“滚开啊,死变态——!”
“啊啊啊啊啊啊!欧尼酱——!”
钉崎野蔷薇头上顶着彩色的变色龙,米饭和海苔嗷嗷叫着在她左右护法,看起来相当威风凛凛。
狗卷棘的手下意识伸向白鸟凪捂住他嘴的手腕,没有拉开,只是虚虚地握住。
明明是比他纤细的身体,却充盈着温柔的安定感。
他微微侧脸看向旁边的白鸟凪。
虽然贴得很近,但对方并没有看向他,而是认真地注视着战场,微微皱眉:“好臭。”
狗卷棘看着她纤细的脖颈,松松挽在耳后的发丝,因不高兴而半垂的眼帘,睫毛如羽毛般轻轻扫下。
明明是劫后余生的时刻,他心里却生出了不满。
为什么没有看着他呢?
空气里的血腥味太浓了。
狗卷棘本身的味道几乎都被掩盖,来之前白鸟凪就预感到了,她通过黎明的视角很清晰地看到这家伙是怎么受伤的。
除此之外,这里还夹杂着是一股浓郁的、带有腥臭的腐肉味,令人难以忍受。
应该是那个人形的受□□身上传来的。
所以她说:“好臭。”
掌心传来一阵轻柔缱绻的濡湿和柔软触感,和落在她手上的呼吸是一个温度。
白鸟凪转头,对上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眨动间透出一丝委屈。
像一只摇着尾巴撒娇的白色狗狗。
白鸟凪松开手,精准地戳向下对方腹部的某个伤口,看到他没忍住扭曲了一下的表情才收回手。
“肋骨断了还拎着别人跳楼的家伙也好意思撒娇吗?”她表情柔和地阴阳怪气,“觉得有硝子老师在,就算肋骨扎进肺里也无所谓吗?”
狗卷棘僵了僵,双手开始比划。
白鸟凪看懂了,但明知故问:“怎么不说话?”
狗卷棘感受了下喉咙里压不住的血腥味和痛感,眼神躲闪,看起来颇为心虚。
最后还是开口了:“……大芥。”
声音沙哑得像吃了十个气泡音霸总。
白鸟凪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扭头不再看他,挽在耳后的发丝垂落,像纤细的溪流蜿蜒而下。
“‘大芥’啊……哼。”
她又哼了一声。
手放在背后,闭眼的样子像在听温柔的轻音乐,实际上这里的背景乐是嗷嗷的狗叫,和钉崎野蔷薇以及两个受□□的叫嚣。
狗卷棘紧张起来:“金枪鱼……海带!”
“海带也不行。”
白鸟凪很想拽住他的什么地方,但这家伙现在的状态实在让人无从下手。
字面意义上的破破烂烂。
换作她早就扑到他身上撒娇了,真不懂他在搞什么。
大芥——没事。
昆布——别介意。
海带——不用担心,没事。
……
“你很痛吧?”
白鸟凪的手伸过来,狗卷棘顺从地微微抬头,感受到对方的指尖如细腻的羽毛般轻点在他的咽喉处,温柔到没有重量。
“要说很痛才行,这才是你该撒娇的地方。”
这家伙的饭团语最多的就是“没事,没关系,别在意”之类的意思。
白鸟凪感受到指尖下有什么缓缓滚过,简单的吞咽动作对现在的狗卷棘来说应该也是很痛的。
明明是被关心了,他却很难得露出了有些不知所措的微妙表情,是一种被刺伤的柔软。
白鸟凪收回手,曲起食指轻轻敲了敲对方的额头:“笨蛋。”
狗卷棘没有说话,他脸上染着自己的血,惨烈到让人看着就想报警,眼睛却干净得像初冬的一捧新雪,一眨不眨地盯着白鸟凪。
白鸟凪在这样专注到有些灼热的注视里感受到一种冷然而疏离的审视。
她脸上绽开一个冰消雪融般的笑,比今天任何一次都要真心。
“棘,说‘好痛’。”
白鸟凪凑得很近,呼吸间,狗卷棘还能闻到她灼热气氛中的清甜香气。
“或者,命令我治好你。”
“……”
在白鸟凪不容拒绝的目光中,狗卷棘露出来玻璃融化般的表情,在最喜欢的关注中感到无所适从。
于是第一次如此狼狈地逃避视线。
狗卷棘觉得自己是两个都不想选的。
又觉得必须做个选择好不让对方失望。
久远的情感像一股跌宕起伏的潮,汹涌而上冲击着空白的大脑。
他知道对方想要什么,却又本能地回避。
狗卷棘张了张嘴,只能发出无声的气音,仿佛简单的字眼重如千钧。
应该满足对方的期望。
他的负面情绪是可以忍耐的。
所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
这样想着,他才终于心安理得起来。
咒言师小心翼翼地不让言语附上咒力,明明脸上没有任何遮挡,声音依旧细若蚊虫。
但白鸟凪听得很清楚。
“凪……很痛。”
已经竭尽全力地不让后面的字眼附上咒力了,狗卷棘却依旧觉得它从另一种角度起了作用。
习以为常的伤口突然变得难以忍受,疼痛如潮水般涌来,席卷全身。
仿佛他不是在对白鸟凪说,而是在对自己说。
于是没有受伤的地方也开始痛,像肉|体在细细密密地回忆过去忍耐下的所有创伤,叠加在一起,痛得过于灼热。
大脑也在肉|体的刺激下开始回忆。
比所有疏远与伤害更束缚他的是温柔的告诫。
——不要任性,棘。
“这样啊……很痛吗,棘?也是呢,毕竟你受了这么多伤。”
白鸟凪的头依偎在他的脖颈处,声音也很温柔,纤细的手臂蛇一样牢牢禁锢着他的腰,像要和他融为一体般用力。
但是一点也不痛,因为伤口被治好了。
“受伤的孩子是可以撒娇的……没受伤也可以。”
“任性点也没关系,就像这次刻意用咒力喊我的名字一样,继续任性下去吧。”
“因为棘是放在眼睛里也不会觉得痛的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