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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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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趁空,何思淇把备忘录翻过一遍,偶尔删改,手指在太阳穴处打圈,越是投入越没思绪。

    “思淇,有客户要会面商讨新项目。”

    单梦莎手里揣袋速冲奶茶,坐在空出的位置,抖落几下,奶茶粉一点没落在杯壁之外。

    腕表上两针重合指向十二点,何思淇又觉太阳穴跳动,出声提醒:“现在是下班时间。”

    “客户已经在会议室了,上部给通知让十分钟之内赶过去。”

    “上部?这正午来的是哪尊大佛?”

    何思淇早已习惯突然安排的加班,嘴里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没怠慢一分,再多的怨气也在走进电梯那刻咽进了肚子。

    稍有背景的客户大多拖拽两三人,在会议室里围坐一圈,每一秒都像在审讯。

    可会议室里,单薄身影一人坐在窗前。

    那人没穿西服,大衣不合适地裹在身上,显得臃肿,他四处张望看来有些紧张。

    何思淇走进会议室前又返回看了门牌,没走错。

    她在心里暗自松口气,看起来是位好沟通的。

    刚走进门,那男生先起身迎接,一步一个鞠躬,一点不像她所想的大佛模样。

    他的身形消瘦,看着年轻,一点没有想象中“大佛”的模样,未曾预见的热情更是让何思淇有些招架不住。

    “您好,我是来……”

    “实习生集合在三楼。”

    她带着礼貌微笑,向左挪步,始终垂头在屏幕上敲击,讯问单梦莎是不是记错了会议室。

    嘉映往来人员杂多,这是常发生的事。

    “我是受邀约来合作的。”

    在他说话之时,何思淇恰巧收到消息:6楼策案二组会议室。

    看来眼前这位男生真是哪位上部邀请的大佛。

    “不好意思我以为你是实习生。”

    她伸出手掌后那男生回握,晃悠三下两人同时收回,默契得像是已定流程。

    “请问您有什么办展诉求或是限制?”

    诉求单移至他面前,何思淇双手覆在键盘上,嘴角职业性地牵起恰到好处的微笑。

    那男生左右张望,掌心瘫在桌面。

    “不用笔写,口头描述一下就好,我会负责记录的。”

    “我没什么想法……”

    何思淇已然在文档中打出这句话,意识到不对后选中删除。

    “嘉映邀请我的,我对这些流程不太熟悉。”

    他怯生生,说话声愈来愈小,何思淇总觉这人眼熟,“请问怎么称呼您?”

    “曲逸,你叫我全名就好。”

    手指微小颤动,她的嘴角不受控地抽动几下,手悬着没敲击出一个字符。

    曲逸把屏幕露出,消息框里他打出自己的名字,何思淇不信邪地瞥一眼。

    还真是举报视频那人。

    “你可以先对展览做个规划,稍等我一下。”

    何思淇离开时,顺势关闭会议室的录音设备,她躲在过道后,在浏览器中搜索。

    关于曲逸的新闻层出,最新几条就在昨天发布。

    “嘉善艺术奖”

    她不自觉念出,在不同新闻间来回刷新,昨日是嘉善艺术奖公布入围名单的日子。

    入围名单中排在第一的便是曲逸。

    嘉善奖是新人画师中最有权威的证明,数以万计的报名中只有一位能够夺奖,仅是入围都已镀上一层厚实的金边。

    尽管每两年一举办,评委却更倾向于首次参加的新人画师,拿此奖的新人会一夜改命、名利双收。

    何思淇曾热切关注每一届的颁奖,直到嘉善艺术奖开始限制年龄,不断宣扬强调画师的年龄。

    年轻似乎与潜力挂边,但她认为这项奖项初心已变,如她所猜想的近几年得奖的画师最终都奔赴名利场。

    “嘉映也太心切了。”

    可以说这次合作,嘉映是在站队曲逸。

    她再次回到会议室,录音设备叮得一响。

    “我们的谈话还要录音吗?”

    “是的,我们谈话的内容会转化成文字记录,之后我会整理成文档,方便之后的合作。”

    会议寥寥收场,曲逸没有输出什么有用的想法,何思淇也只是随意记录几句无关紧要的话。

    回到策案组,她在邮件中不停歇地写了份报告。

    “思淇,会议都开完了还不歇歇,真敬业。”

    “我在写辞职报告你信吗?”

    单梦莎腿一软,差点摔倒,拉着她的衣角开始哽咽,“不行,你是我负责接待的,你要是走了我这实习提前退场了。”

    办公位变得拥挤,单梦莎把脑袋凑去,一目十行,扫完了邮件。

    确实不是辞职报告,但何思淇要真这么写,没准会被开除。

    “思淇,这到手的项目为啥不接啊。”

    何思淇丝毫没犹豫,发送给主管,她拍拍掌心,“二组项目太多,接不完。”

    如若不是翻到这条新闻,她怎也不会孤身站在滨城的街头,贴靠凉意刺骨的路灯,借身后便利店的光亮,时不时望向十字路口。

    何思淇含着香烟,手罩那簇火光,分不清呼出的是寒气还是烟气,街头身影隐现,火光骤灭。

    “大冬天不嫌冻嘴?”

    她摇头却把衣服裹得更紧,出门得急,睡衣外只套了层大衣。

    陈桉手一撑,紧隔着风的口袋露出条缝,他暖了一路的口袋几秒就被寒风占据,出声催促,“很冷的。”

    “不用,我不怕冷。”说着就把手揣进自己的兜,不给陈桉一点机会。

    马路上汽车鸣笛穿过这街,周围的住宅立马骂声一片,只有在这样混乱的环境里,她才有勇气提起这事。

    “你应该了解嘉善艺术奖吧。”

    陈桉绕身走到靠马路的那边,这动作惹来何思淇的一眼,“怎么不回话?”

    “没听说过。”

    “装。”

    手上刚沾热气又迅速暴露在空气里,何思淇翻出一条截图,阻隔在陈桉看向她的目光间。

    “你入围决赛了。”

    在这届入围名单中有陈桉,只不过名字之后标着小字,“自愿放弃竞赛资格”。

    他沉默了一下,伸手在何思淇的头上轻蹭,“超出年龄限制了。”

    “没有,没超过。”

    面对他的举动,何思淇既不退却也不迎合,不作回应,陈桉的手收回,微微侧头就被风凌乱了发。

    “你放弃嘉善竞赛资格是因为我的展览邀约?”

    他的默不作声印证了何思淇的想法,寒意肆虐,迎面的风加剧了她的感伤,转身那瞬鼻子发酸,眼周的红意微微遣散了风吹的干涩。

    何思淇只怪自己发出的那条消息,在陈桉回国之前,她曾试着询问合作事宜,对此不抱任何期待。

    毕竟那时的他们已五年未见,没有收到回复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与他回国的消息间隔一段时间,何思淇未曾想过陈桉回国与此事有所关联,可嘉善的活动与展览的时间相撞,而他放弃了最具权威的新人奖。

    两种相对的情绪在心底交织,她感到自责却无法避免地生出些类似期待的情绪,而这会加剧她的愧疚。

    她的情绪在陈桉面前无法遮掩,即使只是背影,仍旧被看得切切实实。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这话伴随着呼啸而过的风声,像是子弹穿过何思淇的耳边划过一条平直线,尤为清晰。

    她想她这辈子都难以忘怀此刻。

    “我做出了自认为正确的选择,我很庆幸,直到现在我依然觉得这个选择正确。”

    何思淇感到温热从脖间蔓延,带着陈桉独特香味的围巾贴在脸侧,即使气氛并不适合。

    她心中难抑地感到雀跃又在下一瞬压制这个想法。

    陈桉轻声询问:“怎么找到这条新闻的?”

    “嘉映的新项目是和曲逸的合作。”何思淇没明说,怕影响他的心情。

    先是拆解画作,再是入围嘉善。

    乍一听似乎没有关联,陈桉唇线抿得平直,思虑几秒后发声:“曲逸入围决赛了吧?”

    她的语气迫切,“你们见过?”

    “没有,我和他不在同一场次,但当时入选名单已经满员。”

    “那他是怎么入围的?”问出这话的瞬间,她心中已然有了答案,虚虚靠在路灯旁,“是因为你的退赛。”

    陈桉默认了这个回答,“你没觉得这个剧情熟悉?”

    他向何思淇走近,声音轻柔却细细刺着她的耳朵,“一样是新人,一样进入决赛,一样与时寂他们相关,曲逸是培育计划的退路。”

    细细想过,不管是高义、陈桉还是吕依柔都已不站在时寂一方,更直接地说,曲逸在逐步替代陈桉的位置。

    只是从上午的会面看来,曲逸对周身环境全然不知。

    “陈桉,我觉得嘉映和曲逸的合作不只是为了站队,而是通过他来遮盖曾与你合作的事,毕竟在舆论四起的时候嘉映极力想要与你撇清关系。”

    抬眸发现陈桉与她靠得极近,那声音像是贴在耳边。

    “可能吧,但是你忘了最根本的一点,他们是为了盈利。”

    倘若这些猜想全都属实,倘若曲逸真的是被利用,她竟也对曲逸生出些同情,因为会议室里的他谨慎小心的模样像极18岁的陈桉。

    也正是因为这点,何思淇暗暗发誓绝不会接手此项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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