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开门的声音响起，一个陌生的脸孔走进了共用的卫生间，带着打量看了一眼林静安，也把林静安拉回现实。
她快速地收拾好洗漱用品，轻手轻脚地回了房间。
病床上，周北逸还是那样的睡姿，分毫未察觉她出去过，自然也不知道她回来了。林静安拿上自己的手机和包，再次离开病房。
今天是给何牧办理出院手续的日子，四天前，何牧病情稳定，已然回了自己家，只是手续还在这边而已。
本来，以他的身份，医院是建议再观察的，可何牧是一日也不肯多待，报告出来的当天，就回了北市的家。
林静安最是清楚，他是从来不喜欢住在除了自己家以外的其他地方的。
早前还在恒兴工作的时候，曾经听到过吐槽，说是何牧出差忙到半夜，也是不肯将就在顶级的酒店住一晚的，定要连夜坐车回北枳市，因此，大家也都怀疑，他北市的家里想必是富丽堂皇，家藏无数珍宝了，才值得这样来回奔波。
林静安因为恰巧还在医院，便顺带办理出院手续，毕竟是私事，而何牧身边又一向没有几个亲近又信得过的人。除了季叔、文姨，便是自己了。
坐电梯来到八楼的时候，林静安有一瞬恍惚，一栋楼的距离，电梯打开却是截然相反的格局，一边是宽敞明亮，即便是医院，一应设置也隐约充斥着豪华的风格，一边是亮到令人不适的灯光把略带陈旧的装潢暴露无遗。
林静安垂下眼，有些想笑：钱果然是一个能够隔开两个世界的好东西，也难怪，自己和何牧这样的年龄差距，也会被莫名的臆测。
金钱的力量，还远不止于此，林静安去了接待室，早早就有专属的工作人员等候在病房里，把一应病历等其他资料交给林静安，一应事项礼貌周到，全然没有网上普通大众感受到医院翘首的傲气。
整个过程，简单而快速。
林静安把资料放进自己的包里，然后去往电梯。没有回八楼而是去了一楼。
电梯里，她一面看着红色的数字逐个递减，一面想今天早上给周北逸买什么做早餐好。
一下子，周北逸皱着眉头的脸出现在林静安脑中，那是昨天早上的一幕，他不说什么，却用表情抱怨着食堂的馒头和鸡蛋。
一瞬间，她脑海里想到了他可能会喜欢的东西。
等到林静安提着一袋早餐走到住院楼下的时候，被季叔给叫住，她回头，发现季叔穿着一身西装，慈祥地看着她。
“想什么呢？叫你两声才听到。”季原虽是问，脸上表情却是已然猜到的样子，他目光下移，看到了袋子，笑了笑：“小安啊，我记得你不爱吃这些的，是给别人买的？”。
林静安在那种无声的笃定里，不太适应，只是说：“季叔，你来拿资料么？”
“嗯。”季原点点头，“打你电话也没接，何董就说，干脆来楼下等你你好了，反正你总得回来。”
“可能太吵，没听到。不过，何叔也来了？”
林静安的视线越过季原的肩膀，就看到了坐在车里的何牧。他正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自己，一向严肃的脸上的表情竟然有一种欣慰，林静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林静安把资料从包里拿出来，交到了季原手里。何牧此时从车里对林静安说：“上车。”
“好。”林静安听话地上了车，却生出一种和亲人坦白错误的心情。
车里就林静安和何牧两个人，坐在后座，司机和季原都在车下等待。
车子里安静极了，何牧什么也不问，林静安也捏着袋子，沉默地坐着，两个人的架势颇有一种，看谁熬不住开口的比拼架势。
沉默了好一阵，最后还是何牧先开了口。
他用余光瞟了一眼那个纸袋子里的东西，大约是一堆快餐食品，他笑眯眯地道：“我这边也没什么事了，你要回华县，我让司机送你。”
林静安：“不用了，暂时不回。”
这么一来，何牧便理直气壮地打听起来：“这么说，那个人还没好？”
几天前，她说她要去13楼，却又没马上去，可虽然没去，每天又盯着手机，脸上的神情起起伏伏的，他就猜到了七七八八。
林静安没有否认，“嗯”了一声。
“现在怎么样了？”何牧问，整个人坐姿也放松了些。
“恢复得还可以。”林静安如实说，“只是出院还需要些日子。”
何牧却笑起来，肩膀开始起伏，好像林静安在说傻话一般。
面对林静安带着问号的眼神，他道：“谁问你这个，我是问你，你和那个人现在怎么样了？”
林静安的脸上，罕见地开始起了一点红晕，在何牧面前，她就是一个十足的晚辈，或者说，更类似女儿和父亲的关系，一对感情不深，相处客气但是互相感恩的父女。
“我和他，没什么关系。”林静安抿了抿唇，生硬地回答。
何牧却一眼看穿：“有没有关系，并不是看你说得，而是看你做的。”
他想了想，又给林静安递了一个台阶：“也许，你们还很年轻，喜欢听嘴里实在准确的话语，但是等你到我这个年纪，你就知道，大脑是不管理嘴巴，而是直接指挥内心，心往哪处去，脚自然会迈到哪边。”
林静安没说话，在这何牧眼里像是默认。
他也没在追问，只是道：“我让文姨给你拿了些你用得上的东西，知道你这的脾气，都是些家里闲置的，也不贵重，也不要记挂在心上，我已经让司机给你送到13楼去了，这段时间你也累了，照顾了我，还要……”
何牧顿了顿，没接着刚才说：“总之，你还是注意身体罢。”
林静安心里被何牧的话，心里之前被猜透的慌乱淡去，取而代之的是被关心的几寸柔软。
有时候，亲和不亲，终究是一场缘分，血缘血缘，说到底，有没有血液里的关系，并不能决定有没有命里缘分。
林静安想，她和何牧便是这样，不是血亲，却是因缘分而结识，开始了亲人的缘分。
汽车走远了，林静安还是站在原地。
有些感慨，老天收走了她很多，却到底找了别的来补偿。看着何牧消失在视线，忽然就有些不舍。
而汽车里，季原却和何牧就林静安的事聊了起来。
季原：“我上13楼看了一眼，你别说，就模样来说，和我们小安还是蛮配的，我就去打听了一下而已，几个小护士还当我是他亲戚呢，热情得很，又是端茶又是拿点心招待我的。看上去那小子应该是挺招小姑娘喜欢的。”
何牧哼了一声：“有几个小姑娘比得上我们家这位。”
季原笑着打圆场：“我就说说而已，我们小安那也不是普通人配得上的。不过，不知道这个是新认识的，还是之前那个。”
何牧的手在车上轻轻敲了敲：“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这你都看不出来，白混恒兴这么多年。”
“老爷子，您知道？”季原也不生气，笑眯眯地拍着马屁。“不过，您知道也不稀奇，您毕竟是老江湖，我比不上的。”
“少拿糖衣炮弹。”何牧虽这么说，却笑了起来，语调也扬起来，“照我看，还是大学那个。”
季原从副驾驶转过脸：“怎么说？”
“你是没见她失了魂的样子，她倒是以为自己装得很像，纸糊的而已。”何牧叹了一口气，“反正孩子们自己的事，自己有主意，我们两个老头的意思，也做不得什么数，旁边看看就好。”
季原笑：“您呀，要真这么想，就不会叹气咯。”
何牧指了指季原：“你啊，太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