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欢楼
烛火的剪影在窗上跳跃,屋内一片宁静。
扶疏看着坐在桌前的人,缓了好一阵子,强压着身体的不适,想要从床上坐起。
他有些摸不透对方,对方身上并没有熟悉的气息,但他却又如同着魔般在心里呼喊。
他不会认错昏迷前突然出现的气息,太熟悉了。
修长的手把玩着一瓶膏药,林谨拾垂着眼,听到床上传来的动静,半晌没有说话。
他许是终于玩够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这才正眼瞧了过来,轻启薄唇:“起不来就不要折腾了,躺着吧。”
扶疏确实无力,也不强求,顺着话就不动了。
他斟酌开口:“你…是谁?”
林谨拾挑眉,对这问题很感兴趣,意味不明的回:“你认为我会是谁?或者说,你又希望是谁?”
扶疏身子一僵,眼睛微微睁大,脑中的想法疯狂涌动。
少主!是少主!
按理说他不会连少主的样貌都认不出,但少主很少在族中,几次来也很少久停,如今见到真容,他怎么可能不激动!
几次挣扎着就又想下床。
林谨拾支倚着身子,眉眼在光的勾勒下显得慵懒,他平静的看着,虽然是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给人的压迫感却又无可忽视。
“躺着,给我讲讲,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长安被周遭的光亮晃得刺眼,她此刻混在一群妙龄少女之中。已经被磨得没了脾气。
体内邪种的突然躁动打消了她早点离开的念头,她突然想起那股飞舟上强烈的祟气,此时两者加之在一起,叶长安不信没有关联。
太巧了,阁清城,已经出现了两次。
叶长安扫视了一圈,耳边是女子娇俏的笑语。她不想加入她们的谈话中,独自打量起周围。
这儿装饰的青砖玉瓦,雕刻精致,楼中嚷嚷人声不觉于耳,窗外能见不远处的涓流细河,长灯沿着街道绵延百里。
这俨然是一副繁华多姿的景象,但叶长安心里明白,万千彩灯下,是被光幕遮挡的地狱。
唯一让叶长安苦恼的,便是如何向林谨拾说明自己的位置。
她并不相信温源的话,自己也试探了一番,全身灵力运转不开,是那种硬生生压下去的沉闷感,如果形容起来,便像是一种禁制。
没有灵力就无法发送灵迅,无法发送灵迅就代表她联系不到林谨拾,联系不到林谨拾就是到处乱跑,到处乱跑的后果是……
不提也罢,反正不会好过。
叶长安在脑子了转悠了一圈,暗暗咬牙,咒了这鬼地方十万八千次。一想到这些,她就头疼,那股气憋成一团,揉巴揉巴,叶长安闷着气自闭了,焉了吧唧的晃晃脚腕上的锁,越看越憋屈。
“好了好了,姑娘们,准备好了吗?咱们去前头,挑选今夜的真命天子,享受美妙的天伦之乐。”前方探出个脑袋,朝着给为姑娘笑说。随后走出几位小厮,招呼着人往前走。
前方突然出现的人说的调皮,逗得姑娘们连连发笑。
叶长安随着人流走,把心里的烦闷压下去,脑子里琢磨这句话。
什么叫挑选…真命天子,还…享天伦之乐?
叶长安放慢脚步,落在了后头。穿过精致亭廊,欢声笑语更甚,这音如同要掀翻屋顶,感染着人。
如果不是地方不对,这场景顶多要闹上几次才罢休。
越接近,姑娘们的神情越兴奋。人真的抵御不了人群欢乐的场景,那种欢快情绪一直蔓延到廊中。
叶长安本身也是个闲不住的主,被闹声吸引,心中好奇极了,但之前的话语一直萦绕在心头,使她心里多了几分警惕。
她张望着周围,温源被人领走了,也不知道现在在哪。
叶长安是被人带到这群姑娘之中的,她多多少少听了一些,知道这些人也是刚入楼中,都是些纯情的少女,未经人事。
这了解令叶长安都惊了。她看这些人半分没有害怕的神态,反而一个比一个的兴奋。
反而是叶长安这种沉默不语的人显得很另类。
叶长安观察了一通,很少,大多都是笑语晏晏的人。少有几个也只是在其间不做声。
那些人也落于后面。叶长安转转眼珠,挑了个离得近的姑娘问道:“姐姐,你怎么落在后头了,我刚刚去捡东西的功夫,就跑到后头来了。”
对方神情有些苍白,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也没想到会有人上前搭话,吓了一跳,抬眼朝着身旁看去。
她原先是低着头的,此时抬头后,叶长安心里啧啧称奇。
这是一朵什么好看的娇花?连抬眼望来的眼神里都透出要命的清纯。
对方缓了一阵,听到她的问话,神情低落,垂着眼,低声回道:“为何要跑前头去?这种下滥的事干什么这么积极。”
“那姐姐又为何要来这里,我看前方热闹,姐姐知道在干什么吗?”叶长安探探脑袋,还时不时踮脚张望,一副兴致盎然的神情
。
那人随着也抬了头,不解地问:“你不知道吗?那你是怎么来这的?”
叶长安没想过遮掩,这事也遮不住,楼中有两个姑娘是被抓来的事估计人人得知,“不知道,我在这儿路过,跟几位漂亮姐姐讲了几句话后就昏了过去,醒后便在这了。我也是今日刚入城中。”
话落后,那人便了然的点头,随后又低头不语。
她嘴唇紧抿,几番抬头欲言又止,最终开口:“就,总的也离不开那档子事,只,不过有些……有些开放罢了。”
叶长安不动声色的打量她的神情,她似是羞于说出口,连脸上都带着羞涩,却又为了显得不那么格格不入,而故作镇定。
这怎么比她还接受不了?
叶长安通过今日一系列事后,对阁清城的大胆有了一点的了解,乍一看这么羞涩的人一时还不可思议。
从话语中也能知道她对城中的事了解颇多,如果没有在城中待上一阵子,是无法做到的。
叶长安多少能猜出阁清城的残酷,能在城中里待上一阵,并把城中打探一番还未死的人,多少不是罪大恶极就是自私自利。
叶长安看着对方清纯无辜的模样,在心里轻声问道,那你是属于哪一方呢?又或者是其他?
她实在不愿把对方想成一个罪恶的人,这本身便不是一个好的想法。
装模作样思索了几秒,最后恍然大悟的点头:“哦,我懂了,原来如此。正合我意,我们也赶紧去。”
来到阁清城的人又有什么道德可言,左右不过是追求刺激,叶长安被迫融入。
她张口胡编乱造:“看姐姐模样是未经人事吧,第一次吗?别怕,这事可令人开心了。我在外睡过几个男修,个个器大活好,好不逍遥快活,本想来城中找个趣儿,倒没想到直接给我送来了。”
不出所料,清纯姑娘被她大言不惭的话惊的瞪大了眼,脸色又白了几分。
廊中楼阁灯火璀璨,前方雕栏大门打开,屋内闹声瞬间充斥于耳。
叶长安在给姑娘留下深刻印象后,意味深长的闭了嘴。也不管这惊天骇俗的话给人留下多大的伤害,深藏功与名。
她被眼前的景象吸引。
从外看也能看出楼高,但里面的景象还是另她大吃一惊。
里面男女颇多,姑娘们穿着薄纱,在中间楼台上起舞,那衣物如同摆设,比她身上的还要透明。
丝竹靡音缓缓入耳,台下是热闹的人群。
叶长安抬头,一层层的楼廊中,是人山人海。
他们如同不知廉耻,男女交缠,气氛热闹。
“啪啪。”台上走上一个人,抬手拍了两下,脸上笑意妖柔。
叶长安对于台上的人半点不陌生,不是那个在楼上谈笑风生,下手极黑,绑她进来的那个臭女人吗!
瞧她笑成一朵花,表面柔柔弱弱的,其实里面就是个黑的。
叶长安刹时就不爽了,要不是她,她现在已经回客栈了,也免遭一份责问。
越想越气,她扯着身旁脸色苍白如纸的人:“瞧见没,上面那个,就那个,你别看她一副笑意嫣嫣,人模人样,她玩的比我花多了。”
叶长安向身边人指明:“想不到吧,她之前有过一个孩子,但现在没了,知道是怎么没得吗?被男人搞没的。”
真不真实不知道,反正在来的路上听到一嘴差不多的八卦,叶长安便安插在了她身上。
台上人已经开始讲话,人群也慢慢降了点声。
“妈妈今日有事耽搁,她让我来向大家赔罪,特地带来了前行日子新入楼的姑娘们,今晚是她们初露面的时候。”
“新来的姑娘啊,怕是没有何姑娘你带给我们的乐趣多。”台下人忍不住开腔。
台上人笑意不减:“这为公子说笑了,我们浮欢楼的姑娘拎出去哪个不说好,就是不知这位公子可爱男人?”
何瓷也不藏着,她听着台下人的话语,拍手招呼人上来。
“今儿个不仅有姑娘,还有公子哥儿,大家可高兴?”
叶长安闭上了嘴,眼睁睁看着台上面色黑沉的温源,心里不禁发笑。
她也不知道,他明明很讨厌被人这样,但却次次把火气生生往肚子里吞,估计没被这么多人围观过,他脸色非常不好。
除了他,台上还有许多,陆续在台上站定。
他们个个容颜姣好,身段细挺。唯一不同的,可能便是脸上没有厌恶又或是不满的情绪。
这倒显得温源格外突兀。
“哎,何姑娘,上面那个穿素白衣裳的怕是个姑娘吧,怎么还混在里面了呢?我们大货眼神好着呢!”台下人眼尖,嚷嚷出声,说出的话让叶长安不看人就知道对方有多气。
何瓷但笑不语,等台下人息了声,才慢慢道:“是与不是,又何必让我说,公子们何不亲自去验证?”
哇哦!是她想的那样吗?
叶长安混在人群,看着热闹。
高台之下,是突然暴起的人声,其实中央的台搭建的很高,人站在下面都还有一定的距离。
但她却看着,台上的人却是一个个被拉了下去,直直落入人群,又或是向着楼层而去,稳稳落入某个人的怀中。
这儿都是修炼之人,除了脚上套有腕锁的。
叶长安只觉的浑身冰冷,这分明就是物品啊!
她按耐住心里不适,想看温源被谁带走了,顺便再看看依他的性子会不会让人碰。
下一秒,就听到台上臭女人的“恶毒”发言:“接下来,请各位姑娘们上台,她们个个啊,都是雏儿。”
叶长安:“…”心情立马平静了。
嘿!说的话咋这么不中听呢!
心里自动变化了两个小人,一个她自己,一个何瓷。暗搓搓的对她拳打脚踢。