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周北逸坐在床前,看着睡得似乎很安稳的女人,发着呆。
很难想象,到这里来之前,他对于他们的关系,差不多可以用老死不相往来定位,他是真的累了,也是真的决定放手。
人可以有固执的愚蠢,但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听不到回音的坑里持续待着。
所以,那夜在同林静安甩下那句负气的话之后,周北逸一连烂醉了十天。
每日跟着不同的酒局,不管谁是座上宾,他只管把红的白的酒往嘴里倒,直到酒精麻痹大脑,他才能暂停思考,沉沉睡去。
翌日醒来,又再次重复一遍。
多半,是由李奥把烂醉如泥的他背回那个空荡荡的家。
不知重复了第几次之后,李奥在他清醒时奚落,恨铁不成钢地对着他道:“为个女人,你也至于?”
“她是给你下蛊了,还是给你下药了?”
周北逸撇了他一眼,不想解释,好像也无从抵赖。
是啊,李奥都能轻易知道,他,周北逸,为了一个没有心的女人,再次陷入烂醉里,怂到连清醒都不肯。
也有一次,夜半醒来,是坐在李漫然的车里。
他晃晃悠悠地开门下车,李漫然赶过来时,他正扶着垃圾桶吐了起来。
胃里翻江倒海,连同周遭也天旋地转起来。
李漫然的高跟鞋在停车场的灯光下显得很扎眼,她脸上却是一点往日的盛气凌人也没有,也如同他一样的失落。
背后,周北逸在昏沉之际,听到李漫然问:“值得吗?”
那个女人就那么好?值得你这些日子的放纵买醉?
这世上有人不要,有人当宝,也有人不要被别人当做宝。
李漫然自嘲地笑了笑,还有什么脸问别人,自己不也是一个可笑的人。
周北逸吐完,坐在地上,不确定是不是有人开了口,他保持着沉默,打算就在这里过夜了。
李漫然平静地待他吐完,把他扶上了楼。
躺在床上,残存的意识让周北逸知道,有人帮他拖鞋,给他洗脸,温和地解开领带,他一把抓住那只细细的手腕,可是睁开眼,却不是心里想的那个人。
周北逸闭了眼睛,放下她的手,疲惫地说:“是你啊。”
李漫然手上的动作一顿,愣了一下,问:“你在失望?”
周北逸没有说话,闭着眼睛笑了笑:“李奥知道,该揍我了。”
他话里的界限,李漫然听得很清楚,她无意识捏紧拳头:“你装醉也好,真醉也好,若是你醒了,最好记得我今天同你说了话。”
“最好这次你是真的死心了,那么,我就为我自己争取一个机会。”
“周北逸,我李漫然,应该也不差吧,你若眼光往前看,我想站在你第一个看到的地方。”
周北逸听在耳朵里,不知从何答起,脑中的醉意覆灭意识之前,他还是缓慢地坐起来,看着眼前挑不出一点毛病的李漫然,他凭借直觉道:
“漫然,你若问我你差不差,你自然哪里都好,可你要问我别的,我回答不了。”
李漫然声音里多了些莫名地委屈:“为什么答不了?为什么我不能是你身边那个人?”
周北逸想了想:“漫然,能轻易动摇的,都不是最想要的。”
周北逸:“也大约,是我没什么眼光。”
李漫然在周北逸带着醉意的话里,被刺痛到声音发哑,再想说什么,却是哽在喉咙,最后只剩下深吸一口气,竭力维持地平静。
在离开之前,她替周北逸关好了灯。
掩上门之前,李漫然在黑暗里开了口:“你的确没什么眼光。”
周北逸看不清她的样子,只是觉得那个窈窕的影子不同于刚才的颓败,似乎又挺拔了起来。
此刻,周北逸看着林静安美好的轮廓,心里泛起莫名地情绪。
他似乎是叹了一口,自言自语道:“倒是睡得着。”
周北逸伸手摸了摸额头,没有再发烧,他自顾自从柜子里拿了被子去了沙发,睡着之前,他看着黑沉沉的窗,不自觉想,第二天林静安看到自己,该是什么模样。
第二日,是一个暖阳天。
林静安下床时,看到自己的鞋,整齐地摆在床前,不是拖鞋。
许是做完头晕中,不知怎的走进了卧室。
她光着脚,提着鞋,还未走到玄关处,就闻到一阵豆浆的味道,是那种小镇上新鲜研磨又烧开的豆浆,自然的鲜气。
空气里也有丝丝微甜的味道,温暖得好像一个错觉。
林静安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病了几日,怎么连嗅觉都变得爱幻想了起来。
只是几步,她便看到沙发上那个背着自己的后脑勺。好看的形状,挺拔的肩脊,此刻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
林静安怔怔站着,一时不敢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烧到脑糊涂了。
那个背影似乎感受到了背后的目光,转过脸来,看了眼迷糊中的某人。
周北逸:“怎么,又以为我是幻觉?”
戏谑的声音,再次把林静安钉在原地。
不是幻觉,是一个真实的人,虚幻的轮廓刀削斧凿,表情又真实而生动。
目光下移,周北逸看到林静安光着的脚,皱了眉头:“打算站多久?”
林静安仿佛被这句话上了快门,沉默地走到玄关,坐在凳子上,慢悠悠地换鞋,倒是故意不去看他。
周北逸心里轻笑:装得还挺淡定!
坐了一下,林静安开了口:“你怎么又来了。”
怎么又?好似不欢迎地语气,周北逸内心翻了个白眼,早知道,那张嘴硬得要命,定是说不出什么软话。
他吊儿郎当幽幽道:“怎么,你昨天不是拉着我鼻涕眼流地要我别走么?醒了就忘了?”
林静安:……
周北逸继续胡诌:“好得很,昨天你可差点非礼我,我当然得跟你好好算一笔。”
林静安:……
周北逸:“你不信,我可录了像,你不要看?”
林静安:……
林静安:“你豆浆还有么?”
生硬的岔开话题,显然是信了,周北逸收回手机,指了指桌子上:“那。”顺着他的手看过去,不只有豆浆,还有一些油条包子之类现成的早饭。
林静安汲着拖鞋,走到餐桌边,两人隔着老远,沉默地吃着早饭。
等到吃完,又沉默了一阵。
林静安问:“你什么时候走。”
周北逸撇撇嘴,虽然是料到她要赶人,听到仍旧不爽。
周北逸悠闲地靠在沙发上:“打算住一阵子。”
“住哪?”住这就算林静安不确定自己昨天是不是真的头晕眼花地乱说了些话,但总不好他要因此做什么事吧?
周北逸一本正经点点头,观察着林静安的神色:“不然呢?”
林静安想也没想:“不可以。”
周北逸也不意外,嘁了一声:“没劲!”
说着,他起身,拿起搭在沙发上的外套,顺手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行,我先得走了。”
他说得语气轻松自然,倒是让林静安愣了一愣,在椅子上看他走到门口,换了鞋子,便出了门。
“咔哒”一声,门落了锁,林静安好像周身的血液才活络了一些,刚刚的场景,她宛如一个对峙的战士,好像期待着一场他对自己的诘问,却他在关门的一瞬,轻飘飘的失落席卷全身。
他来了,又走了,快得好像真的是脑海中的一个片段。
垂眼,才看到他坐的位置旁,整齐地叠放着一张毯子。
昨天,他睡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