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激
人与人的关系总是脆弱到一句话就能拉远无限距离,何思淇闷闷出声,试图挽回。
“那些消息是你删的?”
“是我。”
何思淇将他推得远了些,双手背在身后,侧头看向别处。
陈桉抓着手腕的手微微用力,带着乞求和挽留,一直跟在她的身后,踩过细小的碎片也没注意。
直到她走出酒店房间,那扇门被她带上,隔绝了两人。
走进sunset不到十分钟,何思淇就开始后悔这个决定。
十分钟前,她刚踏进酒馆就被眼前的喧闹震得心慌,与上次的静谧气氛全然不同,只听得一声一声的叫喊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直到在围堵在吧台的人群中钻出一位披散着头发的女生,粉色抹胸恰好搭在膝盖之上,肩披着白色西装外套,像是混迹已久的酒吧熟手。
她自顾自地开口说话,稚气的语调和外表有着巨大的割裂,直到确认眼前这位和吕依柔有相差无几的身高,才敢出声试探叫起名字。
对上视线,她蹙眉主动走来。
原是吕依柔高中同学聚会,毕业后呆在海市的人占大多数,一致决定将聚会地点定在了这家酒馆。
吕依柔高中是私立的,能去那所学校的人大多家境优良不然就是学神附体,从周身的气氛来看,她怎样也算是个人气选手。
还没搭上几句话,吧台的几位同学又招呼着叫她过去,何思淇一人坐在吧台边。
虽也紧凑着这群人,却始终有层透明的玻璃挡着,谁也当谁看不见。
印象中何思淇鲜少参加同学聚会,无非是坐在一起攀比着谁的薪资高,谁已经结了婚,没准还整个出其不意。
这是真的,她唯一一次参加高中同学聚会,班里一对互是初恋的情侣久别重逢,干柴烈火一点就燃,没过多久那男的就离婚和初恋跑了。
自此她再也没去过聚会,一圈已和年少时期大不相同的人坐在一起怀念着过去,无聊。
对吕依柔来说不一样,显然她们都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剖去聚会的外衣也很能聊得来。
手机屏幕停留在通讯列表,上滑刷新再上滑,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百无聊赖中她没注意周围的视线都聚焦在一处,四周太过喧嚣,只看到那张嘴一开一闭,至于内容她只迷迷糊糊听到几个字。
垂在吧台上的手被牵引着,反应过来时已被带到了人群最中心,夸赞声和附和声此起彼伏,灌入耳中。
有人说话她就点头附和,有人端着酒杯她就假意地抿几口。
换作以前她是怎也不会想到自己会以这样的方式度过周末。
从头到尾,握着话筒的一直是那几人,大家都已觉得乏味,带着倦意。
在一首首劲爆伴着清凉美女mv的dj曲中,不知谁点了一首抒情曲,迟迟没人开唱,但也没人出声提醒,放完了一整首原唱。
这期间吕依柔终于得空坐在何思淇身旁,漫不经意地提起。
“这歌好几年前的,没想到还有人听。”
何思淇没接这话茬,愣神看向桌上的酒杯,心不在焉。
冰块与杯身相碰发出脆亮声响,浸入酒液,气泡不间断从最低处升腾。
直到吕依柔托起酒杯送至口边,停滞没有咽下,似乎只是为了吸引注意。
视线定格,她慢声慢气,“有时候我很羡慕你。”
何思淇拿起酒杯与她相碰,“我也很羡慕你,我十八岁的时候没你这么勇敢独立,按部就班,直到现在我也没什么勇气。”
“谢谢,但你不太了解我,我既不勇敢也不独立。”
“我喜欢陈桉,曾经。”她刻意放缓语速,何思淇终于有些回神。
酒杯见底,吕依柔双腿交叠,说着意味不明的话,“你看起来被保护得很好,他应该瞒了你很多事。”
“听起来好像没什么关联。”
“隐瞒伤人的事实怎么不算一种保护?就像大人会骗小孩世界上有圣诞老人一样。”
她的话让何思淇感到诧异,她似乎远比同龄人更加成熟。
几位轮着唱的人嚷着要回家,他们一走,局也差不多散了。
sunset到酒店的距离很远,瞥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零点,打车过去顺畅无阻也要半个小时。
好在她的运气不错,刚下楼就有停在路边的出租车。
陈桉住的酒店报价并不便宜,如若不是工作或者商务活动,鲜少人会在那里常住,司机只能依靠人工指导和缺德导航在不同路段之间绕。
前前后后用了不止40分钟才赶到酒店门口。
五楼503,亦如回国见的第一次一般,门虚掩着没有关。
轻推开门,酒店里安静没有声音,陈桉仰靠着床尾坐在毛茸的白色长毛地毯上。
酒气弥漫在房间的每个角落,辛辣却软和,裹挟着甜香。
他静静坐着,直至感受到暖意触碰到脸颊,又立即褪去。
“怎么连门都没关。”
“给你留的。”
他抓着想要退却的手,在温热的掌心轻蹭,迫切想要体会更多。
她起伏的呼吸,垂落的发丝,还有醉酒后的眼泪。
视线模糊得像被水滴晕染,陈桉一个个拂过她的指尖,又在指腹打圈,摸到不太平整的细小伤口,一切变得清晰。
他对上有些严肃的视线,“给我点时间,有合适的机会我会不做隐瞒地向你坦白。”
陈桉停顿许久,接着开口:“我想保护你。”
这话和吕依柔所说的有些相似,何思淇的手还是被紧捏着,掌心总感到淡淡触碰,每一条纹路走向都被他探得清楚。
“好,我相信你。”
他起身却是顺着手腕更加用力,又想要找到一个可以支撑两人的地方,不知觉中两人都顺其自然地退向了墙角。
空间变得狭小紧促,但她只看到那双湿润的眼眸久久注目,闪烁着的澄澈是倒映的月。
若不是微小的刺痛感,她没注意到食指指腹那个细小的伤口,或许是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擦出。
他的目光停留,没再触碰,随后牵系着她的手臂,靠她更近些。
额头快要触碰之际,他身上的隐约酒气更是潜入空气中,攻城掠地。
何思淇一手放在他的腰肢,另一只手臂搭在他的肩头,就连自己也被染上醉意,心里泛着丝丝痒意,逐渐酥麻了身体。
颈间的凉意晃动,他在把玩那条行星珍珠项链,指间戒指的凸起不由得捻磨锁骨,传来异样的感觉。
视线紧跟着勾留在锁骨中心,那双手停下,转而覆在她的发顶。
“喝醉了?”
明知故问,眼前这些出乎意外的举动放肆又隐忍,被极力克制般。
可他摇头,声音闷闷从喉咙发出,嘴上又在承认,“一点。”
晚风吹进房间内,暗香浮动,白纱轻掠过墙角的两人。
用手把何思淇快要从肩膀滑落的外套裹紧了些,额头轻碰随即拉开距离,把门紧闭。
她这才意识到房间里有多安静,除了自己的心跳声再也听不见其他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