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院
月光下,房间里。
擦拭过布满水雾的镜子,恰好明晰了那双深棕色的眼瞳,陈桉单手撑在镜子前,手顺着下颌抹去淌在下巴的清水。
扑面的冰凉让他清醒几分,手机壳后,那张诊断单被揉得满是褶皱,却特意避开了姓名栏——何思淇。
门被敲响,催促的声音钻过缝隙,“在厕所干什么要那么久。”
迅速将诊断单压回那个纯黑手机壳后,连脸都没来得及擦干,他将毛巾搭在脖间走出,霸占了许久的卫生间终于归何思淇所有。
今夜的秋雨下得格外大,阳台已被打湿一片,湿漉漉顺着白纱渗进房间。
他走至窗前拉上了阳台的门和窗帘,房间立马暗了一个度。
因为这场大雨两人都不想离开酒店半步,本说要去给何思淇订一个房间,当她知道价格后宁愿选择去淋雨。
她说:“这要不是睡在金子上,我都能告他价格虚高。”
可惜这家酒店占了个好地段,四通八达,再加上评分高,隐私保护好,已经成为许多明星网红的首选。
价格也就被抬上了更高的位置,考虑到确实不划算,陈桉最近已经在寻找新的住处。
躺在沙发上他正翻阅着各地段的房子,打算就海市定居下来,最好能挨着何思淇近一些。
浴室的水声时断时续,毫无规律可言,很快他便有了睡意。
他向来睡眠很浅,时常做梦,并且只做噩梦,后背发冷汗也是常有的事。
这个晚上,他又梦到了那个过去。
学校走廊漫漫没有尽头,每一步他都数着窗户,这已经是第49扇窗户。
50、51、52
过道外是全黑的世界,窗户里也是黑丫丫,似乎这个过道是单独于整个世界的存在。
身后的跑步声急促,这样的跑步声已经持续很久了,可他就是没有回头。
直到那声肝心若裂的叫喊刺穿了途径的每一扇窗。
“陈桉——”
他回首后视线发白,刺目晃眼,视线分散又纠合,梦魂颠倒,四周也跟着混淆。
耳畔传来“咚”的清脆声响,紧接着人声嘈杂。
走廊尽头倒下的是何思淇,他急遽跑向前,触碰那刻猛然惊醒。
后背浸湿了冷汗,他直坐起,手机跌落在地,恰巧亮着屏幕。
凌晨三点。
何思淇在床上睡得安稳,被子裹挟着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他的眉眼立刻展露欢颜。
她还挺自觉,自觉睡到床上,默认陈桉睡在沙发。
抱着她入睡的场景陈桉不止幻想过一次,又在畅享中入睡,这或许是他这月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晚。
只是何思淇也做了梦,在陌生的环境似乎很难入睡,也怪躺着的这床实在太大,无论左边还是右边都感觉到空荡。
她怀念起公寓的那张方形小床,这圆床总也摸不到头,何思淇不解的事情又多了一件——圆床方被。
喉咙间有些干渴,她起身摸着黑想要开一盏小灯,没曾想触碰了整个房间的总开关。
她细微观察着沙发上的动静,陈桉只是翻了个身,什么都没盖。
何思淇无法只好将自己的外套盖了上去,也只够盖一个上半身,她索性往下拽着,正好盖住肚子。
之后才安心睡去。
次日何思淇醒来时,沙发上只剩下叠得整齐的外套。
走至阳台,地板上仍然潮湿,酒店楼下陈桉的车还停着,她暂时松了口气。
梳妆台被擦得干净,旁边的牙刷杯还沾着些水,看来陈桉刚离开不久。
令她意外的是多出来的那套洗漱用品放在很显眼的位置,就连包装都完好无损。
酒店门卡的解禁声响起,当何思淇走出卫生间时,桌子上放着两碗皮蛋瘦肉粥还有一些配菜。
“把早餐吃了。”
她将信将疑坐在沙发上,刚拿起勺子又迟疑地放下,“有求于我?”
“有。”
陈桉倒是毫不避讳,直接把行程安排得明白。
“我和之前一起出国的”他停顿了一刹,“朋友有约,大家都想见见你。”
那天他与高义见面之后,本以为是客套的场面话,高义却是最先行动的那位,三两下就约好了见面时间地点。
至于吕依柔,在高义多次要求下,陈桉才给她发了通知消息。
高义本重复强调不要让吕依柔得知他也要去的消息,陈桉也理解,若是吕依柔听到这个消息,想必赶不及拒绝。
理解归理解,但陈桉并没有这样做,还是一五一十通知了个清楚。
地点定在海市的一家临海影院,说来高义属实有些奇怪,偏偏选在这样一个又远又偏的地方。
要是夏天来,陈桉或许可以猜到他是想要多认识些身材火辣的美女,可这个时间
当何思淇和陈桉到达时,发现其余两人已经等待许久,要怪也只能怪这地方实在太绕,如若不是来过几次还真没法一次就找到。
何思淇并肩跟在他的旁边,在陈桉回国后还从没听说过他在国外的事情,更没听他提起过什么朋友。
远处露天圆桌安插在太阳伞下,可惜这个时候太阳还没发力,这伞也只是图个美观罢了。
直到真的见到那两人,何思淇才相信了陈桉的话。
那位高个男生花色衬衫白色短裤,似乎比陈桉还高点,毫不夸张他可以用壮猛来形容,起初何思淇以为他是个模特之类的,看起来就是个花心的。
旁边的女孩倒是安静可人,高马尾背带裙,只是脚踝处的纹身霸气侧漏,看不清楚似乎是张翅的蝴蝶样貌。
这一路也不光是绕路浪费了时间,何思淇一直在问陈桉国外培训的事情,包括这两人叫什么,关系咋样,但陈桉只是粗略回答,提供的信息还没有那个缺德导航多。
但何思淇还是没看出眼前这两人竟还有过那么一段过往,陈桉说高义追过吕依柔,追了很久,追没追到就不知道了。
她想应该是没追到,不然前任往这里一坐得多尴尬。
“诶这怎么称呼啊,叫弟媳是不?”没等何思淇开口,高义倒是挺热情的,主动伸出手掌。
这下她反而不知道该不该握这个手,犹豫着,陈桉已经握上去用力摇晃,“何思淇。”
他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何思淇也懒得解释,朋友间的玩笑,很正常,较真才显得越发可疑。
“何思淇?”
见吕依柔又问了一遍,她点头示意,“思念的思,淇水的淇。”
本身叫做何思琪,但她自小听人说自己五行缺水,运势会变得不好,当然她一点也不信这些,可她家里人就执意要改成这个名字。
事实上她总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在哪里见过,但却怎也想不起来,何思淇每见过一人,都会怀有一种感觉。
即使她记不清那人的五官,也会记得独有的感觉,她笃定这女孩儿肯定见过。
而在遇见的所有人里,陈桉带给她的感觉是最强烈最相吸的。
四人前前后后赶着点进了影院,影院里没有一人,和包场没什么区别,高义选的影片挺冷,是个恐怖片。
这部片子不是后知后觉的恐怖,是最古早的惊吓式恐怖,除了屏幕突然蹦出来个带着恐怖元素的人或物外,真没什么能掀起波澜的。
而让她觉得最好笑的地方就是在于这部电影的背景音乐,阴冷的背景音乐一出场,接下来的情节就更好猜了。
偏巧不巧,在每一次人物出场时,何思淇都低着头。
她坐在影院里,要不是出于礼貌大概率会提前离场,可身旁的高义一副快要丢了魂的样子,空荡的影院里只有他一人传来间断性的鬼哭狼嚎。
没错,她旁边坐的是高义,明明是四个人,可这人订的座位偏是两个两个的。
高义坐下后拍了拍旁边的位置,但吕依柔没有理会。
何思淇看他们不像是朋友,高义话多但没人接,吕依柔和谁都不熟的样子,甚至会刻意避开着高义。
至于陈桉,进影院之前他既不说话也没什么表情,最多就是点头附和。
低头的时候何思淇总是不自觉瞥向前排,他和吕依柔坐在前一排,两人挨得不近,貌似也没什么交流。
他几乎没什么动作,三个人像是来走过场的,说是第一次见面也毫不为过。
看到一半时何思淇就坐不下去了,心想反正自己不过是陪同着一起来,更有可能陈桉只是看她一个人呆着无聊,心生怜悯罢了。
于是她以上厕所为借口离场,只不过没跟任何人说,只是给了自己一个理由,这就和提前离场没什么区别了。
下意识心虚,她还是去了躺厕所,站在洗手台前等了大概十分钟才离开,临走前还不忘把手沾湿。
真不如宅在家里睡觉。
刚走出过道就看见陈桉在门口,他一手揣在口袋,一手把米色毛高领往上拉了些,领口整齐围在脖间,毛衣自然下摆。
揣在口袋那手还裹着件外套,颇有“人夫感”。
有时她在想陈桉是不会饿肚子的,就算不画画也能去店铺模特那圈混几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