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是个冰冷的冬夜,林静安走上楼梯的脚,几乎在鞋子里失去知觉。
手机提示想起,她用冰凉的手摸出同样透着寒意的手里,可那里却躺着一条让她心热的消息。
周北逸:“你回家了”
林静安看着那没有任何标点的四个字,有些留恋的轻轻碰了碰,好像这样就碰触到他的指尖似的。
然后,她把手机放回兜里,并没有任何回复。
这些日子,她想,她做得够明显的。
那些他试图联系的消息和电话,她通通当做没有收到过,内心竖起一面坚硬的墙,不是为了防御周北逸的靠近,而是为了防御自己的动摇。尽管,很艰难。
行尸走肉般又迈了两层楼,她站在楼梯间往下看,刚好看到王良安的车子离开小区,她想,他大约是等了自己一会儿才又走的吧。
说起来也是偶然,王文良来给自己送一份资料,没打通电话竟直接来敲门。
那时,林静安正烧得晕晕乎乎,面色苍白的开了门,王文良凭经验摸了摸额头便执意带她来医院。
输了一天液,似乎好了一些,她急着出院,王文良也只是皱着眉头,没再反对,只是送到楼下,林静安表示要自己上楼,王文良倒是笑了。
他叹了口气,自嘲道:“我知道你决定的事,常常都没什么改变,也知道我现在说这些没什么正当角色,可是还是要告诉你,不要硬撑,若是不舒服,可以打电话给我,即使是作为一个普通朋友,我对你也随时都有空。”
林静安不敢看他的脸色,人在病中,也许是身体的虚弱带着精神的空虚,这样的话听起来竟格外温暖,让人无端端想依赖。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所以只是道了一声谢谢,便转身上了楼。
李静安又走了一截楼梯,才到自己门前,她的手伸进包里,还没摸到钥匙,便被身后突然的声音惊到。
那声音不大,冷冷的开口:“有空和别人见面,没空回我消息是么?”
林静安愣住,手心一颤,也不是被话里的嘲讽冷到,还是这楼道里本就毫无暖意,只觉得一瞬间,连心也冻住了似的。
背着她,林静安眼里发酸,心里却道:“怎么回来了?不是该在温暖的云南吗?周北逸,你好端端来华县做什么,这里除了冰冷的天气之外,也只剩毫无温度的自己。”
见林静安不说话,周北逸从阴影里走出来。
“怎么?被我撞见,你心虚了?”
周北逸拉长语调:“我竟好奇,我究竟是输在哪里,竟连一个联络也分不到。”
林静安不说话,亦不转过身来,瘦削的背影在灯光下看上去楚楚可怜。周北逸的怒气稍散,只觉得她好像比之前又瘦了不少。
他没有耐心地等着她开口,又催促道:“说话!”
“你有什么说辞,我便等你的解释罢了。”说话之间,自己也没注意到语调不自觉地放柔,“你说,我就信,反正,你今日最好给我一句痛快话,我们之间究竟算是什么。”
林静安心里酸涩起来,她紧紧握住门的把手,凉意从手心直达心底,她死死的扣住,仿佛这样,才能获得一点残忍的支撑。
林静安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笑,又像是无所谓:“没什么好解释的,你都看到了。”
像是极度隐忍的情绪,在这句话的引燃前轰鸣起来,周北逸一把扣住林静安的肩膀,将她拉在身前,逼得她面对自己。
周北逸:“你最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在做什么决定!”
林静安伸手去掰开他的手,轻笑了一下:“我们都是成年人了,还有什么事需要别人教的么?”
周北逸目光微颤,把她冷静的神情一寸一寸收在眼底,她的态度和嘴边始终挂着的笑容也如一盆冷水一般,把炙热的心一点一滴浇灭。
周北逸:“所以,医院里,你的态度,你的行为是在做什么?你不要告诉我,你乐于助人到这种地步。”
林静安站定:“那时,以为你有危险,心里觉得好像有点不一样,可是这几天冷静过后,好像,也就是这样而已。也许,那样极端的情况下,所表现的都不--------”
周北逸皱着眉头打断她:“所以,你把我当什么?你兴之所至时的试验品?”
林静安微微低着头,不去看他,她注视着自己的脚尖,一字一句清楚地说:“如果你是来找我要道歉地话,我可以说对不起,我的行为让你误会,可我-------”
拒绝的话没说完,周北逸冷冷打断:“住嘴。”
林静安就那么顿在半截,却也听话的住了嘴。
周北逸怒极反笑,他盯着林静安那张脸,在昏黄的楼道灯光下,显得人畜无害楚楚可怜,她好像在认真地说着不爱自己的话,可为什么他一个字也不信呢?
他沉默着,靠在了背后的墙上,并没有立刻开口,却也无法平静。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周北逸开了口。
“也许,今天是我反应过激。”
周北逸叹了一口气:“林静安,我们都不小了,我知道自己要什么,我只问你最后一次,要不要和我重新在一起,别的人,别的事,我都不想考虑,也请你凭着你的心回答我。”
“要不要,重新在一起?”
这个问题,像诱人的糖果,引诱着林静安的神经,她退回黑暗里,庆幸此刻的楼道并看不清自己的神色,她才可以明目张胆地做一个放羊的孩子。
周北逸等待着她的回答,他像一个发了脾气又后悔的孩子,却在冷静的时刻为这个慎重的提问而微微用力握着手。
沉默的时刻,楼道的灯光重新归于黑暗,林静安再暗色里留恋而痴迷地看向周北逸,他的爱从来都是这样敞亮而直接,有谁会不贪恋太阳呢?
可是,她不敢,一个人真的爱一个人,怎么愿意从泥潭里伸出手把别人拉下水呢?
“不了。”林静安低着头,轻轻地说。
“或许,你不用现在告诉我。”周北逸下意识地回避那个否定答案。
只是,他还没说完,林静安又补上一句:“如你所说,我想要什么,我知道的。”
这一句,彻底把对面的周北逸塑造得像一个笑话,他愣了一下,像是被气到了,扔下一句:“好!好得很,林小姐,今日真实冒昧打扰,你放心,这也当是我最后一次犯贱了。”
周北逸抬了脚步下了楼,路过林静安时甚至没有一秒逗留,也没有多的话。
等到那个身影消失在拐角,林静安才无力地靠在门上,所有的力气都用来斩断那一刻疯狂滋生的妄念,此时,她只觉得筋疲力尽。
好一会儿,林静安才缓过来,想起他刚刚叫自己“林小姐”,想起他说是最后一次“犯贱”。
也许,绝望到一定程度是会释然的,比如现在,她嘴角竟然不自觉笑起来。
“好,好得很。”她在心里重复着刚才周北逸的话。
又愣了好一会儿,她才又在黑暗里重新在包里继续找着钥匙,不知怎的,总也找不到,林静安的情绪在这一刻有些横冲直撞地乱窜。
好像的委屈,又好像是难过。
眼里的酸涩和疲惫冲涌而出,眼泪就这样无声地模糊了她的视线,一大滴一大滴顺着脸颊而下。
寂静的夜里,她蹲在门前,无声地哽咽,放肆哭着。
是啊,哭声是乞求安慰、乞求补偿的信号。
可是她林静安无人可靠。
所以,此刻的眼泪是无声的,只是简单而深刻的难过,她晦暗的人生,又失去一个闪闪发光的宝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