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头
太子回京后第一件事是把莫云桑送到别院去,而不是回府见他的未婚妻,这已经够让锦月恼火的了,又想到之前莫云桑从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去找太子的事。
正好顾小昭来送贺礼,锦月一听来人是她,就命巧心把人扣下了。
弄不了云桑那个贱婢,弄弄她妹妹出气也不错。
只是刚看到她的那一眼,不由又一次被惊住。这还真是稀奇了,皇子们府上的婢女各个绝色吗?莫云桑、顾小昭,还真像亲姐妹,一个赛一个的妖精。
“你这花朵儿一般的身子,是如何上得战场的,本小姐倒很好奇。”锦月让巧心带小昭进了屋子,就命她跪下。“只是你能耐再大,也不该把人从本小姐眼皮子底下带走。”
“事出有因,我也只是奉命办事。今日我是代明王府来送贺礼的,望太子殿下与锦姑娘和美幸福。若无他事,为姑娘声名计,实在不宜扣人。”
锦月看着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红指甲在袖内都把手掌掐出印子来。这贱婢的妹妹,和那贱婢一样,都是温和有礼,不卑不亢,送完了东西就想跑,话里话外竟还滴水不漏。
“抬出明王来压我?哼,太子我且不放在眼里,他要坐稳储君的位子还得靠我娘家的实力。明王又算什么东西?得了点子新功,就忘了自己从前是什么样子了?一个贱婢生的东”
“姑娘,姑娘!”奶母在旁边听不下去了,递眼色她视而不见,只能出声儿阻止。
小昭着实没见过这么蠢又这么狂的人,若非有家世撑着,怕不是早会被人弄死了?长得倒不错,就是不知脑子里装了些什么。
锦月被她奶母打断,顿感扫兴,斜睨着小昭,忽又随兴所至道:“你这双眼睛生得极美,就像妖精的眼,实在让人心折啊。”
旁边的巧心察言观色,即刻从桌上拿了把刀,丢给小昭,“你,自己动手把你的眼珠挖出来。”
一个锐器忽然凌空飞来,好在她反应快,否则非被捅到不可。
“姑娘,使不得,使不得!”奶母忙劝,“再三日就大婚了,何苦今日生些事端?再说顾姑娘她,现在是明王府下宾。”
奶母是急了,忘了这位大小姐的脾性——越劝越要反着来。
锦月跟没听见似的,笑容可掬,小手指绕着两缕细细的青丝道:“你偷把莫云桑从我眼皮子底下带走,这事儿没完。如果你现在把自己的眼珠子挖出来给本小姐当弹珠玩,我可以考虑饶过你的性命。是眼睛重要还是命重要,你说呢?”
“姑娘!”奶母仍劝着,眼见说不动,只能拐了个弯道:“挖了眼人就瞎了,姑娘细想,瞎子哪有活人好玩?不如姑娘先抽她十几鞭子,等把人打残了,再让她挖眼睛,岂不物尽其用?”
锦月眼睛一亮,“你这个主意倒可行。”
“小姐,鞭子!”巧心适时地拿来一根藤鞭。
“啪——”
本可以抓住鞭子反抽她一顿,小昭忍下这冲动,余光瞥见那奶母出去了,想来是去报信儿,为她家小姐挽回一点过失。
这点痛对她来讲委实不算什么。三鞭落下,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晏慎离大步进来,侍卫们一个也没能拦住,他就这样径自进了锦月的寝殿。
“哟,这位是明王殿下?”主仆二人见来人了,巧心露出疑惑又好笑的神情,晏慎离直接无视了她们,径自上前抱起小昭。
贺兰紧随其后,他把小昭给了贺兰,让他先带她回去了,就上前逼向锦月。
许是那周身的气场太过骇人,一向趾高气扬的锦月竟起身、往后退了半步。
“明王殿下私闯本小姐的寝殿,想干什么?”
晏慎离没有说话,一步一步逼近她,仿佛来自寒冰地狱。
巧心眼见情况不妙,拔腿就跑准备去叫人,一柄长剑却“嗖”地一下钉在她面前的大木柜里,她惊叫一声紧急刹住脚步——若再往前半步,她就撞死在剑刃上了!
脸上一瞬间神色陡变,方才的从容悠闲、趾高气扬,顷刻间全不见了,眼中空空,写满了恐惧。明王像个疯子,怕不是真的会杀了自己和小姐!
他看也没看那丫鬟,只侧抬了手,几枚暗器一瞬从袖口飞出,借着柜子和墙,悄无声息地顷刻间把大丫鬟封在了殿里,其中一枚暗器还打中了她的哑穴。巧心张了张嘴,什么声也发不出了!
锦月见状慌了,退无可退,又慌又怒,“你们这些皇子,竟然都为了身份下贱的女奴和我做对!我是你未来皇嫂,你敢得罪我!”
“皇嫂?”晏慎离终于出声儿,嘴角漾着一丝讽刺的笑。“太子这个皇兄我尚且不认,又岂认得什么皇嫂?”
“你……!啊——啊!”
空荡荡的殿内听得阵阵惨叫,对方先是一个力道拽住了她的手关节,后用另一只手迅速掐住了她的脖子。
他只单手掐住她的脖子,举高了。她的双脚悬空于地、胡乱扑腾。
锦月毕竟不会武功。想来没一个人进来救,也必是对方进来时把他们都放倒了的缘故。
一种极大的恐惧忽占据了整个脑海……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面前这个人。明王他,才十九岁,这副样子、这眼神,和死神有什么区别?他怎么敢,自己可是未来的太子妃!就为了一个女奴?!
他有意微收了手上的力道,时收时紧,并不将其弄死,却又让其生不如死,如单手玩弄一只蝼蚁。
感觉自己被掐得快要死了,她挣扎着说:“我……我只是,抽了她三鞭子、三鞭子而已!”
可这话反而更是火上浇油。“是吗?别说三鞭子,就算是三根头发,你的贱命也赔不起。”
“你、你胡说!我的命万分尊贵,我是国师的女儿,我母亲是”
“我管你是什么。”晏慎离不听她说,神色极轻蔑。“你家世尊贵无比,我顷刻间能给你拆得灰飞烟灭。眼见他高楼起,眼见他楼塌了,岂不有趣?”
半晌,他轻蔑地笑了一声,似是终于玩够了,手轻轻一松,锦月便惨叫一声,跌落下来重重摔在了地上,此前的气势与骄傲荡然无存,手捂脖子咳个不停,像一只绵软的小鸡。
晏慎离掸了掸衣上的灰尘,颇为嫌弃。
脖颈处疼得厉害,嗓子跟被刀片划了般,她还想要说些什么,才发出一个模糊的音,却惊觉发现自己声音变了,竟再不复之前的清脆。
“哟,这是怎么回事儿呀?”
一个声音忽从外面传来,晏慎离转身间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燕帝御前的霍公公,便大步往外走去。
“明王殿下?您怎么在这里。”
这位六殿下虽从前不得宠,但眼下军功加身,又晋了亲王,霍公公的态度比起从前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见着他就眉眼堆笑。
晏慎离从容一笑,“不巧了。太子皇兄听说锦小姐撤换了府中侍卫,碍于自己和未婚妻新婚夜前不能见面,特央本王来帮他看看。
谁知本王这一路进来,就见府上侍卫都被放倒了,转到了里边,那锦小姐正责打她婢女呢。本王就赶紧出来了,这不碰上公公您。”
霍公公皱起眉头,摇头叹气,“怪不得听到里面传来惨叫声。这锦家的小姐啊,向来是跋扈惯了。”
“可不是么?太子皇兄不能回府,这太子府都得被闹得姓‘锦’了。公公若有什么吩咐,告诉这儿的下人就好,可别进去触了霉头。那锦小姐不是好惹的,看谁都不顺眼,想要上天嫁玉帝哩。”
霍公公从鼻尖儿逸出一丝冷笑。“再怎么跋扈,也不能跃过太子爷的头上去。这府上的侍卫,岂是她能动得?咱家倒也没什么事……她如此不受教,还有什么可说的。”
还在外边的晏慎云收到消息,说是府上出了点事。
但他如今不能回府,除非是有什么天大的动静。就那消息看来,八成又是锦月跋扈在他府上搞鬼。
当初气急败坏,顺着父皇的意思“随便”指了一个锦月,没考虑到她是个能折腾的,非但伤害了云桑,把自己府上弄得一团糟,还敢明目张胆地换府上的侍卫……如此可恶!
那霍公公是个人精,不可能一丝端倪也看不出,不过看在明王是新贵,卖个顺水人情,只当是那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又在草菅人命了。
晏慎离回到府中,嘱咐了贺兰下次留意给对方一些好处,就连忙跑去看小昭。
“真过分。”小丫头禾儿正给她上药,嘴里嘟囔着。“好在殿下去了,不然那个锦月是真能打死人的。”
“你不能直呼其名。”小昭道,“和我说就罢了,在外面可不行。”
晏慎离心急火燎地想去看她,却不料推开门的那瞬,她正在上药。锁骨以上,衣衫尽褪,一抬眼便看到少女的一双雪白的香肩。
禾儿吓了一跳,慌忙挡在小昭身前。
全未想到会目睹此景,他也吓得“啪”一声把门关上。
……
可脑海中全是刚才的画面,挥之不去。
于是乎,他怔然站在门外,被施了定身法似的,不敢动了。
“殿下。”
——是小昭的声音。
半晌后,她穿好衣裳,打开了门。
眼前的少女穿了件月白色长裙,外罩一层白纱衣,秀发半绾半披的,一半儿青丝顺着玲珑有致的曲线搭在胸前,长至腰下。
“殿下辛苦了,我没事的。”
“分明有功夫,为何不还手呢?”他的神色像个孩子般较真。
小昭微低了头,瑟瑟道:“她是未来太子妃,我不想给殿下惹麻烦。”
“你让自己受到伤害,才真是给我惹麻烦了。”
她抬眼,“锦小姐为难殿下了?”
“哼,你的想象力还挺丰富。”他转身,留下一句:“以后,要记得还手。”
“小昭姐,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点好吃的。”禾儿一溜烟儿跑去厨房了。
还手,自然。
小昭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中笑意渐散。
只是我身在此地时,从不在明处还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